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醉酒

楚風睜着惺忪的醉眼,戟指罵道:“徽欽二帝昏庸無道,你不罵;張邦昌、秦桧奴顏媚骨屈膝事敵,你不罵;卻對着一群長在深宮不谙世事的女子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麽玩意兒?難道天下興亡就系在女人的褲腰帶上?男子漢大丈夫,不拿起武器抵抗,不能保護父母妻兒,遇到強敵就下跪,雙手将妻子女兒奉上,事後卻要怪女子不守貞潔,天下間竟有這種道理!我呸!”

“你你你、你敢诽謗君上,大逆不道!來人吶!”孫孝祖白皙的臉脹得通紅,“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侮辱先皇,豈不是反叛麽?”

“我草泥馬!”楚風的負面情緒突然爆發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突然穿越到南宋滅亡的前夜,要考慮三千多人的生活,要發展科學技術,還要小心翼翼的躲在宋元雙方的夾縫中,雖然神經大條,但這些壓力的負面效果在心中積累,直到現在,被孫孝祖推卸責任把矛頭指向無辜女性的一番話徹底點燃。

楚風捏着拳頭,踉跄着朝孫孝祖沖去,他腳步錯亂,雙眼赤紅,就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牛,把玉清郡主吓得花容失色。

孫孝祖臉色蒼白,往旁邊一閃。

“不要傷了小姐!”一個嬌小的身軀撞了上來,楚風酒後,身子是虛浮的,一撞之下打了個趔趄,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軟軟的倒下了。

撞倒他的女子身材不高,但嬌軀玲珑有致,身着輕羅褥腰佩玉環绶,膚色白如細瓷,瓜子臉上嘴唇薄薄而微翹,顯得特別的俏皮,正是玉清的貼身丫環紅莺。

此刻她張開雙臂護住郡主,就如護崽的老母雞。

三人驚魂未定,正待叫人,卻聽得楚風躺在地上,發出陣陣鼾聲。

這時候孫孝祖的小厮才急急忙忙的跑上來,孫孝祖怒氣沖天,當下就給了他一巴掌,“出了這麽大事你還不來,眼裏有我這個主人嗎?!”

小厮心頭委屈啊,剛才要留在這兒,你說有紅莺玉手執壺,不要我服侍,我在樓下正和賣唱的姑娘說幾句體己話兒呢,咋知道上面鬧成這樣子了?

不過主人動氣下人絕不能回嘴的,小厮做好做歹賠小心,孫孝祖威風夠了才從懷中摸出張名帖:“你拿我的帖子,把這莽漢送到泉州府,重重辦他個大逆不道的罪名!”

大逆不道?那可是首惡淩遲再誅九族的大罪啊!不知怎的,玉清忽然心下一軟,柔聲向表哥道:“此人可惡,但似乎罪不致死,不過是個酒瘋子,兼之海外莠民不懂禮義,送首縣訓誡一番,叫他知道大宋王法,也就罷了。”

“哼!”孫孝祖冷笑着站起來,一甩袖子,竟然揚長而去。表妹是郡主之尊,現在不趁着少年情濃把夫綱立好,将來成親之後還不騎到自己頭上?故而狠一狠心,扭着脖子蹬蹬的走下樓去。

玉清自然不知道他的彎彎心思,女兒家柔腸百轉,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表哥為了個海上行商吃醋,卻把我看作什麽人了?

紅莺攙扶着玉清,朝地上的楚風努一努嘴,“郡主,這個壞人怎麽辦?要不要叫人押到泉州府去,狠狠打他一頓板子?我看過知府老爺審案,那毛竹大板子,揍人可厲害了,劈裏啪啦打上一頓,皮開肉綻的半個月都好不了,保管叫他再也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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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你,這張小嘴,将來看誰娶了這只小夜莺!”被紅莺夾七夾八一通胡纏,玉清的煩惱去了一半,春蔥般的手指在丫環的翹嘴巴一點,展顏笑道,“海客不知禮,和這樣粗人計較什麽,咱們回府去,別管他。”

“粗人?我哪兒粗了?”朦胧中的楚風還不知道,自己的屁屁差點就要挨一頓毛竹板子。

我靠,好痛,誰打我頭?

楚風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刁老鼠那張猶如月球隕石坑的麻臉。

“嘿嘿,姓楚的,沒想到落到我刁大爺手上吧?”

自從楚風和金泳金大管家打通了天地線,刁老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金泳向蒲壽庚進言,說了一大堆壞話,撤了他的主管差使,他還蒙在鼓裏,幾次去蒲府求見。結果往常門上見了他嘴裏甜得含了蜜,只管叫“刁大哥”的小三小四,現在卻把臉一板,一幅神情能叫你三伏天裏透心涼,別說通傳求見,就是站在府門口都不許,幾次三番的拿掃把打出來。

他哪兒知道啊,海商總管金泳早已買通了內府管家王與,由王與吩咐下來,哪個敢放姓刁的進府,一定拿棕繩捆了扔海裏喂王八!

蒲壽庚已蒙福州小朝廷授予閩廣招撫使兼主市舶司的職務,他手下的總管們都是四五品的官職,刁老鼠一個潑皮破落戶,怎麽鬥得過這些人?

沒有錢,青樓甜言蜜語的相好馬上翻臉變做了母夜叉,逢迎客氣的酒保店小二改成了鐵面門神,為大哥兩肋插刀的小弟們,今天張三鄉下的媽病了,一去不複返,明天李四突然害了瘟,再也不見影,往日的十多個兄弟只剩下兩三個還跟在身邊——估計都是暫時沒找到去處的。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刁老鼠拐彎抹角的打聽到,這是金大總管使的好手段,怕還和琉球的楚某人有些關礙。

金泳金大總管,借一個膽子刁老鼠也不敢惹了,楚風又遠在琉球。琉球本是蠻荒之地,和泉州素無客船往來,撤了差使,刁老鼠自家又沒船,怎麽去得了琉球?只好天天上廟燒香,求菩薩保佑金、楚二人頭上長個疔,一直爛到腳板心。

誰知道菩薩還真靈驗,這不,把姓楚的送到了眼前。聽見酒樓上一陣鬧騰,孫孝祖孫公子和玉清郡主先後下樓,刁老鼠遠遠的看着玉清和紅莺流着口水,正在YY呢,就見酒保扶着姓楚的出來了。他趕緊過去,謊稱是楚風的親戚,和兩個手下一起,把他弄到了荒郊野外。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刁老鼠揪住楚風的頭發,把他臉朝下摁在街面的塵土裏,一陣冷笑:“姓楚的,老子早想找你,今天是你自己送死,怨不得旁人!”說罷他站起來,對手下吼道:“打,給老子往死裏打!”

楚風酒早醒了,但剛剛酒醉,四肢軟軟的沒有一點兒力氣,只能抱着頭在地上翻滾,希望盡量減輕傷害。

狗日的刁老鼠,還真下得狠,快把老子的骨頭拆散了。楚風不知道,刁老鼠這種人的信條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害他丢了琉球的差使,他能不死命報複嗎?

不知挨了多少拳腳,地下翻滾的人體漸漸不動彈了。

刁老鼠一腳踏到仇人臉上,放聲大笑:“哈哈哈,叫你串通金泳,壞老爺的差使!今天好歹教你下海喂王八,與海龍王做個伴!”

楚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他眼睛半眯着,察覺刁老鼠心神微分,忽地一下兩手抱住踩在自己臉上的腳,用盡力氣一扳。

刁老鼠左腳踏實地,右腳踏在楚風臉上,本來就不太容易保持平衡,被這大力一扳,身子朝前就倒,跌了個狗啃泥。

三個人圍着,刁老鼠一倒就空出了缺兒,在兩名手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楚風身子像泥鳅似的一彈而起,從這個缺口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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