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直面

為了照顧宋揮，小婉幹脆搬到了廢園裏住，董明珠知她現在也需要有家人陪伴，便由得她去了。廢園現在已經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絲毫看不出以前荒蕪破舊的樣子，變得溫馨而安适，就連許久沒人住的書房和谟楓的卧房，小婉都每日打掃得幹幹淨淨，不過打掃時難免要觸景傷懷一番。

這天她在書房裏呆坐了許久，等回過神來時已近黃昏，才想起還沒有為宋揮做飯。

宋揮現在腦子越來越糊塗了，有時候連吃飯都得她幫着，不叫他他可能就會幹脆不吃。

宋揮不是瑞王府的家奴，只能算是寄宿在這裏，因此除了小婉，便沒有別人照顧他了。

小婉趕忙起身去廚房，給他準備點吃的，等做好後給他端去時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他。

她在他經常待的院子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又跑到他卧房裏去找，最後在廢園的所有角落裏都沒有找到宋揮，才開始疑惑起來。

她到門房那裏去問，卻說一早就發現宋揮從門口走出去，看着他頭腦清醒的樣子，還以為他只是出去走走。

小婉心裏有些擔心，宋揮腦子不清醒，偶爾清醒一次但很快又會變得糊塗。他已經出去那麽久沒回來，準是腦子又糊塗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看看天色還沒有黑，小婉準備先自己出去找找看，如果自己找不到再找小王爺派人幫忙找。

她先找了他可能經常去的地方，均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于是開始一個一個的問人，可是不出意外誰都說沒看見過這個人。

小婉有些着急了，若是她又将他弄丢了怎麽辦？

正準備回去叫小王爺派人幫忙找時，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轉頭去看，見是一個拿着冰糖葫蘆的小孩。小孩邊吃邊道：“姐姐是不是在找一個瘋瘋的人？”

小婉猜想宋揮這麽久沒回去應該是腦子又糊塗了，于是在問人時的确問的是他們有沒有看見一個腦子不清醒大叔，這小孩應該是看到過這樣的人。

她心中一喜，趕忙問道：“對，你看到過他嗎？”

小孩往巷子裏一指：“他在那邊，好多小孩都在那欺負他，他把人家女孩拉住就叫‘小小姐’，可把人家給吓壞了。”

小婉知道他的病又犯了，趕忙掏出幾個銅板叫那小孩去買好吃的作為答謝，才急急忙忙往巷子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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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不深，但是很安靜，她仔細聽了聽，也沒聽到孩子們的嬉笑怒罵，正準備回去，仔細問問那個小孩，卻突然聽到“碌碌”的車輪聲，一輛馬車正正停在了巷口，擋住了她的路。

馬車很普通，沒有過多的裝飾，是一輛到處都能見到的馬車。

車夫将馬車的車簾打開，從裏面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來。

“靈蟬？”

靈蟬從馬車裏露出一個微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馬車。

一上馬車，靈蟬便拉住她的手，急切道：“小婉你快逃走吧，有人要殺你。”

“殺我？為何？”

靈蟬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是不小心偷聽來的。你也不要問是誰，那人勢力極大，即使是瑞王府也保護不了你，總之你快點離開吧。”

小婉笑了笑，“既然那人如此厲害，我又能逃到哪裏？”

靈蟬一驚，這才發現她似乎與以前有很大的不同，那種內斂而深沉的氣質，高潔而從容的神情，讓她幾乎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正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單純又懵懂的小婉。

“你……”

正說着，巷子裏傳來一聲金屬摩擦的聲音。靈蟬一驚， “他們來了。”

小婉從車窗縫隙朝外面看去，見巷子的另一頭，在昏黃的夕陽下，一個傾長的黑色身影緩緩朝她們的馬車走來。他只有一個人，但是他手裏拖着的刀和那股不可忽視的殺氣都告訴她們，這個人絕對是個高手，那種從容不迫的感覺是只有對自己的身手絕對自信的人才有的。就算她們此時逃走，恐怕也來不及了。

小婉急忙拉着吓得有些呆愣的靈蟬道：“謝謝你肯來告訴我這些，那人既然想殺我，一定是與我家當年被滅門的事情有關。我也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且，現在宋叔叔恐怕已經在他們手裏了，我不能不管他就這樣逃走。既然瑞王府也管不了，那麽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嗎？”

靈蟬在她鎮靜的神情裏恢複些許勇氣，讷讷點了點頭。

她繼續快速道：“外面那人應該就是來殺我的，現在逃也來不及了，我不能連累你，而且我還要去救宋叔。我會跟他走，我下了馬車後你趕忙趕車離開，他應該不會來追你。你離開後，去磬微草堂，找一個叫磬微老人的人，他應該知道怎麽救我。”

小婉快速說完這些，見靈蟬還在呆愣，便催了一句：“我去了。”

靈蟬這才點了點頭。小婉微微一笑，轉身下了馬車，輕聲道：“謝謝你。”

車夫一甩馬鞭，馬車快速朝前開去，巷子裏那人見她下來了，果然沒有去追馬車。

小婉朝他走過去，捏了捏自己的手使自己鎮定下來，笑了笑，那人明顯一頓。

“我知道你是來殺我的，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只是你們抓了我的家人，他腦子不清醒，當年的事已經全都忘光了，你們殺了他也無用，只要你們放了他，我任憑你們處置。”

那人沉默着，沒有說話，許久後才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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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馬車。小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還是坐在一輛馬車裏。車窗搖晃間，外面濃黑的夜色似是都竄進了車裏。

馬車搖晃得很厲害，應該是路面極不平整的原因，看來馬車應該已經出了城。

她緩緩坐起，感覺後脖子一陣疼痛傳來。那人沒有直接殺她，而是将她打暈了，看來是不想直接在京城裏殺了她，而是轉移到郊外再動手。

她嘟囔道：“不是說了會跟他走嗎，怎麽還是出手把我打暈了？”

她爬向車門，撩開簾子，看到巷子裏的那人正坐在車轅上，似是沒有發現她醒來，專心致志地趕着車。

“你們放了宋叔嗎？”

那人不答，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依舊一動不動地趕着馬車。

“不是說好的，我跟你走就放了他嗎？他現在在哪？”

那人還是一動不動，不答。

小婉皺眉，突然有種極熟悉的感覺，這種對陌生人毫不關心的樣子，和谟楓簡直如出一轍。

谟楓現在應該已經到邊關了，不知那裏戰事如何，他是否平安？

想着便搖搖頭，此時再也沒有人如他那般不顧一切地來救自己了，頓時有些黯然。

見那人沒有回答的意思，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舉動，似是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在她這個将死之人身上。

小婉幹脆坐在了車轅上，和他并肩，看着周圍黑黢黢的夜色，也分不清此時已經到了哪裏。

她看了看他，也沒有再說話。由于和谟楓長時間的相處，她對這種人的脾氣簡直太清楚了，如果他們不想說，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絕不會搭理她的。

她默默坐了許久，不問也不鬧，兩人仿佛是一同出游的朋友一般，坐在馬車的兩側，只是可惜現在夜太黑，看不清周圍的景色，否則她還可以順便觀賞下路邊。

在走到一個岔路口時，那人直接将馬車趕往斜坡上的那條路。小婉看了看他，将一直捏在手中的手帕扔在了路邊。由于天太黑，那人也沒想到一直安靜的她會做什麽，便沒有注意到。

馬車又繼續趕了一段路，才終于停了下來，這裏是一個山的山頭，山邊上有一個懸崖，隐隐可以聽到流水“嘩嘩”的聲音。如果有人從折裏跌入懸崖的話，應該很快就會被水流沖走，不留痕跡，果然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小婉吃驚于他們的謹慎，不過是殺一個王府的丫鬟，竟然都如此小心，大費周章地把她弄到這裏來。

她看了看他，似是認命似的，淺笑道：“既然都都快要死了，你可以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嗎？”

那人看着她，眼中閃爍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小婉嘆了口氣，心中湧起一股對谟楓的思念，若是谟楓的話，即使不想回答，也會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或是摸摸她的頭以視安慰，所以她并沒有覺得他的性格很麻煩或者很悶，不過她現在真的感覺，這種性格很難交流啊。

想起谟楓，突然感到一股悲傷，谟楓心裏還對她有所誤會，不知自己死後，他會不會難過。想到此，她從懷裏摸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對那人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他和你一樣，也不愛說話，可是他心裏的感情卻比誰都熾烈，若是我死了，我不知他會不會難過。如果他回來，可否請你将此物給他，就當……就當是我最後的遺願。”

那人看了看她，依舊沒有動，似乎也不急着要殺她，在看到她遞過來的玉镯後，眼裏明顯有驚詫的神色。

“這……玉镯，哪裏，來的？”

那人終于開口說話了，卻是問她這個玉镯。

她沒有什麽好隐瞞的，而且也要告訴他才能讓他幫她還給谟楓。

“是對我很重要的人給我的。”

“他叫，什麽？”

“谟楓。”

“他，是你，什麽人？”

“他……”小婉臉上一紅，但都這個時候了，覺得也沒什麽好害羞的，便如實道：“他是我這輩子最想珍惜卻沒來得及珍惜的人。”

那人眼中的神色轉了幾轉，最後似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他收起刀，轉過身道：“上馬車。”

小婉不知他要幹什麽，只好依言上了馬車。

馬車繼續向前趕着，繼續在濃濃的夜色中往不知名的地方趕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網絡有點抽，一直進不了網站，不好意思晚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