51 博弈

盡管政府使出了渾身解數, 被命名為SR的病毒還是以堅定不移的腳步，一座座侵占着城市, 大量沖上去圍追截堵的醫務人員和警察倒在了戰線上。

于此同時, SR在其他大洲也登陸了數個國家，就像是浸染布料的水印，人們只能眼睜睜的看它的範圍越來越大。無數國家的科研機構投入研究, 不同膚色的人放下成見，只為能打倒這個惡魔，把人類拯救出來。

十七區也被這種奮發的精神激勵，很多熟知病毒可怕的學者和研究員主動請纓，要奔赴最近的地方開展工作。丁勝輝堅決反對，拍着桌子說他們胡鬧，換來的不是學者們的退卻，是更大聲的拍桌子。

丁勝輝苦口婆心：“病毒的研究并不需要你們像醫生和警察那樣身在前線, 在後方一樣能貢獻力量！這種時候，你們就不要給前方城市添亂了。”

“我們要研究, 也得看得到病毒啊！運輸病毒樣本的請求被你們拒絕，我們還研究個錘子！”

“對！我們不怕死！等了這麽久, 不就是為這一刻奉獻自己的力量嗎！”

丁勝輝被他們吵得頭大，還不能跟這些人發火。十七區雖然是最早開始病毒相關科研的研究所之一，可并不在動員名單上，也不會被調派。

異能細胞本質和病毒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 以異能細胞為主體做研究的他們并不比剛接觸病毒的學者更強。更何況, 早在之前國家就集中了數位知名學者為小組, 專門負責分析研究病毒。

“夠了！你們還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不是讓你們吵嚷的菜市場！”白孟宸看不下去，厲聲喝止。

喧嘩的人聲一下安靜，圍攏在丁勝輝辦公室周圍的學者和研究員紛紛扭頭看他。白孟宸走過來，銳利的目光掃視人群，躲在其中的第一實驗室主任不自然的避開他逼人的視線。

白孟宸頓了一下，站在他們跟前，肅容的說：“身為科學家，我們都應該知道秩序、穩定才能确保進展，盲目、混亂沒有任何意義！十七區不是散漫無組織的私人團體，只要還想待在這裏，就要服從指揮！”

丁勝輝也板起了臉，說：“好了，都不要聚在這裏，回到你們的工作崗位上去。我知道你們工作熱情高漲，請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異能細胞的研究對國家同樣重要！”

學者研究員們互相看看，半天沒人說話，終于有人轉身離去，帶動得其他的人也回了實驗區樓層。等人都散光，只剩下他們兩個，丁勝輝對白孟宸道謝，“幸虧你來的及時。”

“你別怪他們，他們也只是被人利用。”白孟宸臉色不好的說。

剛才鬧騰的全都是第一實驗室的人，甚至主任也混在裏邊。起初白孟宸也以為他們是求戰心切，沒打算幹涉。不畏生死的積極心态只應當被贊賞，不應該被否定。

直到趙馨岚來找他，揭破了表面的僞裝。十七區一直是圍繞崇天宇進行科研，全世界沒幾個異能者，唯一一個肯配合的就成了他們的優勢。可等過一陣，異能者會如雨後春筍冒出來。第一實驗室又不像第二實驗室有兩個大課題，很快就要失去領先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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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獨占鳌頭，到淪為平庸。只要嘗過衆星捧月滋味，就不想再回到無人問津中。第一實驗室想要改變現狀只能更換更引人注目的項目，在這個時期又有哪個比得過病毒研究？

他和趙馨岚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已經很少說話了。可對她的分析，白孟宸還是認可的。第一實驗室的主任根本就不是為崇高目的，純粹只是想要用名目搶奪資源。這一點別說趙馨岚不允許，白孟宸也不同意。

丁勝輝的臉比白孟宸更黑，“我知道。”他開始只是搞不懂科研界的彎彎繞，也是白孟宸來了才回過味來。

“不過，他們有一點說的很正确，沒有病毒樣本，靶向藥物的研究也無法進行。”白孟宸皺着眉，“什麽時候能有病毒樣本？”

丁勝輝緊閉的辦公室門從內打開，夏衍站在那說：“病毒樣本很快就會有，別擔心。”

白孟宸驚訝的看着他：“你怎麽在這裏？”夏衍不是很不喜歡研究所的環境，輕易不會涉足嗎？

丁勝輝趕緊左右看看，走廊空無一人，他招呼白孟宸和夏衍進去。夏衍一直我行我素，進出丁勝輝的辦公室從來都是用異能，搞得跟密謀似的，這讓他也變得緊張兮兮。

辦公室裏只有夏衍，他牽着白孟宸的手，倆人坐在沙發上。丁勝輝也沒去上首位置，陪坐在末座。白孟宸沒注意這微妙的差別，他只關心病毒樣本。

“你說病毒樣本很快就有？意思是，你們會安排人去取？”白孟宸心裏驚喜。

夏衍握着他的手，聲音輕柔的說：“就算現在派人去，疫區也是能進不能出，誰也不可能有這個特權。”

從沒聽夏衍用這種語調跟人說過話，丁勝輝坐在那裏被秀了一臉。倆人說話他不敢貿然插嘴，事實是他們提出過運輸病毒樣本的要求，以擔心中途洩露，或者是到目的後保管不慎被拒絕了。

“哦。”白孟宸眼神流露出失望，夏衍擁住他的肩膀，說：“病毒不是現有防疫手段能消除的，它的增幅速度和擴散速度會越來越快，最慢下旬就會蔓延到京城。”

白孟宸沉默了，形勢竟這般嚴峻。

夏衍拍拍他的胳膊，道：“雖然不能親臨現場，不過你可以通過遠程參與。”他轉頭示意丁勝輝，對方趕忙遞給他一疊打印出來的電子郵件。

“這是數個國外研究所的同意書，他們認為我們提出的意見很好，願意組建聯合研究，實時公布進展，即時上傳所有的影像和資料。”

白孟宸翻看文件，一張張全是世界上地位一流的研究所。他被這個好消息砸暈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只激動的看着丁勝輝。丁勝輝可不敢居功，趕忙說：“這是夏先生的建議，研究所負責人的聯系方式也是他提供的。”

白孟宸腦袋一下轉過去，夏衍噙着笑正看他，他說：“我曾經許願要給你最好的研究環境，如今越算是勉強實現諾言。”

白孟宸高興地快要瘋了，這可不只是看得到病毒樣本，同時還有世界最頂級的科學家們在分享他們的頭腦。“你太棒了！”他捧着夏衍的腦袋，在他唇上就是一吻。他捏着資料文件起身，“我要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辦公室門關上，夏衍手指放在唇上，似在留戀回味那一吻的滋味。

這對國內其他科研組織很難實現的提議，對夏衍來說卻很容易。他重生的那些年，也曾為推進病毒研究四處去掠奪科學家，不說對頂級學者了若指掌，拿出他們的聯系地址卻很容易。

更別說，十七區還掌握着先機，有一項出衆的基礎研究成果，跟他們達成共識，獲得肯定就更好辦了。

丁勝輝嘆氣，要不是要保留這個驚喜給夏衍親自揭曉，剛才也不能那麽焦頭爛額。

片刻後，夏衍開口道：“他們的反應怎麽樣？”

丁勝輝苦惱的抓抓頭，“還能怎麽樣，表彰、表揚，稱贊、期許，就是這一套。”

由末世辦公室代表十七區提出牽頭，還火速的把聯合研究辦成了。這本不屬于他們的管轄，也只得來一些口頭的反饋。

在病毒出現後，高層下發文件，末世辦公室改為辦事處，丁勝輝被原地提拔一級。升官發財是喜慶的事，丁勝輝卻笑不出來了。

原來還是辦公室，丁勝輝能直接聯系各個部門，統籌各項防疫救災的行動，布置各地轉移和安置的計劃。現在卻變成他們制定方案，部署下去後由下級新增設的行動部門去執行。

好比他們原是可以直接調動軍隊的将軍，現在卻在中間加了一個傳令兵。地位和職權貌似加強，對外的聯系和影響力卻削弱了。

丁勝輝內心憂慮，嘴裏發苦，這是要涼的預兆嗎？

夏衍竟還能笑出來，對他說：“這就是政治，你不是早就習慣了？”

丁勝輝磨牙，幸虧早就已經确認了立場，否則現在真得憋屈死。

夏衍眼神很冷，道：“不用理會他們的博弈妥協，他們早晚會認清只有力量才能決定話語權。”

丁勝輝吸口氣，打起精神跟夏衍彙報情況：“這一年的時間我們已經開足馬力生産了足夠供應發病患者使用的退燒藥，後續也會保證工廠的運轉，繼續生産和供應藥物。原材料正在積極的協調當中，問題不大。”

夏衍斜倚着沙發，單手撐着下巴，“你說的這個數字确實讓我驚嘆。沒錯，這些藥物确實能保證發熱病人使用，但沒有餘量。你卻沒有想過，一貫有着搶購囤積習性的群衆會擠占這個市場。我現在想問一個問題，恐慌群衆的情緒控制預案，你們準備了嗎？”

“啊？”丁勝輝呆滞的看着他。

夏衍知道答案了，腦袋後仰，眼睛看着天花板，“唔——這難道就是歷史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