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武帝解鳴鴻之刀,以賜東方朔,刀長三尺,朔曰:「此刀黃帝采首山之銅,鑄之雄已飛去,雌者猶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銷之,刀自手中化為鵲,赤色飛去雲中。」
——《漢武洞冥記》
這日,趙國公府貴孫的洗三宴上,冠玉侯和平慶伯府庶女的閑話,果然迅速地自世家貴婦們口中蔓延開來,诰命夫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面上既是興奮又是不屑。
不過大部分的貴婦夫人都不敢得罪高貴權重的冠玉侯,便把醜名兒全扣到了容如花頭上去。
平慶伯夫人幾乎壓抑不住猙獰的喜悅,依然擺出高雅賢淑的嫡母風範,歉然地說着。
「我家小九姑子是個好的,性子素來天真無邪,在她眼裏哪裏有男女之防?想來侯爺也是看中了我家小九好親近,與旁的一板一眼,身受閨禮庭訓規範的名門嬌嬌們不同,這才格外愛重吧。」
明着是誇容如花質樸天真,其實就是暗指她不懂得愛惜羽毛,輕而易舉就跟男人親近,大大敗壞了自己身為女子的清白閨譽。
容太夫人在不遠處的上座聽見了這番話,慈祥雍容的老臉扭曲了一瞬,銳利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
這明知故犯的蠢婦!
趙國公老夫人輕輕按了按容太夫人激動微顫的手,低聲道:「姊姊莫急。」
容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立時冷靜了下來,又恢複從容之态,笑了起來,略略擡高聲音道:「兒媳,你素來嬌寵小九兒,這是跟人家侯爺吃醋了嗎?」
伯夫人臉色僵了僵,聽出了婆母語氣裏的警告,旋即抿着唇兒笑道:「哎喲喲……母親明知媳婦這是舍不得咱們家小九,難道還不許媳婦抱怨兩句這未來的姑爺嗎?」
「還姑爺?」席上和平慶伯府向來不對眼的某個貴婦嗤地一笑,掩不住輕蔑嘲笑之色。「拿一個小小庶女就想套牢了冠玉侯夫人的好位子,也不知是誰在白日做夢呢!」
伯夫人表情有些難看,笑幾乎挂不住。
「論理我家小九确實高攀不上侯爺,便是侯爺對她珍之重之,頂了天也就是以貴妾相迎,我們伯府雖然不是什麽皇親國戚豪門巨閥,可也沒有女兒給人家做小的道理,只是——」容太夫人終究是人老成精,笑嘆了一句,做出感傷狀,用手絹兒微拭眼角。「唉,情意無價,怎麽說也得成全孩子們呀!」
「可不是嗎?」趙國公老夫人也笑呵呵地湊趣兒道:「姊姊和外甥媳婦兒真是好福氣呢,冠玉侯爺身分清貴絕倫,向來深受皇上寵信,又生得跟個玉人兒似的好模樣,能得這樣的貴婿,我老婆子都忌妒得很,可別再挑了,名分大小又如何?這孩子有情比什麽都強,能早些成親了也好,也能讓你們像我今日一樣,抱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孫好好樂呵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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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這可是大喜一件哪!」
「能得冠玉侯這麽金貴的孫婿,太夫人果然福壽深厚。」
「啧啧,冠玉侯府的貴妾,哪怕是郡主都搶着當呢!」
其餘貴婦夫人見狀,七嘴八舌笑意殷殷地搶着說好話,就是心有疑惑的、懷疑的、甚至是妒忌的也只能忍下了。
可伯府一個小小的庶女,當真能飛上枝頭嫁進冠玉侯府當那人上人嗎?
趙國公府宴上的這番動靜,很快就傳到了長公主府和東宮……
「公主,」宮嬷嬷有些遲疑地看着溫柔清麗的長公主,欲言又止,「這平慶伯府簡直膽大包天,就算是貴妾也——」
長公主神色複雜,半晌後搖了搖頭,嘆氣苦笑。「平慶伯府敢放肆放出這樣的風聲,那個渾小子肯定沒少暗示挑撥。」
——何況小小貴妾之位就能滿足那渾小子的心思了嗎?
宮嬷嬷頓了頓,不自禁想起了她們主仆倆看了好幾年的那個憨甜、乖巧卻苦命的小人兒……
真真可惜,就是身分太低微了。
「這渾小子是在逼本宮和他父帥呢!」長公主頭疼不已。「本宮哪能由得他胡鬧?」
小九那孩子極好,可——她庶出的出身是一大硬傷,再則即便不想承認,她終究是平慶伯血濃于水的親女,在外界眼中,又如何能和平慶伯府掰扯得開?
如今皇子們個個都大了,雖說儲位早定,可朝野間的暗流和角力沒有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偃旗息鼓的。
皇兄素來寬厚仁德,可他始終是個執掌天下多年的皇帝,而聖心,自來最難捉摸。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
她從來不會小觑這個平時一派樂呵呵的皇兄……
而東宮這頭,太子則是依然如故的一派清風明月谪仙模樣,輕笑着撥弄着那把大聖遺音。
「表弟,你心急着要開苞了是吧?」
計環琅險些沖動地把手中那盞茶全澆到太子頭上去,俊美的臉龐有些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來,「我搞到現在還娶不到小九是誰害的?
要不是為了不大動幹戈地暗中清除掉其他皇子的勢力,他早帶人一夜滅了平慶伯府了事,還需夜夜苦熬抱不到他家小九嗎?
——此時此刻的計環琅,早忘了自己當時是如何答應小九親自回伯府報仇一事了。
「表弟陽精過剩火氣過旺,你家小九知道嗎?」太子一臉無辜。
「大兄——」
「啧啧啧!」太子顫抖了下,清雅眉眼有些哀怨楚楚,「表弟喊孤大兇大兇的,每每吓得人家小心肝亂亂跳呢!」
計環琅眼角抽搐,不懷好意地道:「小心肝亂亂跳是吧?那足可證明大兄你是春心動了,該娶太子妃了。我明兒就進宮跟舅舅說你喜歡廣平侯家的嬌嬌、衍國公的孫女還有飛冀大将軍的妹妹,到時候一個太子妃兩個側妃名額統統一次補上,讓大兄你、夜、夜、做、新、郎!」
「……好小九,你可總算來了,瞧你家美人哥哥是如何欺負孤的!」太子霍地一指計環琅身後,清眸一亮,眉開眼笑。
——小九?!
計環琅心髒猛跳,清俊漂亮臉龐霎時面露狂喜,迫不及待匆匆回頭……随即面色黑如鍋底!
果不其然,再掉轉過頭來時,面前已經人影空空。
這家夥……這家夥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一國儲君,還有沒有一點人格了?
冠玉侯府即将高調納平慶伯府庶女為貴妾的風聲,一時炒得沸沸揚揚,甚至連和長公主一向交好的貴婦都忍不住在言談間打探一二,長公主清雅溫婉的臉龐笑意微微,只說兒子的婚事自有大将軍做主。
長公主性子好,貴婦們還敢大着膽子探聽幾句,可話一涉及鐵血冷面的大 将軍,衆人滿滿的好奇心思也只得蔫了。
倒是計太夫人聽說了這傳言後,怒氣沖沖地命人立時将大将軍請回将軍府。
高大挺拔英俊冷肅的計大将軍頂着一身銀色盔甲戰袍,霸氣昂藏不怒自威地大步而入,看着正堂上母親鐵青的臉色,心中不由暗罵了聲:臭小子放的火倒燒到老子身上來了!
「母親。」計大将軍看也不看堂上連忙起身對自己見禮的妹妹與外甥女,沉聲問:「您急急召兒回來有何要事?」
「顼哥兒的事兒你預計怎麽打算?」計老夫人也不跟這個兒子打迷糊仗,氣呼呼地拍了下茶案。「未曾娶妻便先納妾,哪家的名門公子像他這樣胡來的?這是把咱們妶姊兒置于何地?」
楊妶嬌嫩若梨花的小臉羞紅了,卻也掩不住黯然神傷之色。
計大将軍還未開口,嫁與安國公世子為妻的妹妹搶先道:「阿兄,論理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不該回來管娘家的事兒,可琅哥兒是我嫡嫡親的外甥,我這做姑母的,怎能見他敗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不聞不問?」
「若是早早就讓他和妶姊兒成親,哪裏還有今日這番風波?」計太夫人心疼地看着娴靜知禮的寶貝外孫女,怒氣騰騰的聲音不禁柔和了下來。「好孩子,你琅表哥是一時想岔了,等外祖母罵他,非得好好給你個交代不可。」
計太夫人雖然對這個中的緣由不甚了解,卻也隐約知道自己孫兒的侯府中有個備受他呵護、非主非仆的女子。老人家原想着孫兒年輕俊美,身邊有一兩個通房倒也理所當然,将來待妶姊兒這個正室嫁入侯府後,自然可随意發賣或打發到莊子上。
可萬萬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平慶伯府的庶女,如今眼看着還要做了她天驕似的孫兒的貴妾,這如何能使得?
——計環琅這些年來的種種手段和心思,計大将軍這做老子的又怎麽會不清楚?
「母親,」計大将軍強忍揉眉心的沖動,剛毅英俊的臉龐努力擠出安撫的笑來。「琅哥兒大了,他有自己的心思,便是兒子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能樣樣左右拘管他,何況他素來得長公主和皇上寵愛……」
話是大實話,然計太夫人聽了這話後越發氣得厲害,霍地站了起來,指着兒子的鼻子厲聲大罵。
「好!好!我養的好兒子好孫子,這是連老母和祖宗都不認了?」
「母親息怒!」計大将軍面色一沉,卻還是單膝下跪,正顏道:「是兒子不孝,惹得母親不快,兒子任打任罰,只長公主貴為皇室之尊,當初下嫁計家為媳,乃是兒子天大福分,長公主與孩兒膝下唯有此子,他的婚事不說旁人,就是兒子自己也做不得主的。」
「誰是旁人?老婆子竟成了旁人?」計太夫人氣得發抖。
「太夫人息怒!」正堂裏服侍的侍女仆婦也慌地跪伏了一地。
「母親,您可別氣壞身子,想來阿兄縱有千般無奈,也只得敬着長公主,人家畢竟是皇室,咱們就是勳戚貴胄又如何——」安國公世子夫人計氏假意勸道,話裏話外卻有幾分挑撥。
「妹妹慎言!」計大将軍眸色一冷,目光如箭地射向自己的妹妹。
安國公世子夫人哆嗦了一下,連忙閉上了嘴巴,後背一陣涼飕飕。
這個阿兄雖然事母至孝,卻也不是敦厚平庸好擺弄的,他一威名赫赫殺伐決斷的大将軍,若當真惱怒了,恐怕連母親都得退讓七分。
「外祖母別生氣。」楊妶見狀不好,連忙上前拍撫計太夫人的背,随即噙着淚,神色乖巧而悵然,款款對計大将軍一欠身,道:「舅舅,都是妶兒不好,惹外祖母和您擔心了。」
計大将軍面對嫡親外甥女,眼神溫和了些許,「妶姊兒,此事與你無關,你不需心有愧疚。」
楊妶身子僵了一下,忐忑又澀然地偷偷瞄了威嚴霸氣的舅舅一眼,強笑道:「舅舅……」
「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嬌嬌,這些事不是你能聽得的,先回房休息去吧。」計大将軍眉擡也未擡,口氣柔和而堅定。
「……妶兒知道了。」再不甘心,楊妶也只有暫時退下,只臨走前暗暗遞給了自己母親一個眼神。
安國公世子夫人會意,不着痕跡地微一颔首。
母女間刻意遮掩的互動,哪裏瞞得過一向精明的計大将軍,只不過他面上波紋不興,好似絲毫未覺。
待楊妶離去後,計大将軍坐了下來,身上盔甲随之铿锵振振,不知怎地令安國公世子夫人有些不安起來。
「咳,阿兄……」她清了清喉嚨。
「不用再說了。」計大将軍冷冷地道。
計太夫人看着女兒面露尴尬,不禁又火了,顫巍巍地道:「好得很,現在你親妹妹在将軍府中連開口都不能了?那是不是改日連我這老婆子也只有閉嘴的份兒了?」
「母親這般胡攪蠻纏又于事何益?」計大将軍蹙起濃眉,難掩心裏的不悅。
計太夫人窒了窒,卻見兒子已有不耐煩之色,語氣不禁軟化了點。「兒啊,母親這不都是為了咱們計家的門風着想嗎?琅哥兒身分金貴,哪能随随便便納一些阿貓阿狗的下等人進門服侍?何況是貴妾的名分——」
「母親,我們雖是琅兒的尊長,可就連聖上對這樁婚事都沒有表态,」計大将軍頓了頓,不知如何向母親解釋——聖上的不表态,就已經是一種表态了。「那便說明是由着琅兒的性子行事,日後如何,我們靜觀其變即可。」
如今情勢不明,聖上仿佛樂見皇子們競争打鬧,雖不知最終目的是考驗太子,抑或別有打算,手掌兵權位高權重的大将軍府此刻只能低調再低調,免得亂了這天下最大的一盤棋局。
再度擡出皇帝,計太夫人也不敢胡攪蠻纏下去了,想起方才自己怒氣沖動之下脫口而出的那番話,若真傳到聖上或長公主耳裏,就算是她,也絕難讨得了好去。
計太夫人想了想,終究還是有一絲不甘願,勉強道:「好,這貴妾的名分也就罷了,可瑣哥兒正室之位是一定要給咱們妶姊兒的。」
計大将軍鬓角隐隐抽疼,深吸了一口氣,冷硬地道:「母親,孩兒大營裏還有要事,就先回了。」
「你——」計太夫人愕然。
計大将軍又如同來時那般大步而去,留給計太夫人母女的,只有一個毫不留情的傲然背影。
「母親,您看阿兄,」安國公世子夫人氣苦地抱怨道,「到底公主嫂嫂是給他灌了什麽迷湯,竟讓他連自己的娘和妹妹都不搭理了?」
計太夫人先是被兒子氣得胸悶,又被女兒鬧得頭痛,臉色不好看起來。「噤聲!」
安國公世子夫人吓了一跳,臉色發白地看着突然面露厲色的母親。
「虧你還是世家嬌養出的嬌嬌,嫁進安國公府這麽多年,沒有長進反倒越發胡塗了?」計太夫人神情一掃方才的蠻橫,端肅地道:「和你阿兄怎麽吵怎麽鬧,都是咱們自己一家子,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可話裏話外萬萬不能辱及皇家……你公主嫂嫂性子再溫順,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若是真得罪了她,你看誰保得住你?」
安國公世子夫人聞言打了個寒顫,忙讨好道:「母親,女兒知錯了……嫂嫂那兒,女兒絕不敢再胡言亂語的,只是公主嫂嫂向來對妶姊兒也是極為看重的,可見得她也不反對咱們親上加親啊!」
「嗯,」計太夫人沉吟了一下,老眼露出精明銳利之色。「琅哥兒那頭不好說話,可你公主嫂嫂是個心軟的,最近就讓姣姊兒多去長公主府陪陪她吧。這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咱們妶姊兒那麽好,就不信長公主會不要這麽乖巧聰慧孝順的好媳婦兒。」
「果然還是母親行事周全老道。」安國公世子夫人樂颠颠地撒起嬌來。「往後女兒要多多向您學習才是。」
「還說呢,幸好妓姊兒不像你。」計太夫人忍不住瞪了女兒一眼,又欣慰地笑了。「這孩子知書達禮聰穎細心,将來琅哥兒娶到她也是一大福氣。」
然而計太夫人渾然不知,今日大将軍府正堂上的一番鬧騰和對話,稍晚已經一字不漏地全部呈到冠玉侯府的書堂紫椟木案上。
暗衛毫曹靜靜伫立在側,冷汗不自禁點點滲出。
因為主子看完錦帛上所錄載的最後一句話時,清俊美貌的臉龐露出一抹令人寒毛直豎的微笑來。
「我記得,安國公除了世子之外,還有兩個嫡親兒子吧?」計環琅修長指尖輕輕摩挲着性感的下唇,笑意更深也更碜人了。
「是。」毫曹心一突,已暗暗替安國公世子點一根白燭。
在平慶伯府庶女将被冠玉侯爺納為貴妾的流言喧嚷得赫赫揚揚時,容如诩已經不動聲色地悄悄在太仆寺紮了根。
身為主簿,多半做的是一些謄寫車馬轎辇記錄、管理轎卒馭夫等雜事,這天适逢太子到皇家馬場,在東宮侍衛們重重保護之下,自是平安無事地策馬跑上了幾圈兒,最後結束欲離去之際,偶然瞥見恭立于太仆寺官吏群中的容如诩,太子神色有一絲異動,笑吟吟地朝他招了招手。
「孤聽說,容主簿便是小九的二兄長?」
容如诩心一緊,努力保持神色如常,恭敬地上前行了大禮。「微臣容如诩,叩見太子殿下。回殿下,小九……平慶伯府小九姑子,正是微臣的九妹妹。」
太仆寺官吏們心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容如诩一眼。
這容如诩出身平慶伯府,自然是豐郡王府的人,可現在太子又特意挑出他來,這是想打壓他還是想提攜他?
「小九,可惜了。」太子飄逸若仙的俊雅臉龐閃過一抹複雜的陰郁,偏偏又笑得恁般溫文儒雅。「孤當初還想認她做義妹的,不過……如今看來,倒是孤自作多情了。」
太子此話一出,頓時在衆人心中炸起了軒然大波。
「回殿下,九妹妹能得殿下青睐,實屬承天之幸。」容如诩心下不安,謹慎地道:「雖說九妹妹如今無此福分,可她心中對殿下始終是感激至深的,還請殿下明察,切莫怪罪九妹妹才是。」
「嗯?」太子清眸掠過一抹深刻洞悉之色,似笑非笑道:「聽來你和令妹很是要好?」
「我們……是兄妹。」
「庶兄妹。」太子微挑眉,淺笑道:「不過孤以前好似聽小九說過,她姨娘可比你姨娘受寵多了。」
容如诩俊秀臉孔難堪地漲紅了,只覺衆人目光全部盯向自己——滿滿盡是羞辱。
他的手已經微微發抖了,還是竭力鎮定道:「微臣不敢議論尊長私事,還請殿下寬宥見諒。」
太子凝視着他,清眸中的笑意有了一絲溫度。「看來平慶伯府裏,還有個曉事知禮講道義的。」
「微臣愧不敢當。」容如诩額際的汗悄悄滲出。
「你,不錯。」太子盯着他良久,最後噙着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在東宮侍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太仆寺衆官吏先是觀望了許久,後來還是大着膽子上前和容如诩湊興打趣道。
「容主簿,沒想到連太子殿下也對你另眼相看哪!」
「許大人說笑了。」容如诩用袖口擦了擦汗,謙虛歉然地道:「卑職方才怕得很,連話都險些不知該如何答了,幸虧殿下大度……」
另一位主簿有些酸溜溜地道:「容大人是豐郡王的小舅子,如今又得了太子殿下的褒獎,将來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已是指日可待了。」
「好了,還不各自散了辦事去?」太仆寺少卿嚴大人肅然道。
衆官吏忙紛紛退下,容如诩也要舉步離去,卻被嚴大人低聲喚住。
「大人?」容如诩恭謹而微帶疑惑。
「你做得很好。」嚴大人聲音低微,眸底精光畢露。「郡王已命人在天略府中替你造一造聲勢,太子對你印象越深,越會想拉攏你成為他手裏的一杆回馬槍來對付郡王……記住,不可漏了行跡。」
「如诩明白。」他嚴肅地颔下首,心下微驚。
連作風一向公正嚴明、勤于王事的太仆寺少卿都已是豐郡王的人馬,看來這個「便宜姊夫」并不如他形于外所展露的那般平庸溫軟無能,只能事事依賴容如荷。
長于後宮的皇子們,果然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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