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金山銀海

半個下午前,郁鵬飛曾親自帶人來傳容遠的話。雖然蘇曳寧沒有向容遠要賞賜,容遠還是派人送了不少東西來。他到底是慣于掌權之人,處理這種事還是有自己獨到的方法。

六個人一行帶了兩大箱子,一箱子是江南新進貢的玉蠶絲雪錦,滿滿一箱子五顏六色的都有,華麗炫目之至。這樣的東西原來向來都是皇宮裏的妃嫔和王爺親貴才能用得上的,如今這一整箱子的賞給蘇曳寧,無疑是給足了她面子。

另一箱子則是隔層封裝好的各類古琴名琴,蘇曳寧越過雪錦直接向這箱子裏伸手摸去。哇,這些可都是出自大周鼎鼎有名的琴匠之手,每一把都價值連城,稀世罕見。其中一把朱紅色的梅花斷綠绮一下子就吸引了蘇曳寧的目光,這可是聞名天下的九霄綠绮琴,尋常人若能得以一見都是求之不得的緣分,沒想到容遠竟把它賜給了自己。

蘇曳寧把兩箱子美輪美奂的寶貝仔仔細細瞧了個遍,而後笑着同郁鵬飛答謝:“多謝你,鵬飛大哥。替我轉告九爺,這些賞賜小寧十分喜歡,多謝九爺賞賜。”

郁鵬飛也是欣悅同蘇曳寧笑笑,道:“九爺說了,這些都是蘇姑娘應該得的,若還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九爺,無需拘謹。”郁鵬飛說着沖他帶來的六個小厮打了個手勢,他們便把兩個大箱子合上木蓋,擡到了蘇曳寧屋中的大堂裏去。他又笑着同蘇曳寧說:“蘇姑娘,這些我都奉九爺的命令擡來了。還有一件事九爺讓我轉告,請蘇姑娘跟我去內苑的麗枭院去看看。”

郁鵬飛這話一說,蘇曳寧當刻心裏是一震。麗枭院是什麽地方?那不是魏王府的随遣兵力嗎?在內苑的東院,沒有容遠的允許,閑雜人等不準入內一步。

半個月前蘇曳寧就因好奇偷偷溜去過那個外苑翻過一堵牆就可以到達的東院。東院一直是衆人皆知的一個神秘場所,據說裏面的人一個個蒙着面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樂琴坊裏有不少少女半夜裏時常會聽到東院裏傳來凄厲的慘叫,把她們吓得失眠。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那是個充滿了未知和神秘的地方。

那會蘇曳寧只是在東院的大門外逗留了片刻,便被裏面值班隊伍中一個身高九尺、一身肌肉的健碩男人捉了個正着,将她一通好訓。若不是她這一張嬌豔欲滴的小臉,加上她機靈從身上搜了一錠銀子賄賂那男人,早被他拖去賞了板子。自那過後好長一段時間蘇曳寧都沒再敢打東院的主意。

蘇曳寧以前從書上看過,麗枭院是當年容遠的母妃劉貴妃逝世時留給他兒子的保命軍力。劉貴妃的哥哥劉映将軍原本出身軍人,劉貴妃得寵後借勢高升,多年也曾立下不少戰功,成了朝廷重臣。

麗枭院便是劉映訓練的衆多死士中最精煉的一批之一,原本是獻給劉貴妃的防身兵力。劉貴妃逝世,便将它留給了容遠。

在大周盛世下,這樣的死士無疑是一把快刀,讓敵人防不勝防。

蘇曳寧正思索着容遠的用意,後來果然明白是自己想的過于美好了。郁鵬飛只是帶她進了東院,順便拐進了那個大白天裏卻處處充滿着刀光血影的麗枭院看了一遭,之後郁鵬飛将她帶出,只告訴了蘇曳寧一句話嗎“九爺說,這是他最大的機密。除了卑職,魏王府裏沒有任何人知道。讓卑職領着蘇姑娘來看一圈。”後便再也沒說什麽。

蘇曳寧琢磨了半個下午都猜不透容遠的意思,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容遠在向她表示親近,表示她與他非一般的下屬關系,是等同于郁鵬飛的分量,日後可做他的心腹。

得知了裘姑姑病倒的消息後,蘇曳寧終于松了一口氣。之後的這幾日,她将無比輕松。

為了試探琉兒卿兒,蘇曳寧特地想了個主意。容遠不是向她表示親近嗎?可若是她過于僭越,容遠又能堅持不發作多久?

這裏傍晚,蘇曳寧讓琉兒守在院子裏,而她帶着卿兒去外苑和內苑的圍牆角下翻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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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廢了好一番功夫翻過了院牆後,出現在卿兒面前的是一堵長滿青苔,足足兩人身高的青磚圍牆。卿兒知道這是東院,問蘇曳寧:“姑娘,你這是?”她在路上已試着問了好幾回,都被蘇曳寧堵住了,這回終于問了出來。

蘇曳寧摩挲着兩只手掌,看往院牆裏面眼露精光:“上次有郁鵬飛在,我沒有看夠。這次本姑娘定要好好看看這麗枭院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卿兒面上頓時出現了不好的神色,她眼睛裏有複雜的念頭轉動。但卻只是對蘇曳寧點點頭,一路上比平常任何時候都沉默,細心地跟着她走了一路。

雖然先前郁鵬飛跟麗枭院裏的人打過招呼,以後看見蘇曳寧勿要見怪,示意他們蘇曳寧經九爺批準有在這裏自由行動的權利。但帶着個卿兒就不一樣,這裏的人一個個看來皆不好惹的慌,蘇曳寧并不願意被這些粗男人們攔住盤問是非。是而動作并不敢過于誇張挑釁,只是帶着卿兒四周繞了一圈後便回去了。

那以後卿兒就發現蘇曳寧時常叫上她去東院,因她會翻牆,且身手好些還能幫蘇曳寧,幾乎可以算得上一日兩次。一直延續了四五天。

卿兒便發現了異樣,開始的時候蘇曳寧會光明正大進去。可熟門熟路了以後壓根不把麗枭院衆人放在眼裏,回回都是偷偷潛入。卿兒屢屢看見她拿着片竹簡用小刀記着莫名的記號,這樣連續幾天,卿兒便覺得不對勁。

直到五日後,是個陽光大好的日子。雖是初春,春光卻已明媚,蘇曳寧院子裏的許多花兒也都長出了花骨朵兒,争相開放。

蘇曳寧這幾天改革了下,把下午的大課改成了四批。一批到她的小院裏來,由她親自教習,另外三批則由各班班長輪流教習,變換順序。如此一來,她也輕松了不少,姐妹們學課的效率也高上了不少。

這日蘇曳寧正彈着琴教着課,突然那個熟悉的小厮來報:裘姑姑薨了。

衆人是一片寂靜,這件事大家也心裏有數了,裘姑姑像得了癌疾,自五日前感染風寒開始便一日比一日嚴重,到今日下午,終于斷了氣。

蘇曳寧身為大家的領袖,不得不做個好樣子。大家都不說話,她聽了那消息後閉了閉眼,朝那小厮揮手示意他下去。

這件事終于是毫無懸念的落了地,這個她前進路上的敵人終于是除了去。

蘇曳寧知道大家皆心知肚明,那姑姑平日裏苛待衆人,并無真心追随她的姐妹,一個個心裏還幸災樂禍着,大呼終于得以告別那惡婦的統治。

翌日,樂琴坊挂上了白緞,儀式還是得做足樣子,大家在為那姑姑舉行葬禮。

樂琴坊上一輩的姑姑們幾年前也都陸陸續續離開了魏王府,嫁做了商人,現下,樂琴坊裏并沒有符合要求的能夠接任坊主之位的姑娘。自然也就毫無懸念的,坊主之位歸蘇曳寧。

一來,容遠最近對她幾乎有求必應;二來,這件事他早已許諾了蘇曳寧。

昨日夜裏,連夜那姑姑的家人便請了人來将她的屍首領了回去。今日這葬禮也着實沒必要,大家不過做個樣子辦個靈堂。

正當大家裝模作樣替那老毒婦默哀時,外面卻突然傳來小厮悠長的通報:“九爺到——”

一衆少女正猶豫着要不要起來時,容遠已疾步趕至了大堂內。

蘇曳寧是不喜歡顧忌許多的性子,她原本在大堂最裏頭衆人最前面跪坐着,聽到容遠來了忙起身,走到了衆人最後頭迎接容遠。

蘇曳寧一身白色麻衣,這模樣樸素卻更顯天生麗質、俊俏而不沾染絲毫人間煙火氣。

蘇曳寧剛剛過來,一身明黃紗袍的容遠卻已步了進來,身後跟着郁鵬飛。

“參見九爺——”姑娘們皆轉過身來參拜容遠,唯獨蘇曳寧一人正身立着此時和容遠平等地面對面站着。

“免禮”容遠淡淡吩咐衆人,而後側了個身,對面前比自己低半個頭的蘇曳寧說:“小寧,裘姑姑過世,想必你心裏不好受。這樂琴坊,從今以後便是歸你所有,本王說過的話,從來不會變卦。”

容遠故意走得離她有些近,蘇曳寧緩了一緩,才道:“小寧明白,謝九爺大恩。”

對于蘇曳寧的反應容遠似乎不甚滿意,他呼吸沉了一下,旋即長長地拖開,只聽他低啞的聲音從喉間冒出:“小寧,我希望你聽本王的話。你所有的事,本王都可以為你做主。但你要聽本王的。”

容遠這話說完後,烏眸瞥了一眼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蘇曳寧,而後帶着郁鵬飛轉身離開。

蘇曳寧因心虛,始終覺得容遠這裏是話中有話,心裏偏覺不安生。但她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安心。

蘇曳寧望着容遠離去那一道身影皺緊了眉頭,什麽鬼,耍她麽?

于是蘇曳寧這裏抛下衆人,追了出去。

她身材輕靈,像一只兔子一樣奔過去,站在容遠前面正攔住了他的去路。蘇曳寧疑惑問道:“九爺,你剛才的意思是?”

容遠見他為這一句話奔了過來,心下是一怔。半晌後,他雙眸含喜色,閃閃看着蘇曳寧,臉上雖無甚表情,嘴角卻有輕微的弧度:“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我。”

她以為什麽?蘇曳寧簡直要氣暈,容遠這家夥活生生占自己嘴上便宜啊。

容遠輕輕吸了口氣後,又饒有興致看了一眼蘇曳寧有些出神的眼睛,那是一雙極美極水靈的眼睛,他對蘇曳寧說:“跟我過來——”

蘇曳寧剛剛正琢磨着,看到容遠觑了一眼大堂內衆人,而後叫她跟他離開,心裏隐隐有了數。

琉兒不知道,但卿兒可能的确不是她的人。

人工湖旁的涼亭裏,容遠站着問蘇曳寧:“麗枭院你可曾見過了?”

“見過。”

“幾回了?”

“九爺監視我?”蘇曳寧側頭看向容遠,語氣裏可以聽出些怒意。

容遠不說話,良久,才開口:“麗枭院這種地方女孩子不宜常常去。在東院,處處是我的耳目,你以為,你憑什麽能躲得過去?”

蘇曳寧心中是不屑一笑,但表笑出來卻只是雲淡風輕:“是嗎?麗枭院的死士一個個都是久經訓練的殺手,他們只會服從命令取人性命。況且,他們不能離開東院,唯殺生令是從。九爺不過接手他們兩年,便已将他們馴服地改變了十多年磨煉的本性嗎?”

從小她就對這些事感興趣,那些書傳每每涉及到了這些,她皆是一日過目十年不忘。容遠想用這個騙她還嫩了點兒,要不她也不會這麽大膽地試探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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