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何詩涵沒想到她講話說得這樣刻薄，微微一笑，心裏卻瞧不起她的小家子氣。

想要成為人上人，靠得是資源。

當機會擺在你面前的時候，哪裏還會去管它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

這樣的見識還真是上不了臺面。

何詩涵端起咖啡杯，掩飾自己的不屑，努力維持着優雅：“話不能這樣說，齊小姐工作場也遇到不少貴人吧？怎麽能單純地說是靠男人還是靠女人呢？”她垂眸輕笑，“畢竟出來做事都會遇到困難，能有人幫忙渡過難關，自然是最好不過。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公司倒閉吧？”

“無所謂的，這個分公司開不走了，關了就是。反正他名下資産衆多，不缺這點錢。”

齊雨潇此刻表現出的淡定，讓何詩涵維持的完美開始出現龜裂，她沒想到齊雨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這怎麽行？葉城很不容易的，你忍心看着他的心血付之東流嗎？”

關了就是？

她憑什麽說這樣狂妄的話？當年陪着葉城交際應酬的可是她何詩涵！

“不容易？”

齊雨潇有些訝異，最近已經是第二個人跟她說葉城的不易了。她微微一笑，不為所動：“生活嘛，每個人都不容易。”

“那不一樣的！你知道阿城為了這件事準備了多久嗎？”

“我不過問他的事。”齊雨潇打斷她，甚至半真半假地補充了一句，“你看，我連你的事也不過問呢。”

何詩涵被她一堵，事先準備好的話全部被推翻。

精致的蔻丹陷入掌心，何詩涵的神情頓時尴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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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資格過問我的事？

她心裏快速啓用備選方案。

何詩涵低着頭，無意識地攪拌着咖啡，蓬松的短發柔順地貼在耳畔，側面露出尖尖的下巴。午後的陽光，似柔光貼合在她的側臉，沉默的神情，有一種小女孩似的明豔憂傷。

當真我見猶憐。

齊雨潇感嘆，果然是美人。

何詩涵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介意我……大家都是女人，你的心情我何嘗不明白？”

“阿城……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男人。可我知道，他的心裏一直有其他人存在。他從前說很喜歡我的眼睛，後來，我才知道，”她停頓片刻，才低聲繼續，“原來我的眼睛，像你。”

“不見得呢。”齊雨潇并不接招。比起何詩涵的黯然，她的語氣輕快很多，“大多數男人的審美都很穩定，不存在所謂的專不專一。”她笑得毫不在意，“再說，即便如您所言，誰是替身還不一定呢。”

何詩涵上挑的眉毛，不着痕跡的擰了起來。

正常女人聽見情敵這樣說，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不過，”齊雨潇微微一頓，“能從何小姐口中聽到這些話，還真是令人感動。”

何詩涵的臉上迅速浮起一抹難堪，沒想到自降身份并沒有達成目的，語氣不免生硬起來。

“齊小姐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齊雨潇毫不客氣地直視起何詩涵，冷冷一笑，索性把話挑明白：“何小姐最近幾年風光無限，想必不單單是工作努力運氣好吧？怎麽，現在怕靠山倒了？”她微微一頓，嘴角的笑容充滿嘲諷，“恕我直言，葉城還不需要您來可憐。”

“……”

“自然，也輪不到我。”齊雨潇将精致的骨瓷往桌上一置，“至于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何詩涵抿了抿唇，語氣緩和下來：“是，阿城他幫了我很多。”她以退為進，“所以這次我更想幫他，齊小姐，我這次冒昧約您，是有原因的。”

“讓我來猜猜，你以為是因為我的關系，葉城才與你疏遠，繼而導致如今進退維谷？”

“難道不是嗎？”何詩涵的聲音又揚了起來，“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阿城怎麽會在香港虧那麽多錢？”

可笑，這算是惱羞成怒了嗎？

齊雨潇的笑容像是漣漪，在臉上慢慢蕩漾開來。

“再讓我猜猜，你以為憑借何家在香港的勢力，可以幫他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贏得葉城高看一眼，進而與葉家聯姻？或者說聯姻才是何家提供便利的先決條件？”

“是又如何，論身世樣貌能力，我足以配他，何況我們還有這麽多年的感情。”

“足以？感情？”她忍不住輕笑，“恕我直言，何家在香港排不上前十，如今又是你大哥當家，一個二流的千金小姐配葉城，你覺得這叫足以？看來你們多年的感情讓你覺得葉城也就這樣能耐了。”

“當然不是！我當然知道他的身家背景！”

齊雨潇挑挑眉，嘲諷道：“身家背景？你……”她心念一閃，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性，“你是想靠葉城的身家背景為自己在何家争取更多的籌碼？”

齊雨潇虛虛實實一套話說下來，簡直突破了何詩涵的想象，她沒想到齊雨潇竟然知道這麽多的內情。

何詩涵這才後悔，自己太輕敵了。

何詩涵重新打量起齊雨潇，甚至覺得她的神情之間竟依稀有葉城的影子，難怪……

她本能地想要解釋：“齊小姐你誤會了！”

齊雨潇擺擺手，笑道：“別着急。”何詩涵如此震驚，她也有點訝異，自己竟然真的都猜對了？“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轉瞬之間就恢複了言笑晏晏的模樣，她攪動着調羹，仿佛剛才那些咄咄逼人的質疑并非出自她之口。

她手一放，骨瓷細條羹碰撞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音,“想聽聽我的建議嗎？只有一個。”

“什麽？”

“何小姐，別把我當成你的敵人。”齊雨潇神色認真，臉上挂着真誠的微笑。

“您無法左右的事，我同樣無能為力。”她整理好自己，欠了欠身，“抱歉，失陪了。”

何詩涵說錯了。

她的心情，何詩涵永遠也不會懂。

她們不是一路人，自然不會因為葉城而成為敵人。

***

齊雨潇打車回了東苑麗景，進門的時候碰到司機送葉城回來。

她沒去招惹他，自顧自地上樓換好衣服，下來吃飯。

葉城似乎比平時多了一分煩躁，吃了兩口就撂筷子。他坐在那裏沒有動，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指輪流敲打着桌面。

其實張阿姨今天做的菜不錯，有松鼠桂魚，蒜香排骨，鮮蝦蒸蛋，還涼拌了一盤秋葵。

他們晚上素來吃得少。但今天齊雨潇胃口格外好，她慢條斯理地挑着白嫩飽滿的松子吃，一粒接着一粒，無視某人長指敲擊桌面的節奏越來越快。吃到滿足了又慢悠悠地喝完自己的那盅蒸蛋，她才意猶未盡地抽出紙巾揩揩嘴角。

有的人耐心真好。

齊雨潇笑笑，起身準備離桌。

“等等。”敲擊聲頓停。

她好脾氣地坐回位置。

“等了這麽久，想問什麽呢？”

“……”

“不如我來替你問吧。”她微微一笑，眸光流轉，“你想問，你的Laurinda是不是來找我了，對嗎？”

她看着葉城的眉頭皺了起來。

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與他握手言歡，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想要踐踏他的心意。

她點點頭，自顧自地端詳起指甲，語氣風輕雲淡，“是啊，來找我了，還一起喝了下午茶。”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誤會了，我根本不在意。”她有點不耐煩，“從前不曾在意，現在依然如此。”

葉城黑亮的雙眸，在她臉上流連，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了平靜。

“不要再見她。”他語氣淡然，“潇潇，不要再見她，她沒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

他轉過來，深深地看着她，“任何事都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你不必理會旁人的言語。”

齊雨潇一怔，似被他的話語燙傷，有些慌亂地避開他的目光。

她沉默片刻，又才開口：“看來，似乎你對她的行事有些不滿呢。”

齊雨潇單手抱肘，微微低頭一笑。

“可惜，你行事風格——無論哪方面的，Laurinda都相當認同呢……”微微停頓，輕松地下結論，“你們挺合适的。”

葉城沒有說話，大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她的笑容越發燦爛，眼裏隐隐帶着快意恩仇的狠戾。

半晌，他沒有再說話。

齊雨潇斂去笑意，再次起身離開。

才走出一步，手腕就被握住。

身後傳來他低沉的嗓音，隐隐帶着冷冽，又帶着一絲疲憊。

“我不認同。”

齊雨潇回頭，垂眸凝視手腕上的大掌。

“我的行事，我不認同。”

她擡眼望着葉城的雙眼，忽然覺得他語帶深意，他們說的并不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