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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藏不住的,盡管臧語農在人前冷冰冰又拘謹,但也總是忍不住用愛戀的、寵溺的眼神看着方朝露。
沒多久,周氏就聽到了一些耳語,知道臧語農跟方朝露居然發展成那樣的關系,她十分震驚。
雖然她早就知道臧語農偏愛方朝露,但她總以為臧語農知道兩人身分差距懸殊,就算再怎麽喜歡,頂多也只是收做寵妾,可經過她旁敲側擊,卻發現臧語農想給方朝露的完全超出她所想象。
眼見事态往不好的方向發展,她不得不去找臧語農。
“語農,我聽說你跟方朝露那丫頭——”
“二娘。”周氏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臧語農打斷。“我知道您想說什麽,但我勸您別白費唇舌。”
“語農,你是臧家的大少爺,可方朝露只不過是個丫鬟,她絕對不是能成為當家主母的人選。”周氏嚴肅的說。
“何以見得?”
“她出身貧戶,粗野無禮,根本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及作派。要知道你可是皇商,往來之人都不是尋常人等,她難登大雅之堂,将來只會讓你淪為笑柄。”
“二娘,她雖出身貧寒,不表示她低賤,人貴在品德,而不是出身,相信二娘您沒忘了趙流香的事。”他語氣和緩平靜,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及愠色。
提到趙流香,周氏一陣尴尬,“這……流香确實是做了錯事,可夠資格成為臧家未來主母的名門閨秀多的是,怎麽都輪不到方朝露。”
“輪不輪得到她,我說了才算。”臧語農态度堅定,“爹不在了,我的終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
見他如此強硬,周氏也無計可施,但還是堅持己見,“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承認她這種兒媳婦的。”
臧語農不以為意,唇角一勾,“二娘高興就好。”
另一方面,剛練完功的方朝露正要離開,李兆文喚住了她。
“朝露,”他眼底有幾分的失落,幾度欲言又止,“能跟你問件事嗎?”
“可以啊。”
李兆文支支吾吾地說:“我聽說……你跟大少爺——”
“兆文,”她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那麽……是真的嗎?”
她點點頭,“我喜歡大少爺,大少爺也喜歡我。”她覺得最好的拒絕就是不拖泥帶水。
自她口中證實此事,李兆文難掩落寞,“我又被打槍了。”
“忠義,”她目光真誠地喚他過去的名字,“你是個好人,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但是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朋友、當兄弟,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他不禁苦笑,“我總是被發好人卡。”
“我不想跟你說抱歉,因為這不是對錯的問題。能在這兒再遇見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但即使再次相遇,我對你的感覺還是沒變。”
她的話說得夠清楚明白了,李兆文不是呆子,自然聽得懂,“想不到穿越時空來到這麽遠的地方,一切還是沒有改變。”他顯得有些悵然若失。
“忠義……”她注視着他,“我們當永遠的朋友、永遠的兄弟,可以嗎?”
李兆文沉默了一下,無奈的在心裏嘆口氣,為了不讓她為難,他努力擠出笑容,“好吧,就當永遠的朋友跟兄弟。”
方朝露感激地看着他,“忠義,謝謝你。”說完,她大方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溫暖而友好的擁抱讓李兆文釋懷了,他拍拍她的背,有點憂心的看着她,“朝露,我樂見你幸福,只是你跟大少爺真的能成嗎?”
“什麽意思?”
“你別忘了我們現在身處在什麽樣的年代。”他提醒她,“他是少爺,你是丫鬟,縱使你們相愛,也不見容于世,他什麽都能給你,卻無法給你一個名分,別說是正室,恐怕你連妾都當不了,而且你能跟別人共事一夫嗎?”
李兆文說的這些事,方朝露當然都想過,因為想過,所以臧語農第一次跟她告白時,她對未來根本連想都不敢多想。
但是那日臧語農到客棧找她時對她說的話,那意思應該是今後他就只要她一個吧?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聳肩一笑,“不過有些事想多了就不敢要,不敢做,也不敢往前走,你知道那不是我的作風。”
李兆文也笑了,“是啊,你向來大膽。”他雙手搭上她的肩,拍了拍,幫她加油打氣,“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支持你。祝你幸福!”
當晚,方朝露剛要寬衣睡下,有人敲了房門,是丁鳴。
“朝露,大少爺找你。”
“嗄?”都什麽時間了,他找她做什麽?她忍不住在心裏腹诽了幾句,但還是乖乖的打開房門,跟着丁鳴到溯心苑去,經過書齋,兩人來到臧語農的寝房前。
“大少爺在裏頭等你。”丁鳴說完,徑自回到自己的仆房。
方朝露進了房,站在隔開內外室的簾子外面,朝裏頭問道:“你找我?”
“過來。”裏面傳來他的聲音,帶着隐藏不住的不悅。
掀開簾子,只見臧語農坐在床邊,臉上的表情不是太賞心悅目。她疑惑的走了過去,“這麽晚要我來有什麽事?”
他什麽都不說,将腳擡起。
她楞了一下,狐疑的看着他,“幹麽?”
“卸履。”
卸履?這麽文謅諸的說法,她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過且慢,他不是一向自己脫衣卸履,不必人侍候的嗎?
“你閃到腰,彎不下去?”她皺眉問。
臧語農聞言黑眸一凝,愠惱的瞪着她,“腰沒閃到,是胸口不舒服。”
“怎麽個不舒服法?”
“被人氣着,心口郁結。”他沒好氣地說。
被人氣着就要她來侍候他脫衣卸履,這什麽結論?
“這不是我的差事吧?”她雙手交叉于胸前。
“怎麽不是你的差事?”他眼底浮現明顯的愠怒。
她翻了個白眼,“是誰氣你,你要這樣拿我出氣?”
“你。”他瞪了她一眼,“就是你。”
“欸?”她楞住,一臉困惑,“我幾時氣你了?”
“你仔細想想自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他哼了一聲。
在看見她跟李兆文擁抱的當下,他幾乎要沖過去一腳将那家夥踹開,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對李兆文動手那是欺下,傳出去丢臉的是他。再者,要是他真那麽做,方朝露一定跟他沒完沒了,他可沒忘記她先前說過的,李兆文是她永遠的好朋友、好兄弟。
為了避免一切可能發生的沖突,他忍住了,畢竟他好不容易才終于跟她有了進展。可整個晚上,她跟李兆文擁抱的那一幕不停在他腦海裏出現,感覺自己胸口彷佛要炸開了般難受,教他連一粒米都吃不下。
所以,他決定不忍了!
方朝露認真的思索起來。她做了啥不該做的事?即使整個臧府都知道她在臧語農心目中不止是個丫鬟,她也沒因此偷懶或拿翹,一整天下來她可是忙得跟蜜蜂一樣,沒偷過閑。
見她想不出來,他冷冷地提示,“今天去練武場了嗎?”
“當然,是你答應我可以去練功的。”她板起臉,理直氣壯地說。
“我答應你可以練功,但沒說你可以跟男人摟摟抱抱!”他兩只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得老大。
她楞了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看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冷哼。
“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幹麽講得我好像紅杏出牆一樣?”她輕啐一記。
“你是我喜歡的女人,看見你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我能不氣?”臧語農咬牙切齒,忍不住在錦榻上重重一拍。
意識到他是真的惱火,方朝露沒覺得不悅,反而有些竊喜。
“那個……我只當他是兄弟,那種抱抱沒有任何的暧昧。”她試着解釋。
突然,臧語農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個振臂将她扯向自己,她反應不及,整個人往他懷裏倒去。
瞬間,她的胸口沸騰着、鼓噪着,自他表白以來,即使兩人已有默契及共識,可他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都謹守分際,不曾對她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
終究是古代人吧?即使心難如止水,言行仍是止乎于禮。
可現下,他眼睛迸射着危險的光芒,好像想将她拆吃入腹。
方朝露頓覺心慌意亂,本能地想逃脫,可他卻強勢的鎖住她,不準她動。
“朝露,我問你,”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臉,“我不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吧?”
她老實地回答,“不是。”
這回答讓他眼中的妒火熄滅,甚至隐隐有了笑意。
“那我再問你,”他眉一挑,“若我跟別的姑娘摟摟抱抱,你做何感想?”
“跟誰?”
“誰都一樣。”
方朝露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腦海中出現他跟趙流香擁抱的畫面,胸口猛地一緊,突然明白他的感受了。
不成,萬萬不成,她受不了他跟任何一個姑娘擁抱!
看見她露出苦惱的表情,臧語農唇角勾起一抹笑,“你也不能忍受對吧?”
她咬着唇,掙紮了一下,“不能。”
“那你該明白我為什麽生氣了?”他等着她認錯。
“是沒錯,可是兆文是我的兄弟,跟兄弟擁抱又不是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
“你!”他懊惱的閉了閉眼,“我不管你跟他是朋友還是兄弟,總之就是不行。”
看他氣得面紅耳赤,幾乎要爆血管,方朝露胸口竟有些甜蜜,男人吃醋的樣子原來這麽有趣。
他這個人平時冷冷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可現在卻因為吃李兆文的醋如此狂躁失控……
她眼底閃着慧黯,唇角微微上揚,“欸,我對你來說真的這麽重要嗎?”
臧語農不說話,眼神灼熱的凝視着她。
被他鎖在懷中,又被他這麽注視着,方朝露自個兒反倒慌了,正想結束這讓她無措又尴尬的靜寂時,他的大手忽地扣住她的頸子,将她的頭扳向自己,然後送上了一個熱情又霸道的吻。
這是她的初吻,但雖說是第一次,難免有點羞怯,但她還是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大膽又熱情的回應了他。
臧語農的手克制的只在她粉頸上摩挲,吻卻越來越濃烈火熱。她被他吻得心跳加速,幾乎不能呼吸,一股不知名的熱流自腳底板迅速往腦門竄升,只一瞬,她腦袋便空了。
“嗯……”她輕推開他的臉,低聲喘息着,眼神迷蒙,“不……不能呼吸了……”
這感覺太可怕,整個人像是快被吸進黑洞裏。此刻,她的身體發燙發麻,這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可不知怎地,她明明害怕這種感覺,卻又莫名的期待着後續。
看她滿臉潮紅,幾近失神的模樣,他微微一笑,嘴唇輕貼在她耳畔,低聲道:“今天先饒了你。”
那日樓學齊匆匆回京禀報,沒過多久又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原因無他,皇上交付他一項任務,而且是得嚴實保密的機要任務。
“語農,皇上要你親自走一趟北戎。”樓學齊神情嚴肅地說。
“皇上決定暫緩宣戰之事了?”臧語農問。
樓學齊點頭,“我将你所說的那些事向皇上禀報,他亦覺得事有蹊跷,只不過此事太過敏感,若朝廷派人前往北戎查探或交涉,恐将再生枝節,因此皇上授命你親自前往北戎,”他自懷中取出一面玉牌,交給了臧語農,“這是白玉馬牌,有了這個,你一路上可通行無阻,還能在驿站換馬。”
臧語農收下白玉馬牌,對于必須親赴北戎交涉一事,心裏沒有一絲不安。北戎對他來說并不陌生,因為早在多年前,他便深入北戎境內買賣交易,紮根布線。
能及時掌握克丹王子跟張仙羽一事的內幕,也是因為他在北戎的人脈通達,只要派人稍作探聽,就算無法窺得事件全貌,也可得知一二。
克丹王子擄走張仙羽正是此次戰火一觸即發的主因,加上華鋒先前交涉未果,如今若再派出有官職或相關人等前往,可能也無法達到成效,因此眼下除了他這個早在北戎交易多年的商人,再無其他人适合這個任務。
“王爺放心,在下一定會弄清來龍去脈,不使皇上為此苦惱。”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樓學齊聞言,原先緊繃着的臉部線條這才放松下來。
這時,方朝露端着茶盤進來,上頭擺着一個青瓷茶壺及兩只青瓷杯。
“小姑娘,你回府了?”樓學齊看到她,笑問。
“王爺好記性,居然還記得奴婢。”方朝露為他斟上一杯香氣四溢的熱茶。
“本王何止記得你,還印象深刻呢。”樓學齊說話的同時,順便睐了臧語農一眼。
“奴婢何德何能讓王爺這麽記挂着?”方朝露為兩人斟完茶後,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
“你跟語農的帳算完了?”他促狹地問。
方朝露泰然自若地回答,“回王爺的話,都算清了。”
樓學齊輕啜了兩口茶,笑睇着氣定神閑的好友,語帶試探地問道:“這帳算了算,是賺還是賠?”
“賠,賠慘了。”臧語農往方朝露望去,那素來淡漠幽深的黑眸裏,有着藏不住的濃情密意。
樓學齊不是愚鈍之人,一眼便察覺空氣之中看不見的火花,約略思索一下,他心裏便有底,“語農,你終究還是着了道。”
臧語農眉心一擰,“着誰的道?”
樓學齊哈哈大笑,“當然是這位方姑娘的,終于啊終于,總算有姑娘能拴住你這匹荒野孤狼了。”
方朝露疑惑地問:“王爺,什麽荒野孤狼?”
“姑娘有所不知,這些年語農走南聞北,不知多少女子傾心于他,甚至願與他成露水鴛鴦,可他卻心如止水,無動于衷。”
“露水鴛鴦?”方朝露愣了一下。
這意思是說有很多女人願意跟臧語農一夜情,可他卻拒絕了?
她驚訝的看着他,“想不到大少爺如此潔身自愛。”還說什麽看過無數女人的身子呢,原來都是唬她的。
臧語農耳根子微微發紅,“你別跟王爺瞎起哄。”
“哈哈哈,”難得能消遣臧語農,樓學齊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方姑娘,不瞞你說,本王曾經懷疑他有難以啓齒的隐疾。”
她眨了眨眼,“王爺是說——”
臧語農沉聲打斷了她,“朝露,我可不想從你嘴巴裏聽到什麽奇奇怪怪的話。”接着轉向樓學齊,語氣雖禮貌,卻可聽出話語中的警告,“還有王爺,點到為止即可,莫再說下去了。”
聞言,樓學齊向方朝露眨了眨眼,使了個眼色,這才讨饒,“行了行了,不說就不說。”
為免他們兩人又胡說八道,臧語農立刻轉移話題,“對了,王爺是否已将杜仲山跟柯大鵬之事禀報皇上以做定奪?”
“喔,”提及此事,樓學齊收起戲谑之色,一本正經地說:“這件事皇上已指派刑部的齊大人查辦,不過若真如你所言,這其中可能牽涉到官府受賄及勾結不法牙商之情事,恐怕底下是盤根錯結。”
“杜仲山表面上經營的是合法牙行,但私底下卻勾結牙人及土匪行不法之事,也不知有多少女子及家庭受害……”臧語農提及此事,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怒意。
“你放心,皇上已要求齊大人務必将所有涉案人等緝拿歸案,齊大人清廉公正,絕不會蒙混行事。”樓學齊深深吸了一口氣,“皇上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屆時若未有結果,他便下令發兵北戎。”
臧語農颔首,“兩國交戰,不僅勞民傷財,也可能生靈塗炭,為阻止一場不必要的戰争,我必戮力而為。”
方朝露未聽見他們之前的談話,因此很是好奇。他雖不是一般的商賈,但終究只是一介平民,既非皇親貴胄,亦無官職在身,皇上要他辦什麽事?
“大少爺,你要辦什麽事?”她問。
“我要去一趟北戎。”他說。
“北戎?你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之前聽丁鳴說過,去北戎就算快馬加鞭,也得要十來天的時間,想到他這一出門可能要一、兩個月才會回來,她不禁擔心起來。
邊關戰火一觸即發,他此時前往邊關,甚至要出關前往北戎,若是有什麽意外或危險,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你會想我嗎?”當着樓學齊的面,他跟她開起玩笑。
她愣了一下,頓時面紅耳赤,眼尾一瞥,樓學齊正掩嘴偷笑。
“你胡說什麽?我、我是擔心你的人身安全!”
“別怕,”臧語農眼神深邃的直視着她,勾唇一笑,“我會帶人去。”
“誰?”
“你。”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趕至邊關,臧語農并未帶上任何護衛及侍從,當然,這還有另一個原因——不想引起注意。
畢竟一個男人帶着幾個男人上路,比起一個男人帶着一個女人要可疑多了。
臧語農與方朝露扮成要去邊關投靠親戚的年輕夫妻,在掌燈時分搭着馬車出城。雖說方朝露武功高強,但路途遙遠,盡管是在國境之內,也難保不會有突發狀況及危險,因此臧語農在出發前便已飛鴿傳書通知此去路上的各個莊子,提供他們各種協助。
兩人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這可苦了方朝露,整天坐在馬車裏晃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要不是體質好,早就受不了了。
第一天晚上,他們抵達延城的莊子,但他們并未住進去,而是在城中覓了間小客棧。晚上,延城莊子的管事來訪,順便報告了這半年來的盈虧及收支。
臧語農見管事時,她沒露面,而是待在內間,聽着臧語農跟管事的對話,這才知道臧家事業多元,只要能賺錢、不違法,臧語農的觸手便大膽伸出。
例如延城産藤,藤不只能制作成家俱,還能制成士兵防禦用的盾、訓練時使用的各種替代兵器,以及身上的甲衣,若是在二十一世紀,臧語農也算是個武器供應商呢!
管事離開後,她才自內間出來。
“沒悶壞吧?”臧語農笑問。
“沒有。”她在方桌旁坐下,睜着兩顆圓亮的眼珠子,“原來大少爺還賣東西給兵部啊?”
“嗯。”他一臉這沒什麽的表情。
“好厲害。”她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一臉崇拜。
她那逗趣的神情及動作吸引了臧語農,兩只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下一刻他伸出手,用那厚實又溫暖的掌心輕輕撫着她的臉龐,“別叫我大少爺。”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方朝露心漏跳了一拍。
“叫我的名字。”
“我不習慣……”
“要不叫夫君?”他眼底閃過一抹捉弄。
夫君?天啊,太尴尬了,她怎麽叫得出口?
“我們是以夫妻的身分上路,你一路喊我大少爺可不好。再說,我也不喜歡你叫我大少爺。”說着,他露出懊惱的表情,“你都直呼李兆文的名字,聽起來多熱絡親切,可你卻喊我大少爺,就顯得你我生分了。”
見他居然還在吃醋,她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吃兆文的醋?”她邊笑邊說:“都說我跟他是好兄弟、好朋友,怎麽你還……啊!”
話未說完,臧語農忽地将她一把扯進懷中,緊緊的圈在臂彎裏,她下意識要推開,卻被他抓得更牢。
“做什麽?”她的臉頰貼在他胸口上,聽着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慌了手腳。
“我就是吃他的醋!凡是靠近你的男性,就算是三歲孩子我都吃醋。”他擡起她的臉,霸道地說:“叫我的名字。”
剛才那幾句簡直甜得膩死人了……方朝露唇片微掀,卻發不出聲音,她不自覺的倒抽着氣,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捏住。
“朝露,”他的臉越來越靠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叫我的名字。”
感受到他那比平常還要強烈的氣息,方朝露不是無知少女,隐約明白那是什麽。
臧語農是個男人,身心都非常健康,若他對她有欲望,她完全可以理解。再說他們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只是他,就連她都有一些光是想象便會臉紅心跳的想法。
“不早了,我、我們是不是該睡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此話一出,她就後悔得想把自己給埋了。這房裏就一張床,聽起來怎麽都像是在邀請他共枕眠。
果然,臧語農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澄清,但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哪個意思?”他笑睇着她。
“就是……”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在發抖。”他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你怕我嗎?”
她搖搖頭,“不、不怕。”
“可我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很怕。”
她微楞,“怕什麽?”
“怕我無法控制自己。”他坦承相告,“我從來不曾如此喜歡過一名女子,可我卻深深迷戀着你。”
她也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麽喜歡過一個男人,除了他。
他是個發光體,讓她總是難以忽略他的存在。仔細回想,只要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的視線總會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飄。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個需要被男人保護的女人,“女人當自強”是她經常挂在嘴邊的話,她始終覺得女人不該自認為是弱者,可是當他保護她、維護她的時候,她卻對那種倚賴一個人的感覺着了魔……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想着這些事時,臧語農低頭吻了她,他輕輕吮吻着她的唇,吸取她誘人的香甜,方朝露無意識的回應着他,雖然生澀而笨拙,卻挑起了他更強烈的情潮。
他原本扣着她肩膀的手情難自禁的往她的心口處移動,當他的大手一碰觸到她柔軟的起伏,兩人都猶如觸電般一震。
他倏地将手抽回,離開了她的唇,露出懊惱的表情。
“沒關系。”她沒想到自己竟會對他說出這三個字。話一說出,她羞得差點想找個洞鑽進去。
老天,怎麽她竟表現得比他更迫不及待?
他先是一楞,須臾,深深一笑。
她覺得好丢臉,急忙垂下頭去,“不,我是說……”
“不是現在,更不是這裏。”臧語農溫柔的捧起她的臉,“你值得我等待。”
她還不是他的妻,這兒也不是新房,他縱然想擁有她、擁抱她,但也想給她更美好的體驗。
于是,他拉着她起身,“明早還要趕路,咱們睡吧。”
就這樣,他們和衣上了榻,她以他的臂膀為枕,像只小貓似的偎在他懷裏,聆聽他規律的心跳聲。
她得承認,就此打住是有點小失落,但剛才那些翻騰不休的情潮卻在他的懷抱裏慢慢的沉澱下來,覺得就這麽相擁而眠到天明也不壞。
臧語農與方朝露一路北上,越往北方,景致越見荒涼,沿途通關的官兵盤查得也更加嚴格謹慎,幸好有禦賜的白玉馬牌,兩人一路暢行無阻,并能在各個重要驿站更換馬匹以加快行程。
等到了第十天,他們終于抵達國境最北端的永寧。
許是兩國的邊關已封,并停止所有的往來交易,永寧顯得十分冷清,路上到處都是巡視的守軍,有種風聲鶴唳之感。
他們在永寧一家名為“無名”的小客棧歇腳,客棧的主人叫鹿海,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北戎人,他精通兩國語言,許多入關的北戎人都會住進他的店,而一些要跟北戎交易的商隊也會選擇在此下榻,并聘鹿海為通譯。
“好久不見了,大少爺。”鹿海熱情招呼臧語農,對他只帶了一名姑娘前來感到疑惑,“這位是?”
“她叫朝露,是我的妻子。”這句話臧語農說得十分順口又自然,一點都不別扭。
鹿海一臉驚喜地道:“真的嗎?大少爺總算成家了!”他向方朝露行了個禮,“大少夫人,我是鹿海,在此問安了。”
方朝露趕忙回禮,“鹿老板客氣了。”“大少爺,這次就你跟大少夫人兩人?”鹿海很是不解,“此行是做買賣,還是有其他事情要辦?”
“鹿老板,跟你打聽一件事。”臧語農神情一凝,“城門是什麽時候封關,張大人的千金又是何時失蹤的?”
鹿海一聽,表情變得嚴肅而小心,“大少爺此行是為了這事而來?”
“皇上意欲發兵北戎,但就我所得到的消息,張大人千金遭擄之事并不單純,遂請知賢王奏請皇上收回成命,但因為張大人是宣妃娘娘的胞兄,皇上覺得北戎此舉是冒犯天威,因此……”
“大少爺,有件事附近的人都在傳。”鹿海在此地十幾年,熟悉各路人馬,人脈通達,消息自然也靈通。
“何事?”
“據說張大人千金失蹤前一天便已稱病,連爹娘都不見,隔天才發現她的貼身婢女竟穿着她的衣服躺在床上,因此有人說是婢女假扮張大人的千金,暗助她逃離府邸并出關。”
臧語農一聽,唇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看來我的猜測無誤。”
“大少爺難道早已知曉?”
“我得到消息,知道克丹王子擄走張大人千金一事并未在邊關造成騷動,若他真是強擄,張大人怎會大開城門讓他自由來去?因此我猜測張大人的千金并非遭擄,而是私奔。”
鹿海身軀一震,“私奔?”
“定遠侯之子華鋒雖未迎娶正室,但府中已有三名侍妾,張大人的千金據傳是位性情剛烈,極有主張的女子,十四歲那年便曾因為不想接受婚配安排而企圖剃度出家。”關于張仙羽的事跡,他早已調查得十分詳實。
一旁聽着的方朝露神情一凝,“若張大人的千金真是跟克丹王子私奔,那麽她就不是遭到脅迫,克丹王子也并非強奪,如此一來皇上若下令發兵,那可真是師出無名了。”
“沒錯。”臧語農微微颔首,“為免一場荒謬的戰争毀了邊關難能可貴的平靜,我一定要盡快找到張大人的千金,并請她出面釋疑,化解這一觸即發的危機。”
“張大人的千金如今在北戎,邊關也已封閉,別說你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不見得能見到她。”方朝露面露憂色,“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張大人?”
“朝露,”臧語農嘆了口氣,“你真是個傻丫頭。”
她白了他一眼,“說什麽呢?”居然又損她。
“自己的女兒是私奔還是被擄,張大人該是最清楚不過了。”他笑視着她,“你說,他為什麽要對皇上及定遠侯府宣稱女兒遭到強擄?”
方朝露思索須臾便明白了,“張大人是故意隐瞞此事,誤導大家?”
“正是如此。”
她完全無法理解,“但張大人為何要這麽做?這一點道理都沒有啊。”
“原因日後再說,目前當務之急便是先找到張大人的千金。”
“她身在北戎,我們如何能見她?”天啊,知賢王交付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臧語農臉上表情高深莫測,“鹿老板,麻煩你幫我弄到城關守備的輪值表。”
鹿海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好的,大少爺跟大少夫人先稍事休息,我立刻将此事交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