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雨勢又急又猛,敲打在車身上,噼啪作響。

梁宴清面無表情的盯着前方,腦子裏全是方才謝柏儀受傷的模樣,他也不好受,一顆心揪着。

轉念一想,這只是一時,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他舒了口氣。

副駕駛的女人已經看了他幾眼,見梁宴清神色緩和了,才開口,“剛才那位就是你的小青梅?”

她家裏不經商不從政,人又在英國待了六年,所以不清楚謝柏儀。不過多多少少還是聽了點兒,長相氣質都對得上號。

梁宴清低笑,“什麽小青梅,我們家小公主。”

女人點頭,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她好像喜歡你?”

梁宴清心一沉,有這麽明顯?

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她從小就黏我,小丫頭占有欲強。”

她聽見笑話了一樣,噗嗤一聲,“小丫頭?不止二十三了吧!不可能分不清喜歡和占有欲,倒是你糊塗了。”

他側頭,眼神筆直銳利,“什麽意思?”

她聳聳肩,“我瞧着你似乎也喜歡她……”

“胡說八道。”梁宴清打斷,“她在我這兒就跟妹妹沒什麽差別。”

“啧啧,你慌什麽?”女人眼神玩味,“說着沒什麽差別,但到底不一樣,所以你為什麽不敢正視這個問題?”

方才明顯着是故意躲避,但眼底藏着的舍不得和心疼,她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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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宴清眸子裏的光明明滅滅,良久,他深吸一口氣,打算掠過這話題。

女人卻說,“得,今兒也不必去車展了,我真不急着買新車。”

梁宴清抿唇。

“說實話梁宴清,雖然我們一起吃了幾頓飯,可你一點也不像對我有意思,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沒必要這麽優柔寡斷。”

她頓了下,接着說:“我呢,對你是有點兒想法,但也沒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竹籃打水一場空和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我不做。你不喜歡我就算了吧,當個普通朋友也不錯。”

梁宴清沉默,女人也閉嘴了。

車子飛速前行,經過兩個路口後,轉彎調頭,“我送你回家。”

女人笑起來,這是聽明白了。

梁宴清獨自去了得意酒吧喝了一杯才回家,心情浮躁,從哪兒看出來他不敢正視那問題了?

他也喜歡謝柏儀?

沒錯,他是喜歡,可不是她理解的那種喜歡。

謝柏儀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時就出現在梁宴清的生命裏,這麽多年來,她的每一點成長變化、每一種喜好脾氣、每一段重要的經歷,他都陪伴着她,親眼見證着。

他就像個兄長一樣。

這怎麽能是男女的喜歡呢?這不是愛情。

外人明白不了。

嘆口氣,梁宴清輸入密碼進屋。瞥見玄關處擺着的一雙高跟鞋,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朝着裏面走去。

他認得這雙鞋,而她知道家裏的密碼。

剛才車庫沒見着她的車,程敬送過來的?

一踏進客廳,果然見到了謝柏儀。

她聽見腳步聲,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梁宴清心頭被撞了一下,她的眼睛像湖泊,蓄着兩汪清水,快溢出來了。

她說,“你回來了。”

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反而軟軟的,很柔弱。

他走過去,“怎麽過來了?”

她瞧着他,輕輕說道,“宴清哥,我好餓。”

梁宴清心中滋味莫名,不管她!他做不到。

“去稻家?”他問。

“我想吃你煮的面。”她說。

梁宴清溫了杯牛奶讓她墊肚子,進廚房煮面。冰箱裏沒有青菜,有番茄和雞蛋,還有現成的排骨湯。

一邊煎了個雞蛋,一邊燒開水把番茄燙去皮,切片後就着排骨湯煮沸。

下了面,等到熟了關火,盛碗後把雞蛋卧在上面,最後撒了蔥花,端出去。

她聞着味兒跟到餐廳,腳上拖鞋不合适,啪嗒聲清脆。

梁宴清看了眼,心中一動。

謝柏儀坐下來吃面,又鮮又香,味道沒變。

吃着吃着,她眼底湧起熱意,已經四年沒有吃過了,依然好吃,她無比想念。

梁宴清會幾個菜,但都比不上面條拿手,他做的面條是謝柏儀的最愛。

她埋頭慢慢的吃,吃得很認真,連湯都喝了個幹淨。

梁宴清發笑,“看來真餓壞了,夠嗎?”

謝柏儀點頭,“飽了。”

因為是他親手做的,所以一丁點都不想浪費。

謝柏儀主動洗碗,有洗碗機她不用,非要自己動手。

梁宴清心知勸不住,這丫頭憋着氣呢。他由得她,但也不敢離開廚房,倚着門看她。

沒有預想當中的乒乓折騰,她有條不紊收拾幹淨,末了,她擰開水龍頭洗手。

過了會兒,梁宴清終于發現不對勁。

水嘩嘩流着,她背對着他,肩頭微動。

梁宴清叫她,“柏儀。”

謝柏儀關了龍頭,回身,臉上挂着兩行淚珠。

他一震,“怎麽哭了?”

她哽咽,“她是你女朋友嗎?”

她紅眼,不等他回答,“她不是,對吧?”

梁宴清皺了眉,半晌,對她說道,“跟我來。”

他轉身,率先走出廚房。

謝柏儀抹了把眼睛,跟上去。

梁宴清帶着她去了樓頂天臺,他買頂層的時候,順帶把天臺也買下來。

露天泳池,花圃,還有個玻璃房。

花圃還沒來得及修整,花樹長勢淩亂,在暴風驟雨中砸落了一地花瓣。

泳池被雨水擊打,撞出一圈圈漣漪,湖藍的波紋泛開。

玻璃房裏,梁宴清和謝柏儀面對面坐着,氣氛沉重。

梁宴清先開口,“柏儀,我們好好的談一談。”

謝柏儀目光沒有聚焦,“你先告訴我,你還沒有交女朋友,對嗎?”

梁宴清嘆息,“嗯,她不是。”

謝柏儀頓時一松。

梁宴清繼續說,“可我總要交女朋友,而且你也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我。”

她眼睛又紅了,很委屈,“我親你的時候,你的心跳聲很快呀!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覺。”

外面天色陰暗,暴雨傾盆。快到九月了,再過一陣子,便是一場雨一場涼。

梁宴清告訴自己,那天的急促心跳只是個意外,他确是被她吓到了。

他喉嚨動了動,“不要再提了,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梁宴清很嚴肅,“那年你歲數小,如今你虛歲二十五了,所以不能再由着性子胡來,知道嗎?”

“我真的喜歡你呀,你怎麽就不信呢?”謝柏儀一急。

“那你說說喜歡我哪點?”梁宴清說。

謝柏儀張了張口,她想不出具體的理由。

“你對我很好。”

“不止我一個人對你好,柏寧哥、你二哥,他們都對你很好。”

“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哥哥。”謝柏儀立時說。

“我也是。”

“你不是,是竹馬。”

“大行才是你的竹馬。”梁宴清看着她,放緩了語氣,“你別讓宴清哥為難,好不好?”

謝柏儀咬着唇,“我喜歡你,讓你為難了?”

梁宴清看着她,沒有回答。

謝柏儀浮起淚水,酸酸的,苦澀的,“你真的不會喜歡我?”

梁宴清側過頭,沒看她。

她的眼淚掉落,“她們都說你喜歡膚白胸貌美大腿長的女人,我就是呀!為什麽我就不可以呢?”

“我……”梁宴清心裏五味陳雜,“你……”

梁宴清詞窮,要怎麽回答?打從一開始,他就把她當成妹妹看待,根本沒有別的想法。

是,他的确中意膚白貌美胸大腿長的女人,可她能一樣嗎?

謝柏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我不是梁因,她才是你的妹妹呀。”

梁宴清突然想抽煙了,摸了摸口袋,才猛地想起戒掉了。

他捏了捏口袋,“柏儀,我三十二了,就這兩年,若是遇見合适的也會考慮定下來。宴清哥不想傷害你,所以得提前和你說清楚,我們不可能的。”

謝柏儀久久不說話,神情凝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暴雨卻一點都沒停下的跡象。

夜色一點點襲來,在天臺鋪開。玻璃房子在,城市的華麗燈光蒙了層霧,伴随着雨水跳躍着。

漸漸地黑透了,借着城市夜晚霓虹,兩人臉上皆是明明滅滅。

梁宴清沒有急着說話,他等她慢慢想清楚。

終于,謝柏儀深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

梁宴清沒敢放松。

果不其然,緊接着聽她說,“如果你真的遇見了合适的女人,我不給你添亂。”

隐藏的意思是,她也不會放棄。

梁宴清頭疼,所以他全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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