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一旁的随從張公公抿嘴，暗道：那是對您，您每次下棋都和她無比認真，她能下贏你才怪了。

不過他沒說。昭帝的棋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他一下棋就極其認真，在宮中大殺四方，根本無人是他的對手，甚至是朝中大臣，也有幾分害怕與他下棋。本來跟皇帝下棋，大家都想着怎麽輸得不那麽明顯，讓皇帝險勝，但一對上昭帝，他們卻每次都要絞盡腦汁讓自己輸得不那麽難堪，因為輸得太過，會被皇帝罵得很慘。

可是就是這樣，昭帝也很難再有棋逢對手的感覺了，在他眼裏，所有的人下棋都很爛，于是他就想自己培養一個能與他匹敵的對手。小婉便不幸地成為了這個被培養的對象。一開始時基本上與他走不了半刻鐘就投子，到後來能走半個時辰了，後來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後來昭帝也要絞盡腦汁才能勝利的地步，不過卻始終沒讓她贏過一場。

因為她下棋的對象只有他一個，因此在他眼裏，她的确是一場也沒贏過棋。

丹颉的棋藝也不算差，至少在北羌那裏還沒有遇到過對手，所以她才敢提出比琴棋書畫四樣，想着琴棋兩局自己必贏，後兩局看對手能力，若是能拿下一局平局便可以了，誰知遇到的這個郡主不僅琴彈得出神入化，棋藝更是高絕，不到一個時辰就将她逼到了角落，斷了她的退路，使她退無可退，只好棄子投降。

第二場棋藝也是小婉取勝。

第三場比“書”，卻不是寫文，而是比書法。

小婉雖然從小識字，但是卻并未練過書法，寫字也只是普通人的程度而已，即使是當上郡主後也沒怎麽練過，因此只是像平常那般正常發揮。

原本以為是必輸的，她已經做好了比畫的準備，但畫畫更是她的軟肋，她可以說毫無天賦也從未學過，甚至連看都看不懂，當年趙永懷給她畫畫時她還悄悄嫌棄過那畫陰郁難看，正擔心後兩局都要輸了，只能在加賽中想法子贏時，誰知丹颉公主的書法也寫得不比她好。

丹颉本就是北羌人，北羌的文字與楚國文字相差甚遠，她能寫到楚國普通人的程度其實也實屬不易，因此第三場算是平局。

兩勝一平，其實就算第四場丹颉贏，小婉也比她多贏一場，因此這場比試，是小婉贏了。

丹颉果然不愧是女中豪傑，輸了後也毫無頹意，只抱拳對她一禮道：“是你贏了我，按照北羌規矩，我會退出，絕不會再糾纏征北将軍分毫。玉柔郡主容貌才藝均屬上品，征北将軍真是好福氣。”

小婉回了她一禮，落落大方道：“其實這場比賽本就有失公允，公主乃北羌人，比楚國的琴棋書畫本就對公主不利，可公主還是提出對自己不利的比試方式，只是為了不占我的便宜，此等胸襟氣度卻是玉柔沒有的，玉柔甚是佩服。況且公主琴藝高超，棋也下得極好，甚至高出許多楚國女子不少，這的确讓玉柔折服。”

丹颉擺擺手，對她的贊賞不以為意，反而對她雖勝卻不驕不躁的氣度有些欽佩。若是一般女子，遇到和自己搶奪丈夫的女子，就算不撕得頭破血流，也絕不會贊賞對方才德。她卻似乎忘記了這場比試的最終目的一般，只是單純的對對方的才藝進行品評，這即使是自認為灑脫的北羌女子都是做不到的，心中更是對她産生出幾分喜愛，竟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想到這裏，自己也是一驚，她怎會對自己的情敵産生這種想法？轉而一想，自己之所以不讨厭她也許只是因為自己并不喜歡谟楓的原因吧？雖然兩人都是迫于無奈，但現在的這種結果，她并不讨厭。

兩人在臺上相視而笑，眼中都有贊許和欽佩，絲毫不像是剛才還為了争奪一個男人而相互對抗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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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衆人看到這番情景，也是爆發出贊許的掌聲，雖然沒有看完比賽，但是經過前兩場，全都心滿意足地發出贊賞的歡呼聲。

雅間裏的陶陽幾乎要氣炸了，這下全京城都知道玉柔郡主喜歡的是征北将軍，而且還為了他而接受丹颉公主的挑戰，甚至因此而贏得了全京城人的認可和贊許，這讓她以後再有何顏面嫁給她？恐怕就算是成功嫁給他了，也會被說成是故意拆散佳侶之人，被萬人唾罵吧？

想到此她恨恨地盯着陶陽，“你不是說她什麽都不懂嗎？現在怎麽又是琴驚四座又是棋藝無雙的了？此等技藝哪裏是一天兩天練就，你到底了解她多少？”

黍藜也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她也沒想到以前那麽不起眼的丫鬟怎麽轉而變成這般色藝雙絕的女子了？難的是她有這等技藝卻從不在外人面前顯露，因此才只是容貌被人熟知而已，誰又猜到她會有這般高超的琴藝和棋力？恐怕連提出和她比試的丹颉公主也沒有想到吧？

見陶陽氣呼呼生氣的樣子，黍藜突然心中一陣厭煩，陶陽不過頗有幾分姿色，琴藝比常人好那麽一分便如此自視甚高，不可一世，相比臺下的女子，不知要比她好上多少倍？

許是被她剛才說自己的話刺得有些生氣，黍藜也不由得對她産生了幾分怨怼，兩人都氣呼呼地沉默着沒說話。

另一間的昭帝卻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滿意地對一旁的張公公笑道：“這丫頭不錯吧？”

張公公附和道：“陛下的孫女，自然不會差。”

“嘿嘿，”昭帝心情極好，“這下，我終于可以下賜婚的诏書了，走回去拟诏書去。”

……

街的一側，谟楓一身玄衣，隐在巷子一頭，背後緊捏着的拳頭終于松開，渾身緊繃着的肌肉也似是得以放松下來，心中的擔憂這才落地。

他果然，還是低估她了啊。

心中的石頭終于在半空落了下來，卻似是落進了一池心湖之中，頓時激起千層漣漪，層層在心間回旋飄蕩。

小婉悄悄繞過衆人，在巷子裏找到等待的他時，在巷子那頭飛奔過來，一把将他抱住，似是驚魂未定一般，扶着胸口道：“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後兩場必輸的，幸好公主的書法也跟我一樣很爛。”

說着裂開嘴笑了笑，似是贏了比試真的很開心。

谟楓摸了摸她的頭，沉聲道：“這下，是你自己把我贏回去的，可不許反悔了。”

小婉臉上一紅，雖說是應北羌公主的挑戰，但是這為了一個男人當街進行比試，這的确有點驚世駭俗了。她應試時沒想那麽多，只想着不想讓谟楓娶丹颉，但此時想來，這個舉動的确有些過于招搖了，若是被那些守舊之人看到，還指不定怎麽說她呢。

不過她還是覺得是值得的，只要最終的結果是和他在一起，不管讓她做什麽她都覺得是值得的。

轉而看了看谟楓，見他眼帶笑意，一臉平靜地看着她，她有些不平道：“難道你就不怕我輸給她嗎？萬一我輸了怎麽辦？你真的會娶她嗎？”

谟楓搖了搖頭：“要讓她悔婚的方法很多，就算你輸了，我也有辦法讓她不嫁給我。”

小婉越想越覺得不平，錘了錘他的胸口，不忿道：“那你還讓我和她比試？”

既然有方法，幹嘛不直接用？還害她擔心一場，剛才她是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才敢站上去的。

谟楓笑了笑，眼中的溫柔都快要溢出來一般，“若不如此，我又怎會知道我得到的是全世界最寶貴的珍寶呢？”

當她彈琴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被震驚到的，看到她從容下棋的那一刻，他眼前更是一亮，看來他也有許多不了解她之處啊。好在，他還有一生可以讓他去了解她。

他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給我的荷包我看了。”

小婉臉上一紅，若天邊紅霞染上無上美玉，讷讷道：“那……你的回答是？”

谟楓面帶微笑，輕柔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