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毓秀小區離工作室不遠，當初沈欽把工作地點定在這棟大廈就是出于此種考量，上班比較方便，所以半個小時就到了。

他走到五棟樓下：“昨天有警察來過。”

原來已經被搶先一步，不過這也正常，假使連這一點都沒有考慮到，那些警察也不用去查案了，根本指望不了。戚真問：“青詠姐住在幾樓？”

“六樓。”沈欽走進電梯。

兩個人到六樓停下，剛到門口，就聽到從裏面透出一點聲音，沈欽臉色微變，皺眉道：“怎麽會有人？”

“總不會是青詠姐。”戚真上去敲門。

很快，門就打開了，有位中年女士探出頭：“你們是……”

“我們是青詠姐的朋友，你是？”

“啊，快進來。”那女士連忙道，“我是她姨媽，昨天接到警察電話，我馬上就趕過來了。”

居然不是父母，是姨媽，戚真很奇怪。

看出她的疑慮，女士嘆氣道：“青詠的爸媽都去世了，跟她最親的長輩只有我，我怎麽能不過來給她操持後事？你們坐。”

兩人謝過，坐下來。

戚真只見那位女士在整理行李，旅行箱打開着，露出許多東西，衣服，鞋子，首飾，還有一本影集……大概是要帶到徐青詠的老家去，她問：“您是昨天過來的嗎？有沒有遇到警察？”

“遇到了，他們說青詠可能是被謀殺。”女士紅了眼睛，“青詠她人很好的，怎麽會有人殺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瞎說。我問有沒有抓到兇手，他們又說沒有。”

“假如是謀殺，兇手一定會落網。”戚真把帶來的禮物交給女士，那是一對珍珠耳環，“青詠姐生日，我本來要送給她的，結果……現在您幫她收着吧。”

“謝謝，謝謝。”女士伸手去拿，目光瞥到戚真手腕上的镯子，驚訝道，“這不是青詠的嗎？看來你跟青詠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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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足夠的時間，她們肯定會很好，但戚真并沒有反駁，黯然道：“阿姨，我今天過來其實還想找幾張青詠姐的照片，留着紀念下。畢竟網上的照片不一樣，不像這種有生活氣息，不過也不知道有沒有。”

影集很能反應一個人的背景，能幫助了解這個人的人際關系，只是現在很多照片都習慣存于電腦與手機上。

“有，青詠有的。”女士把已經放在旅行箱裏的影集拿出來，“她去哪裏都帶着，這孩子啊重情，也孝順，要是她媽媽還在，不知道該多享福咯。反倒是我，現在受她的恩惠。”她打開影集，“瞧，這是她媽媽，這是青詠爸，這是……嘉儀，青詠的姐姐。”

照片裏，青詠的姐姐長了一張瓜子臉，眼睛狹長，非常美豔，跟徐青詠并不像，徐青詠是清冷那一挂的。

“這張合照給你留念吧，這裏還有好些張呢。多個人惦記，他們在天之靈也會覺得欣慰，”女士把照片遞給戚真，又看向正在喂魚的沈欽，“來，你也拿一張。”

“不用，”沈欽差點把魚食灑了，“我用不着。”

這男人穿一身休閑西裝，戴着眼鏡，清俊儒雅，今天專門來還以為是傾慕她那外甥女，看來并不是，女士搖搖頭，把影集合上。

可憐的孩子，到死都沒有嫁人呢。

戚真仔細看了看照片，詢問道：“青詠姐的姐姐是做什麽的，今天怎麽沒有跟您一起過來呢？”

那女士的臉色瞬時有點複雜，猶豫道：“嘉儀她很早就去世了，你手上這個镯子，青詠本來就是要送給她的，後來自己一直戴着。”

戚真震驚，這镯子既然對徐青詠有如此特殊的意義，為何給了她呢？

“青詠姐的姐姐看着很健康，怎麽會……”

那女士嘆口氣：“說起來，我現在都不清楚怎麽回事，青詠說嘉儀是淹死的，她當時剛剛畢業沒多久，也不知怎麽就淹死了。”無意多談，“我還得收拾行李，等會兒要去殡儀館。”

“那我們不打攪了，阿姨，我最後問一句，警察有沒有帶走什麽？”

“能有什麽好帶走的，都是些衣物，警察拍了點照片。哦，對了，警察把她的筆記本電腦帶走了。”

還是來晚了，不過她再快也快不過警察，他們是第一時間就知道案子的，戚真無可奈何，跟那位女士告別。

走入電梯，戚真問沈欽：“你怎麽不要青詠姐的照片？做個紀念也好。”

照片裏，她笑得極為燦爛，只是人到底死了，如今看來，再如何的漂亮，都透着一股詭異之氣，沈欽低下頭，從香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夾在唇間。

“人死了就死了，紀念也是徒添傷悲，沒有什麽意義。”他又掏出打火機，點亮了一點光，“甚至就算找出兇手，也沒什麽用。”

竟然說出這種理論！

戚真無法茍同：“怎麽會沒有用，抓到兇手，死者才能瞑目，不然不是死得太冤枉了嗎？”

沈欽嘴角微微一扯：“戚真，你是無神論者吧？”

“……”

“既然是無神論者，那麽就該知道，人一旦死了，就是化為烏有，什麽意識都沒有了，那怎麽還會覺得冤枉呢，他們不會再有痛苦。而叫嚣着抓兇手，也不過是為了生者，不是嗎？抓到了，只是為出一口氣，但于死者，你說有什麽用？能複活嗎？”

不能，是不能了。

戚真忽然之間，心頭非常的難受，她緊緊握住了腕上的手镯。

走出電梯，她的臉顯得異常的白，沈欽盯着那又長又翹的睫毛，把打火機放回褲袋。

“我看你今天不止是來送禮物。”他雖然在喂魚，可戚真問了什麽，聽得清清楚楚，她很關注警察的舉動，“你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不用寫劇本。”

到底是相識一場。

戚真沒有說多餘的話，點了點頭。

沈欽把她送到公司，自己去了辦公室，戚真坐地鐵回家。

剛剛到樓下，就接到程菲的電話：“你在家嗎，我等會過來找你。”

“在，是不是發現什麽線索？”

“我過來再說。”

“好。”

挂了電話，戚真回家打開冰箱，把裏面的火腿，杏鮑菇，青椒，雞蛋等東西拿出來，程菲今天肯定沒好好吃飯，她得招待一下。

等程菲到的時候，剛剛做好兩個菜。

香味撲鼻。

程菲放下背着的相機，熟門熟路給自己盛飯。

“早知道，我剛才那個包子就不吃了，太難吃了，冰凍的！”她吐槽，“以後再不去那家包子店！”

戚真笑：“我這個菜也不會太好吃。”

“沒有啊，很好吃，讓我天天吃也願意，不過跟阿姨的手藝是沒法比。”程菲把腮幫子塞得滿滿的，“我要是你，我就天天住玫瑰園去。”

“你以為我不想嗎？”戚真托着腮嘆氣，可是跟她媽媽一起住，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每天做什麽，她媽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還是自己一個人住吧，怎麽說還有減肥的功效，一點不怕長胖。

程菲猜到她的無奈，把飯扒光之後，擦擦嘴道：“關于徐青詠的死，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原來她死之前約了高希美在山頭見面，高希美還被他們家門口的監控拍到了。”

“高希美見到了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老魏說警察好像審問了高希美。”

“但高希美并沒有被扣押。”

“是。”

審問，說明她有嫌疑，但刑警并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比如目擊證人，關鍵性的物證，所以不能定罪。但結合之前各種線索，高希美确實很像兇手，因為她有明顯的動機，丈夫跟徐青詠不清不楚，就是一個強大的推動力。只是，如果真是她，那一切是不是太過簡單了？

而且，高希美也太愚蠢了！

“你覺得會是她嗎？”戚真問。

程菲搖搖頭：“我不知道。”

“是的話，高希美豈不是作死？”

“對，但是這世上作死的人還少嗎？就在前幾天，湖亭那裏有人跳河，結果自己沒死成，把救她的人給作死了。還有上個月，有個人看熱鬧太嗨，不小心把陽臺上的花瓶推倒，砸死了一個路人，還有為一碗面條少了幾塊肉動刀子的。”

“……”

當上記者，程菲也是見多識廣。

戚真低頭吃了幾口飯：“我總覺得不該是高希美，可惜我不是警察。”

程菲側過頭：“你不是跟那個陸隊長認識嗎？”

“嗯。”

“那你問問？”

“這個……”戚真猶豫。

昨天陸尋過來的時候，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樣子，簡直比另外一個刑警還要冷漠，跟陌生人似的。不過，他上次分明又答應她的邀請，并不像陸星雲說得那麽冷血。戚真心想，或者以吃飯為名，談劇本之外，再順便打聽下？

“對了，我剛才去了一趟徐青詠家，”戚真吃好飯，把照片給程菲看，“青詠姐真可憐，父母不在了，連姐姐也英年早逝。不過，談到她姐姐的死，青詠姐的姨媽說得含含糊糊，我懷疑她并非正常死亡。”

“這是她姐姐，叫什麽嘉儀。”

戚真指着那個人。

程菲湊過來看，盯着一會道：“有點眼熟……”

“你認識？”戚真感覺到了一絲光亮。

“我想不起來。”程菲敲敲額頭，自言自語，“這麽漂亮，我肯定在哪裏見過，嘉儀……”她想了很久，還是一無所獲，“如果不是正常死亡的話，我們新聞部也許有人知道，我拿去給老魏看看。”

“好。”戚真催她，“你快去！”

兩個小時之後，程菲打來電話。

嘉儀全名白嘉儀，白是從她父親的姓，而徐青詠是跟她母親姓的。

五年前，白嘉儀投河而死，當時是老魏跑得新聞，拍了照片下來，有一次被實習的程菲看見，就留在了記憶深處。

白嘉儀，她也是死在蓮溪市的，而且她曾經跟秦恺傳過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