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手術室門口

周日早晨的醫院熱鬧得宛如菜市場，初一的“見不得人多”病理所當然又犯了，臭着臉，扁着嘴，雙手插在寬大的衣兜裏，跟在韓文清身後跑來跑去，一副甩手不想幹的樣子。

韓文清看得有些想笑，看看還要等一段時間，索性把人拉到大廳椅子上坐下：“不用緊張，只是個小手術。”“我才沒緊張呢！”很有氣勢地這麽說着，初一左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緊皺着眉，看着就讓人感受到了壓力。

“你這樣不叫沒緊張。”盡量柔和地說着，韓文清伸手拉起她的手，讓她伸展開手掌，“不用緊張，我在外面呢。”“你在外面又怎麽樣啦……放開我……”某人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卻依然口嫌體正直地沒把手收回來。

就在這個狗糧的香味迎風飄蕩的時刻，一個聲音有些冒昧地響起：“呃，那個……姐？”

猛地收回手，初一若無其事地轉身看向正走過來的男孩：“一寧？你不是要上補習班？怎麽跑過來了？”餘一寧卻沒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屬于未來榮耀記者的探究眼神立馬掃向了坐在旁邊的韓文清：“這位……不會是，霸圖的韓隊？”

韓文清從容點頭：“你好。”

“還真是……您好！我叫餘一寧，是她弟弟。聽說您幫我姐姐出了手術費，真是非常感謝。”感謝完畢，燦爛純良的笑容便一秒從餘一寧臉上消失，“那麽，我冒昧地問一句，請問您和我姐是什麽關系？而且您應該知道的，我姐看着很強，但其實還是未成年……”

“一寧！”初一也沒想到這孩子能直接開怼，尴尬得只想捂臉，連忙一把抓住餘一寧把他從韓文清面前拖走，蹿到了幾十米外的一根柱子後面才放手崩潰道：“我求你了行嗎？韓隊幫了我很多，你能不能別在他面前亂說話？”

餘一寧心疼地揉着自己被抓紅了的手腕，很有些委屈：“我就是問問嘛，又沒怎麽他，我真的很想知道啊！幫過你又怎麽了？又不是不還他錢！你自己想想他抓你手時候的那個樣子！要說對你沒居心？鬼都不信！”

信，她當然信了，不止信，她還主動撩過他呢，雖然下場是被反撩就是了……一想到昨天晚上的尴尬，初一簡直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特別是她後來直播唱歌到一半還睡着了，結果是韓文清又給她關了手機又幫她擦幹了頭發，最後還把睡得像死豬似的她塞進被子裏……簡直丢死人了！

嘆了口氣，初一從回憶裏掙紮出來，擡手摸了摸男孩柔軟的頭發：“知道你是擔心我，但你老姐我是吃素的嗎？聯盟大神還不是一樣不扛揍。放心吧，我自己會有判斷的，你就好好讀書，成不成？”哼，大不了就毀屍滅跡嘛！

“好……吧……”想想自家老姐兇殘起來的戰鬥力，一寧十分勉強地答應了，跟在初一身後往回走着，沒兩步又想起問了句，“對了，姐，那你們現在是在交往嗎？我該叫他什麽呀？叫姐夫？好像有點誇張……”

初一險些一個趔趄趴地上去，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當即回身給這個腦洞大開的小屁孩來了個爆栗：“瞎想什麽呢！我們什麽都沒有，你特麽給我正常叫人！再在別人面前亂說小心我削你！”

“哦。”

教訓完小屁孩，再回到大廳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大神已經從一個增殖成了三個，還外帶一個表面平靜的知月……

看到初一和一寧，知月笑了笑：“你好啊，一寧！初一……我要掐死你個見色忘友的！你昨天居然真的一晚沒回來！一條信息就想打發我？你是當我傻嗎？今天來手術也不叫我一起！知道老娘提前多久請的假嗎？”滿面笑容轉向初一卻變成了一臉猙獰，藍溪閣第一美女知月沒形象地整個人撲了過來，揪着初一不停咆哮。

三位男性大神咽了咽口水，都明智地決定回避女生之間的争論，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跟着初一走過來的餘一寧。

又是裹着帽子圍巾風衣手套，整個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黃少天擡手打了個招呼：“喲！少年，你就是小一的弟弟嗎？小夥子長得還蠻精神的，會玩榮耀嗎？玩什麽的？聽說兄弟一來就怼了老韓？不錯不錯，很有前途啊。”

旁邊的喻文州沒他那麽誇張，只戴了副平光眼鏡，圍了條圍巾，也能擋掉大部分粉絲好奇的目光了，卻還是被資深粉一寧認了出來：“啊，喻隊！還有黃少！真的是你們！大神們好，我叫餘一寧！天哪，來G市這麽多年，總算是讓我遇上你們一回了……”說着，他一秒切換粉絲模式撲了過來。

“哦？這麽說一寧弟弟不是本地人？難怪口音有些不同呢。”喻文州笑着，握了握他的手。“這邊的話太難學了啦。”一寧撓了撓頭，誠實地道，“我們一家都是從Q市搬過來的。”

今天一寧算是徹底感受到了大神們的平易近人。而（被迫）跟知月分享了一通八卦之後，初一也完全忘記了緊張。

很快到了手術的時候，看看長椅上一溜排開等着她的人，初一笑了笑，從容跟着護士走進了手術室。

看着“手術中”的燈亮起，知月嘆了口氣：“總算到這一天了！今天往後，初一就能盡情去追逐夢想了。這一個月看着她在那糾結，我都累得慌。”

一寧撇了撇嘴：“我都看她糾結了那麽多年了……如今總算要到頭了，我感覺她都快魔怔了。你們能想象嗎？半夜醒來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客廳裏，什麽也不幹就那麽幹坐着……要不是我後來知道她玩榮耀的時候挺正常的，早就被吓瘋了。”

于是知月也加入了回憶大隊：“诶，她這樣子我也見過，就前幾天的事。應該是她剛知道手指肌腱斷了，又碰上網上有人罵她，結果一個人在電腦前坐了一晚上。”

黃少天也懵逼地跟着回憶，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他畢竟那時跟初一還不是很熟。倒是兩位隊長隔着低頭的他對視了一眼。

“咳，我倒不是在抱怨什麽啦……就是覺得，我姐挺不容易的。”回神發現自己的話有可能引起誤會，一寧連忙解釋了下。

“我今天是從補習班逃了課跑來的，就是因為怕她身邊沒有人。她是那種絕對不會主動要人陪的類型，從小到大我也沒見她要過什麽，遇到困難也從沒找人幫過忙……在我印象裏，她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

盯着自己的手，一寧緩緩剖白起了自己的心事：“到這次事件發生，我才意識到，她不是無所不能。只是對自己格外狠得下心，拿不到手的東西就不要了，需要人幫忙的事寧可放棄。這麽多年來，她也就是對榮耀還有點執念了，所以我才寫了那篇吐槽。”

“還行，你那篇吐槽好歹為你姐上全明星給出了助攻，所以她才沒往死裏削你，否則就憑你透了她那麽多信息，你肯定是沒法坐這給我們講故事的。”知月一臉憐愛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見氣氛有所回轉，黃少天悄咪咪擡起頭，看了眼緊閉的手術室的門道：“诶，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啊。既然那篇吐槽是真的，小一也管你父母叫叔叔嬸嬸……那為什麽她姓沈，你姓餘啊？”

“上次全明星的時候，韓隊也是管小一叫餘藝初的吧？”摸着下巴，喻文州若有所思地說着。

見大家的目光都轉了過來，韓文清點點頭，說的卻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改了姓。”

黃少天幸災樂禍道：“老韓你行不行啊？這都朝夕相處快一個星期了還沒問清楚？”

“她不想說的事，我不會去問。”韓文清十分理直氣壯。

面對這種喪心病狂到一言不和就撒狗糧的人，單身狗群體們紛紛送上了白眼×N，轉而看向另一個可能的知情者。

一寧卻苦笑着搖了搖頭，“關于這個問題，我問過我媽，然後吃了一頓打……”

真是令人潸然淚下。

于是韓文清沉思一會兒，換了個問題：“那你知道藝初之前的那戶收養人家怎麽了嗎？或者……你家為什麽從Q市搬走？”

想了很久，一寧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真不記得了，我那時候就是個中二少年，完全不關心這些事。對我姐的事倒是有點印象，但我家裏基本不準提她的過去。至于其他……我光記得我除了吃睡就是四處瘋跑玩了。”

“既然不準提，那你父母應該是知道的，小一那邊松不了口的話，只能從這邊下手了。”喻文州沉思片刻道。

韓文清也同意他的看法：“那就去拜訪的時候問一下吧。”

“那個……Excuse me？你們要去我家？拜訪我爸媽？”餘一寧簡直是崩潰的，“卧槽，不會吧！大神們，好端端的，不要這麽想不開！話說為什麽要糾結這個問題啦？我姐的過去有那麽重要嗎？”

喻文州連忙解釋了下：“那倒不是，主要還是為了想拿到小一監護人的許可，讓她早點出道。”

一寧這下能理解了，卻還是很糾結：“……要不還是我去偷戶口本吧？”

三位大神外帶一個旁聽的知月面面相觑——要說初一是被領養的，總歸跟人隔了一層，便也能理解她對監護人可怕程度的誇大了。但面前這可是親兒子，怎麽也這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親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