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宅子裏，顧境拿着平板找到正在樓下客廳看電視的陳叔。

陳叔慈祥笑道：“大人，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顧境抿抿唇，說道：“想讓您幫忙查一下，沐子易的包子店，是在何處。”

陳叔怔愣片刻，才道：“好。”

顧境随後慢慢回到樓上，想着他還是得親自去看一眼，親自去捧捧場。若是到時沐子易的店确實生意很差，他興許真能幫點什麽忙。

旁的他沒有，投資還是可以的。

另一邊，直播關閉之後，沐子易轉個身，冷聲道：“還沒到營業時間，請出去。”

他的身後，是位一身白色西裝，臉色慘白，面無血色的男人。這男人除了膝蓋以下的部分是一片虛無之外，猛地一瞧，倒也跟尋常人無異。

只見男人微微躬身，歉意道：“聽說您這兒在招鬼，在下是來應聘的。”

“哦。”沐子易淡淡道，“什麽崗位？”

“經理。”男人頗為自信道，“在下生前是華大管理系畢業的，曾經在是ＸＸ公司任職……”

待男人自我介紹之後，沐子易又與他詳談關于管理經營的內容。經過一個多月的學習與實踐，他發現自己實在不大适合當管理者。且，他也受不了成天被限制在這方寸之地。因此，他早早就托相熟的陰差幫忙找個鬼才，好來幫自己處理包子店對陰界的各項事務。

見男人說得頭頭是道，确實是有能力的，且對于他給出的待遇并無異議，沐子易這才問起姓名。

“祁連生。”

沐子易于是伸出一只手：“沐子易，合作愉快。”

一只帶血的手握了上來，帶着絲絲寒意。

“合作愉快，老板。”

沐子易看了一眼那只手上的血跡，以及手腕上那外翻且深可見骨的傷痕，淡淡說道：“以後你就是我家包子店在陰界的門面擔當了，還請注意一下形象。”

祁連生愣了一下，随後手一翻，傷口與血跡消失無蹤。他微微笑道：“抱歉，以後會注意的。”

沐子易這才點點頭，讓對方在這四周轉轉，熟悉一下環境。

祁連生想幫忙收拾碗筷，然而這位年輕的小老板沒讓，他便也就飄出去熟悉環境了。待他轉了一圈回來，沐子易已經抱着他的貓對起帳本了。瞧見他回來，便遞給他。

祁連生沒說話，默契地接過來找了張桌子自己翻閱。對于沐子易這位小老板，他印象挺好的。

聰明，且不多事。不問他的過往，不問他的死因，不問他為何不選擇投胎。他故意露出腕口傷痕，也沒見對方多問一句。

對于像他這樣有着不堪過往的鬼魂而言，需要的便是對方的不問。

沐子易倒是不知道這位新聘的經理已經給他蓋上一個“聰明”“不多事”的戳了。與鬼物打交道時，事不關已便不理會是他的行為準則。

有些鬼物死前也許遭受過一些不好的事，他若是再追問，可不跟揭開人家傷疤撒把鹽沒差！且有些鬼物本身帶着執念，極容易受刺激發狂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些鬼物的過往又與他何幹！他要的是能幫他管理包子店的鬼才，又不是沖着那鬼背後的故事去的。

一人一貓一鬼相安無事待在店內，各自忙活。直到半小時後，包子店陰界的工作人員陸陸續續過來報道，這才打破了寧靜場面。

兩位後廚，兩位服務員，一位前臺。這幾位，是沐子易他爸在的時候就聘請的老員工，均是不願投胎的鬼物。

沐子易讓他們與祁連生互相自我介紹，自己則抱着小肥貓翻帳本。

“祁公子好，在下是管帳的，姓何，清末生人，叫我何老頭便好。”這是店裏的前臺，一位留着小辮子，身着灰色清朝服飾的老人家。

“祁公子好，在下是跑堂的，您叫我趙小二便成了……”趙小二是位臉嫩的十幾歲小孩，衣着打掃也是很像電視裏出現過的古代酒樓小二的。

“祁先生，我是店裏的服務員，我叫曾學有。”這位倒是穿着一身很符合現代審美的服飾，二十幾歲的人從頭到尾收拾得很幹淨利落，只是怎麽瞧着怎麽像高極咖啡廳服務員。

“我是店裏的廚子，我姓汪，您叫我汪廚子就好。我就是個粗人，說話總不過腦，要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長得五大三粗的壯漢笑得老實墩厚。

“我是幫廚，李墨。”清瘦清瘦的中年男子說話很是簡潔。

祁連生禮貌笑道：“祁連生，店裏新聘的經理。”怕這裏邊的幾位古代鬼物不明白，他補充道：“也算是，掌櫃的吧。”

沐子易在一旁點頭：“以後店內的一切大小事務均交由祁連生處理，他是我特地聘來的人……鬼才。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商量。解決不來的，再找我便是了。”

祁連生有點驚訝地看一眼沐子易，見他神情淡淡，便道：“您這麽放心我？”

“放心啊。”沐子易擡頭輕笑，十分無害道：“反正我還沒見過敢欺我的鬼。”

祁連生木木地轉頭，看一眼五位服飾各異的員工。怪不得這些鬼對于他這個空降的領導，一點意見也沒有。感情，是不敢有意見！

幾人随後各歸各位，紛紛忙活起來。沐子易看看時間，還早，便回房洗了個澡。又陪小肥貓玩了一會，随後他才慢悠悠走到後院的大門處，打開大門。

他家店面的後院是一條殘舊不平的馬路，兩端看不到盡頭。路的另一邊除了樹木與昏暗的路燈，沒別的了。此時這條馬路上空空蕩蕩，無車無人。

沐子易看一眼時間，已經淩晨十二點了。他慢慢取出兩張符紙，在門口燒起來。符紙燒罷，就見門口的空氣仿佛扭曲了一瞬間。連接陰間的通道，開了。

片刻之後，門口憑空出現一位一身黑袍，頂着大背頭的中年男子。

男子膝下沒有腳，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摸摸大腦門笑道：“嘿，小包老板，又見面了。”

“歡迎光臨，客人裏邊請。”沐子易客氣道。這店裏的熟客以前叫他爸“包老板”，現在他接手了，這個稱呼便也就落在他身上。只是有些人或鬼瞧着他年輕，便喜歡在這個稱呼前面加一個“小”字。

“客氣客氣，小包老板脾氣可比您父親好多了……”男子邊說，邊踏上門後的青石板。

一塊一塊有着怪異灰黑色紋路的青石板接連在一塊，形成一條能同時容三人并肩而行的小道，一路沿續到院子裏的一間大房子門口。男子知道，那便是這家陰陽包子店特有的，專門給鬼物行走的鬼道。從門口到店內，鬼物僅能在此道來回，旁的地方都去不了。

繼男子之後，又陸陸續續有身着各色服飾，外貌各異的男女老少從門口處憑空出現，步上鬼道，朝着店內走去。

沐子易在自家院子裏的大榕樹下站着，抱着小肥貓遠遠旁觀店內景象。

“店小二，來一份招牌肉包子，再來份豆漿！”

“服務員，我要小籠包兩份……”

“呦，你們店又招了個新鬼啊，長得還挺俊。”

“是你們店的經理啊？這麽年輕，看起來剛死沒幾年吧？一瞧就是個精英人才……”

“店小二，來個煲仔飯！”

“小二，女兒紅有嗎？怎麽還是沒有啊，你們家包老板怎麽也不考慮加些酒呢……”

“帳房先生，結帳！”

“收銀員，我的要打包……”

沐子易有一下沒一下撫起懷中的小肥貓，看着不遠處店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場景，淺淺笑開。

總算是步上正軌了，接下來……他又可以過上閑閑散散的小日子了。

晚上臨睡前，沐子易接到李松子的電話。一接通，對方就叭啦叭啦一句話砸下來。

“兄弟啊，聽說你直播見鬼了，你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沐子易：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