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碰撞

以前進入主樓, 只需要過一道閘門，刷了工作證就可以乘坐電梯。現在閘門前多了一張桌子，守着兩三人手裏拿着電子體溫計，挨個在路過的腦袋上碰一下。

丁勝輝也把副組長以上的人都叫過去，三令五申要求他們仔細觀察和注意, 一旦發現有人出現發病的征兆立刻送去醫務室。從事的就是病毒相關的研究, 大概十七區研究所是所有做動員工作裏最冷從容靜的機構了。

根據研究聯合中心發布的最新發現, 免疫力确實是決定發病時間的主要因素, 身體越健康的青年和成年人的發作越晚, 老弱病三種人群發病的時間就早。

有一個悲觀的事實是，根據病毒蔓延的速度和範圍, 所有人都逃不過感染，區別不過是或早或晚。

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迄今還沒有一個異能者出現。崇天宇說發病期會反複高燒，來回折騰至少二十天才會退燒，出現異能是在完全康複之後的事。

白孟宸雖然整天做在實驗室，平日并不怎麽運動。他卻有着健康規律的作息時間，每天固定飲用的複合果汁也給他提供充足的微量元素, 再加上他不愛重油重鹽, 在同年齡當中體質算是不錯。

第一實驗室主任卻是五十多歲，作息不規律，疑似三高患者。所以, 當上邊的命令傳達下來, 讓十七區的空閑科研人員親自去取病毒樣本, 他直接就以自己是高危感染人群推給了白孟宸。

第二實驗室的人對他厭煩透了，平時就知道跟他們争奪項目和資源，一到這種關鍵時候就成了縮頭烏龜。

白孟宸倒是沒有推卻，他從自願者當中選了兩個人做助手，就乘着電梯離開實驗區。等出了大廳的閘口，上了大門外的車，才看到夏衍也在。他又驚又喜：“怎麽你也去嗎？”

丁勝輝從夏衍身後的位置探頭，道：“白主任，我也在。這麽重大的事，怎麽可能只讓你們自己去。”

白孟宸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對他點點頭。車是一輛小型巴士，助手識趣的坐到後排，白孟宸則選了夏衍裏邊靠窗的位置。

調職以後除了過年前去購物中心，他已經很久沒有去市區了。一出來，就明顯感覺比之前蕭條了很多，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少了大半，再看不到繁華的堵車景象。

車輛繞過大半個城區，快要到醫院附近時，在路邊出現了聚集的人群。

白孟宸和夏衍交握的手動了下，“這些人在幹什麽？”

夏衍沉默着沒有說話，後邊丁勝輝道：“他們都是病人家屬，醫院不允許探視，也不讓他們在周邊待着，他們就只能聚在立醫院一條街以外的便道上。”

能看到有不少帶着志願者袖章的人正在勸說，家屬們卻是死氣沉沉，不為所動。無奈之下，志願者們只能放棄讓他們離開，轉而為他們提供方便和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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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沒有直接開入醫院，他們被引導到另外一輛車上，更換了防護服後，穿過一條隔離通道，在消毒室接受噴灑。套着沉重厚實的防護服，白孟宸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他本以為會看到病人，這裏的醫學專家卻很為他們考慮，直接分離了樣本用密封的器皿裝着。交接的時候，那位白孟宸從不認識的醫學專家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語氣哽咽地說：“拜托你們了！”

沒多逗留，拿到病毒樣本後一行人就原路返回，白孟宸仍能感受到被用力緊握的感受。那殷切的期盼，像一座大山，讓他心中沉重。丁勝輝內心不滿，覺得那位醫學專家不應該給他們施加壓力。

隔離通道外原本是個小花園，是提供給病人散步和活動的場所。一段時間沒人打理，草坪有些淩亂，缺乏灌水的綠植也氣息奄奄的垂落着葉子。

“孟宸，你看。”夏衍忽然說。

白孟宸擡起頭，就見兩邊花園裏的數十顆觀賞性花木競相綻放，白的粉的玉蘭花，黃燦燦的迎春花，嬌豔美麗的月季，富貴大氣的牡丹。最讓人覺得神奇的是挂着青澀的桃子和小小石榴的樹梢，那果實也被按下回放，迅速的變小退縮成花蒂，凋零的花瓣從空中出現飛回到花心上。

一時之間，滿園的芳香，沉悶死寂的氣氛被一掃而空。

盛夏時節忽然出現這種奇景，樓上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呼朋喚友的來看，還能聽到激動到哭泣的聲音。

白孟宸知道這是夏衍用異能做的，他微笑的捏了捏他的手，說：“謝謝你。”不只是他的心情好多了，這番景象同樣也能鼓舞困在醫院裏的人的士氣。

夏衍不顧人眼光的抱住他，“回去吧。”醫院是他第二不喜歡的地方，他對這裏的回憶只有悲傷和灰暗。

白孟宸拿到樣本，回到實驗室就開始加班加點的工作。整個第二實驗室，除了趙馨岚的課題小組，就連餘老也加入了。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的時候甚至只是回來睡個覺，跟夏衍早上匆匆道個別就又去了實驗室。

夏衍經歷了多了也知道不去打攪他，自己找事情打發時間。丁勝輝是絕不能看着他把時間浪費在玩游戲，看電視劇上。幹脆把他們的住處當成辦公地點，每天過來報到。

他現在仍能靈通的掌握着消息，“ 被聚集起來的名單上的異能者陸陸續續有人安全度過了發病期。因為情報掌握的全面，有意識的引導下，已經可以進行異能作戰。”

丁勝輝說道這裏，欲言又止的看着夏衍，夏衍看也沒有看他，他只得硬着頭皮說：“之前您在醫院使用異能是不是有些欠考慮？”

夏衍目光不悅的看他，丁勝輝深吸口氣，趁着勇氣還沒跑光，說：“我們瞞報了您很多情況，盡力消弭上層對您的猜忌。可醫院那一下，讓一切都暴露在面上，他們會明白您的影響力不只是在末世後期的庇護所建立上。”

夏衍扯了一下嘴角，沒什麽情緒的說：“你以為我會在乎他們的猜忌？就算使出所有手段，他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丁勝輝嘴裏發苦，憂慮的說：“我就擔心，有人不自量力，用雞蛋撞石頭。”除了白孟宸，沒有任何人或者事可以讓夏衍退讓。現在表面平和的假象，卻會一下被打破。

上層也想檢驗一下新編異能者小隊的實力，名目都不用特意去找，十七區本就是以異能者為核心的研究所。

一個行政級別比丁勝輝高半級的官員，帶着三個異能者來到了十七區，美其名曰為他們測評異能。不是他不想帶更多，而是發病最早的只有這三人。

“我姓黃，你叫我黃專員就行了。”黃姓官員假笑着和丁勝輝握手。

丁勝輝回報以更專業的假笑，“幸會，我姓丁，黃專員可以稱呼我丁處長。”他以往作風也是官派十足，卻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這套讨厭！

處長實權在握，黃專員的行政級別雖然比丁勝輝高，官職卻沒有丁勝輝重要。旁人聽得雲遮霧罩，兩個不同派系的官油子已經是火花四濺的交鋒一場。

黃專員暗中輸了一籌，幹咳一聲收起笑臉，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請丁處長帶我們視察一下實驗室吧。”

丁勝輝故作驚訝：“咦，難道你們這次來只是參觀？我記得得到的通知是有幾位要來測評異能，研究所這邊在編輯異能者檔案，你們來得正好！”

一番連消帶打，化解了黃專員的氣勢。那三個異能者不明白彎彎繞，卻能感覺到不舒坦。一個體格強壯的異能者上前一步，口氣強硬地說：“可以別浪費時間嗎？直接帶我們去實驗室！”

丁勝輝掃了他一眼，他的胸膛挺得更高。丁勝輝挪開視線，心裏卻想着這人跟崇天宇當初一樣膨脹，卻更加的張揚。“這邊來，去實驗室需要乘電梯。”

一行人到了第一實驗室，正在工作的白大褂們看過來，盯得三個異能者渾身不自在。丁勝輝挂着微笑，說：“請三位按照流程一一測評吧。”

提前得到了要好好“照顧”他們的暗示，負責抽血的科研狗雙眼放光的撸起強壯異能者的衣袖，像挑揀豬肉一樣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就這只胳膊吧。”

異能者沒能來得及抗議他的态度，科研狗娴熟的一針紮了下去，殷紅的血液沿着細細的軟管流進器皿裏。

又有實驗員客氣的把另外兩個人帶走，去了在一間有着各種設備的房間，要求兩個異能者按照他們的指示做各種莫名其妙的動作。

這一切的出乎黃專員和異能者們的預料，他們以為來這裏做測評跟在醫院裏沒有什麽區別。他們預計走完流程，就以交流的名義向這裏的異能者發出切磋的要求。可沒等他們見到人影，就被可怕的白大褂們“折磨”的筋疲力盡，精神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快一天的各項指标測完，黃專員都萎靡了，丁勝輝還神采奕奕的叉着腰，甚至暗中得意：“跟我玩這套！到了我的地盤，還不是被我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