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雙魂15

蕭明晟是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高。

而且，他當年被南宮軒透過底, 金靈犀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蕭明晟一清二楚。只能說李尋歡的命運進程變了, 就像是現在的南宮軒一樣。

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蕭明晟竟淪落到了連心上人表妹都得防備的境地, 枉蕭明晟還給林詩音開過藥方，為她調理過身體。

“阿晟。”李尋歡心一橫，伸手抱住了蕭明晟的脖子。他認真地看向蕭明晟的眼睛, 面上微紅, 卻仍是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歡誰, 你還不知道嗎？”

蕭明晟：“……似乎知道一點。”

李尋歡：“……”

無言地看向蕭明晟，李尋歡有些咬牙切齒地道：“蕭明晟, 你可真是個狡猾的混蛋。”

蕭明晟面無表情, 但卻輕輕地勾了勾唇角。

李尋歡深吸一口氣, 微微擡頭, 吻住了蕭明晟的嘴唇。

笑意終于映入了眼底。

蕭明晟一手按住了李尋歡的後腦，一手環住了他的腰, 直接将人壓在了床榻上。

這就對了。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 他需要他家敏之的安撫。

***

不知金靈犀跟金靈芝說了什麽, 她們兩個很快離開了蕭園。沒兩日, 金家人便離開了無争山莊, 本就沒有成型的婚事自然默契地消失不提。

金家人一走，原随雲面上公式化的笑容頓時真切了不少。看在原東園眼裏，原本還在可惜的原東園頓時覺得, 果然還是孩子自己高興最重要。

蕭明晟和李尋歡的感情更進一步，每日裏成雙入對，不經意的一個對視都讓不小心看了一眼的南宮軒牙酸。他心中默念“阿彌陀佛”，深深覺得這家沒法兒待了，于是他跑去了無争山莊。

與原随雲同不是什麽好人的南宮軒覺得跟曾經的蝙蝠公子很有共同語言，即使蝙蝠島這輩子可能是沒指望了，但原随雲其人是絕成不了什麽仁義大俠的。

左右看看，覺得自己遭到了遺棄的南宮靈痛定思痛，決定去找楚留香的麻煩。

正如蕭明晟的猜測，楚留香人雖然進了太原府衙，但只待了半個時辰不到就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雖然短箋确确實實是楚留香發出去的，東西也确确實實是他偷的，但短箋上卻沒有留下署名，光憑苦主的指控不足以給楚留香定罪。

南宮靈：“呸。”

南宮靈摩拳擦掌地追到了海上。

半個月後，從海上回到太原的南宮靈面無表情地吐槽道：“惡賊果然就該剁手，什麽烤海龜，好特麽難吃。”

神情裏充滿了嫌棄，但卻沒有了當初的敵意。

南宮軒目光不動，他就知道。

楚留香就是有這樣一種魅力，即使明白他們立場相對，即使明白那種人應該早早除掉，但他們還是不免跟他成為了朋友。

也罷，反正這一世他們沒有需要跟楚留香對上的事情，小靈與楚留香交好也不是什麽大事。

***

早在很多年前，蕭明晟就想要将李尋歡留在蕭園中，留在他的身邊，但李尋歡尚有父母親人，哪裏能一直失蹤。哪怕是一封短箋也好，李尋歡需要聯系到三百多年後的家人，告訴他們自己安好的事情。

這一切，似乎與這棟宅邸有關。

于是，蕭明晟和李尋歡便要來了宅邸原主犯官的資料，尋找犯官家仆，試圖從宅邸過去主人那裏尋求到有用的情報。

他們兩個白日裏四處走訪，查閱資料，晚上則膩在一起，若非挂念李父李母，他們兩個人的日子能過得更膩歪人一些。

不過，即使是最親密的愛人，他們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膩在一起，比如現在。

距離李尋歡徹底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六月初六是李尋歡的生辰，蕭明晟為了保持神秘感，哪怕蕭園裏有書房，有密室，他仍跑到蕭家一處商鋪中，在那裏雕琢三日後準備送給李尋歡的生辰禮。

蕭明晟和李尋歡每年都會互送對方生辰禮，各自書房裏擺了一排的物件都是他們送給對方的禮物，只是因為時間與世界的界限而不得不自己收着。

但這一回不同。

蕭明晟準備送給李尋歡一個能夠貼身帶着的禮物。這一次蕭家商隊從關外弄來了不少品質上佳的玉石，其中有一塊白色暖玉。蕭明晟準備将之雕琢一番，送給李尋歡當生辰禮。

蕭明晟總往外跑，幹什麽，李尋歡自然是猜到了，但他不點破，只專心等着蕭明晟的驚喜。

六月初四這一日，蕭明晟一直在商鋪中待到了金烏西墜之時。離開商鋪後，他還不忘繞了點路，從南街那家百年老店中買了他們家的招牌烤鴨，拎着回到了蕭園中。

即使蕭家的廚子有着不亞于皇宮禦廚的手藝，但大街上開了幾十年的店鋪做出來的美食亦是別具風味。

只是，回到蕭園後的蕭明晟卻沒有如願見到李尋歡。

屬于他和李尋歡的房間裏，一個頭上梳着兩條烏黑發辮的俏麗少女坐在椅子上。她的身上穿着火紅的衣裳，襯着一張小臉白皙而精致，最讓人贊嘆的是她的眼睛，明眸善睐，是一個難得的明眸美人。

那紅衣美人嘴角上揚，她在笑，上揚的弧度仿佛她此刻心中有多快活似的。然而，略微仔細地看過去就能夠發現，這個極具誇張弧度的笑容裏滿是僵硬，她的眼中盛滿了對蕭明晟的畏懼。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坐在這裏，笑着迎接蕭明晟回家，因為這是夫人吩咐的。

“紅兒恭迎大公子歸家。”

蕭明晟的臉冷了下來。

紅衣女子，也就是石觀音座下弟子之一，曾經被派來做蕭明晟妻子卻被蕭明晟哪兒來怼回哪兒去的長孫紅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恐懼，她咽了咽口水，僵硬着站起身體，福身一禮，道：“夫人命紅兒為大公子帶句話——李公子，他去石林做客了，夫人會好好招待李公子，李公子他、他會喜歡那、那裏的……”

長孫紅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知道，再說下去，蕭明晟就要動手了。他不會留情，而她絕不是他的對手。

“呵……”

蕭明晟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裏聽不出半點火氣，卻讓長孫紅不自覺打了個冷戰。蕭明晟眼睫低垂，近乎漫不經心地道：“我本想着，母親既然喜歡在石林養老，即使做出來的事情略顯出格，也不算什麽大事。可是，母親，石夫人，她不該将手伸向敏之的……”

蕭明晟的語氣輕柔極了，他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長孫紅的身上，語調幽幽地重複道：“她不該碰敏之的。”

長孫紅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大公子……”她忽然說不出話來，因為她胸口一疼便一口血噴了出來。她癱倒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竭盡全力卻攥不緊手指。

她甚至沒能看清蕭明晟的動作，她的武功就被他給廢了。但是，她卻不敢難過，不敢記恨，只低着頭，竭盡全力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蕭明晟轉過身，對着不知何時立在院外的管事道：“把她扔出去，将這裏收拾幹淨了。”

“是，主上。”

蕭明晟目光冰冷，繼續道：“拿天字令，請黑市十殿閻羅入府，本座要殺人。”

黑市做的是錢貨兩訖的買賣，殺人卻不針對一方勢力，但也有例外。比如，當有人拿出天字令的時候。

管事心中一凜，面上越發恭敬起來，道：“是，屬下立刻去辦。”

***

江湖的風向，似乎是一夜之間發生了變化。

一群不知門派不是所屬勢力的蒙面高手突然出現，大半個中原都有勢力遭到了這樣一群人的截殺，如镖局、如商鋪、如江湖上一些名不轉經傳的小門派，甚至還有秦樓楚館這樣的地方。

看上去就像是無差別攻擊，但聽聞這個消息的南宮軒卻倏然色變。

上輩子算是深入過母親勢力的他自然知道，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商鋪青樓背地的主人是誰。

是誰對母親宣戰了嗎？

南宮軒直覺不會這麽簡單，他連忙從莆田少林趕回到蕭園，但蕭明晟卻不在蕭園。

蕭園管事恭恭敬敬地道：“石夫人請李公子去沙漠做客，主上不放心，已經啓程去沙漠接人了。”

管事這麽一說，南宮軒哪裏會猜不到是母親對李尋歡出手了。

想到剿滅了母親麾下勢力的那群不知門派不知所屬的蒙面高手們，南宮軒心中一動，突然道：“晟哥的‘天字令’還在嗎？”

管事面不改色地道：“不在。”

南宮軒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必說，蕭明晟是拿着黑市的勢力毀掉了母親伸向中原腹地的觸角，蕭明晟真的生氣了。這一回去大沙漠，蕭明晟必然會跟母親對上。

南宮軒的立場自不必說，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經定了。蕭明晟的武功之高，他遠遠不及，就連母親都頗有些忌憚。可若真動起手來，南宮軒卻不敢确定蕭明晟有十足勝利的把握。

即使他們從金靈犀的口中得知，毀掉母親的鏡子可以讓母親感受到摯愛被殺死的痛苦，但南宮軒很确定，蕭明晟不會用鏡子做武器。若能找到完好無損的李尋歡也就罷了，若是母親碰了李尋歡……

蕭明晟十有八-九會跟母親生死決鬥。

南宮軒眉頭緊蹙，轉身沖出了蕭園。

他去了無争山莊。

江湖上的異動，無争山莊也注意到了，但原随雲沒有想到的是，這與蕭明晟有關。

“石觀音……”原随雲有些驚訝，“她竟然抓了李哥。”

因為金靈犀那一個下午的“說書”，原随雲對蕭明晟等人的複雜身世自然一清二楚。兩人再加上原随雲的心腹手下丁楓，一邊往大沙漠趕，一邊派人尋找楚留香。

楚留香是金靈犀口中的主角，主角這等生物，專克他們這些的反派，上輩子的石觀音就是死在了楚留香的手上，至于石觀音最後是不是自盡，這一點南宮軒就暫時忽略不計。

南宮軒自認沒有本事對付母親，也不允許晟哥死在母親的手上，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楚留香，将他怼到母親面前，由他來動手。他甚至打算，将蘇蓉蓉等姑娘綁了，引楚留香去大沙漠。

結果，無争山莊派去收集消息的人回來後，帶給了南宮軒一個讓他驚訝的消息。

“楚留香已經進了大沙漠？”南宮軒有些驚訝，“因為胡鐵花？”

确切地說，是因為一封署名為胡鐵花的婚禮請柬。

胡鐵花要成親了，而他成親的對象是沙漠之王劄木合的女兒。洞房花燭夜，人生一大喜事，楚留香作為胡鐵花的摯友，自然收到了婚禮的請柬。

只是，楚留香卻還記得，一年前的夏天，他和胡鐵花、姬冰雁還有清風女劍客高亞男聚在一起喝酒，胡鐵花當時還說要跟高亞男成親來着。待得第二日一早，胡鐵花和高亞男就不見了蹤影，楚留香還以為這對小男女私奔來着。

結果，才過去一年的時間，他卻收到了胡鐵花與別的女人的婚禮請柬。

那麽，高亞男呢？

楚留香覺得，胡鐵花是喜歡高亞男的，怎麽可能會與別的女人成親。

楚留香覺得事有蹊跷，便沒有猶豫，馬不停蹄地入了大沙漠。算算時間，竟比蕭明晟入大沙漠的時候還早了三天。

南宮軒眉頭微蹙，大殺器跑到劄木合的地盤去了，怎麽會這麽巧。他倒是沒将上輩子死在自己手上的劄木合看在眼裏，只是弄走楚留香的事情讓他不悅。

只是，再不滿，他們也只能一邊進大沙漠，一邊派人去劄木合的地盤上找楚留香。等南宮軒和原随雲趕到沙漠邊緣的一個小鎮上時，他們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南宮靈。

南宮靈在等他們。

顯然，不單是南宮軒對石觀音手中勢力有了解，南宮靈也略知一二，甚至于，丐幫的情報收集能力遠勝于其他幫派。他一開始并不知道是蕭明晟對石觀音麾下勢力動了手，但丐幫的人發現了往沙漠而去的蕭明晟時，南宮靈便猜到了其中的關節。

必然是母親做出了讓晟哥無法忍受的事情，他才會一怒之下拔除了母親手下的勢力。這一場欲來風雨，南宮靈也預感到了。

于是，南宮靈打發了手下人，自己則原地等上半個時辰，與南宮軒和原随雲彙合後一同往大沙漠而去。

以着他們三人的武功，對上石觀音是幾乎沒有勝算的。他們倒是能夠利用鏡子，但他們卻不敢保證自己有楚留香的運氣。

大沙漠雖然表面上看是劄木合的勢力，背地裏又有石觀音這樣的人物，但無争山莊在此并非無人可用。丁楓聯絡上了無争山莊埋在大沙漠的暗線，發動勢力尋找蕭明晟，還有楚留香。

蕭明晟救人之心，無可厚非，只是救人的事情得從長計議。他之前對石觀音所有勢力的發作已經讓人看到了他的态度，這還只是帶走了李尋歡。只要石觀音不想與蕭明晟不死不休，她就不會動李尋歡，甚至連點小動作都不會有。

不死不休出現在母子之間，這看上去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不單是蕭明晟，就是南宮軒、南宮靈，對于石觀音都沒有太多的感情。

蕭明晟是視石觀音于無物，南宮靈是對石觀音避之不及，而南宮軒大概是他們之中，最希望石觀音死的那一個。

希望歸希望，南宮軒卻不希望賠上蕭明晟。

派出去的人很快帶回來與楚留香相關的情報。

楚留香之所以會進大沙漠，是因為胡鐵花要做劄木合的女婿了，作為好兄弟，自然得出席婚禮。請柬原本還有姬冰雁的份兒，只是劄木合的人沒能找到姬冰雁而已。

楚留香是去參加喜事的，可不幸的是，有一種成婚叫逼婚。

說來也是好笑，一年多之前，胡鐵花醉酒，親口表示願意去高亞男，但酒醒之後他就後了悔。高亞男卻不依，逼着胡鐵花兌現承諾，娶她為妻。

胡鐵花被高亞男追得喬裝打扮隐姓埋名，跑到了大沙漠中，偏偏被劄木合看上，要招他做女婿。

劄木合在沙漠的勢力可不是高亞男一個小姑娘能夠比拟的，這一回，胡鐵花就沒有跑掉。不僅沒有跑掉，循着蹤跡追過來的高亞男還被劄木合的人一并抓了。

也不知胡鐵花是什麽毛病，他不願與高亞男成親，但卻不願別人傷高亞男，甚至在劄木合拿高亞男威脅胡鐵花後，他竟點頭答應娶劄木合的女兒。

胡鐵花讓人給楚留香送請柬，當然不是請他過來觀禮的，他是等着好兄弟來救他的。

逃出劄木合勢力的楚留香、胡鐵花以及高亞男，是被石觀音派來的沙船接走的。

他們的母親收集美男子成癖，楚留香雖然才展露頭角，卻是個難得的美男子，石觀音自然心動。

“所以，楚留香正在石林洞府。”南宮靈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這是什麽見鬼的運氣啊。”

“主角嘛。”南宮軒涼涼地道。

石觀音的洞府位于西域沙漠之中，被一片看似無邊無際的奇石怪峰所包圍，鬼斧神工，攜天地之威，絕非人力所能夠撼及。

南宮靈從未來過石林洞府，南宮軒這輩子也沒來過。不過，上一世他來過太多回，閉着眼睛他都能夠找到這開在沙漠之中的惡魔之花。

南宮軒帶着人一路疾馳，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座高聳入雲的奇石怪峰。南宮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想象，他母親竟然住在這裏。

就在這時，衆人聽到一聲轟隆巨響，石林中央，一座高逾數十丈的石峰竟轟然倒下，砸在地上時的巨響恍若天崩地裂。

衆人心中一驚，連忙緊跟着南宮軒，直入石林陣法之內。

石坳間是一片開闊的地界，那裏原本種植着石觀音用來操控人的無邊花海，但那片花海已經被毀了。散發着甜蜜香氣的花海被外放的真氣絞成了碎片，這讓一身白紗的美麗女人滿眼輕愁，神情無奈地看着眼前一身玄衣的青年。

那女人有着超出了人類貧瘠想象的美麗動人，宛如遠山一般的眉只要輕輕蹙起，便能夠輕而易舉地讓旁觀的人心碎。但她的這般作态卻無法動搖她面前的玄衣青年，青年有着盛極了的外貌，看着石觀音的目光跟路邊的石頭野草沒有半點區別。

南宮軒和南宮靈精神一振，是晟哥！

原随雲目光一瞥，很快就看到了一手扶着胡鐵花的楚留香，另有一個相貌清麗的女子手持兩把短劍，杏眸圓睜，戒備着盯着周圍花容失色的女人們和神情麻木的美男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