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聲喵
那一整只羊腿被端上桌的時候,酥脆的表皮依然在餘溫的作用下不斷地輕響着。而濃烈的香氣與迷人的色澤,更是在第一時間就能勾起一個人的饞蟲——哪怕是心事重重,滿腹糾結情思的霍铮也不例外。
“開飯了。”
聽到何雲舟的招呼後,他自然而然地就來到了餐桌旁邊,拉開了座位坐了下來——他并沒有意識到,光是這個習慣性的行為,都會讓他躁動不安的情緒變得沉靜而安靜。
“今天的菜,看上去……好隆重。”
看到桌上那豐盛到稍顯有些誇張的菜色,就連霍铮都控制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小小的低呼。
何雲舟笑了起來,在燈光之下,他的眼珠顏色就像是琥珀一樣,是一種溫柔的淡褐色。
“只是偶爾會這麽做啦,畢竟也不是天天都能吃羊腿。”一邊說着,何雲舟一邊将羊腿從烤架上轉移到鋪滿了烤土豆與玉米的烤盤上,緊接着,他用一把餐刀熟練地将已經完全熟透的烤羊腿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小塊。之前便已經很香的羊腿在切開後愈發濃香撲鼻,焦脆的表皮在切開時候發出了美妙的咔嚓聲,濃稠而鮮美的汁水從充滿填料的羊腿內部滲透出來,浸透了其餘的食材。
“你嘗一下,看好不好吃。”
他禮貌地将第一次品嘗的機會讓給了霍铮,渾然不覺桌邊的男人又一次在他充滿憐愛的目光中恍了恍神。
“啊……好。”
霍铮魂不守舍地将一塊羊肉放入自己的口中。
“燙燙燙——好吃。”
下一秒,他便發出了頗為狼狽的抽氣聲和誠懇的贊美。
這一次的羊腿确實比霍铮想象地還要好吃,羊腿內部的填餡讓羊肉吃起來肉汁四溢,異常鮮嫩。鹽池灘羊本身特有的鮮味被一絲若有若無的果香完美地吊了出來,通過每一次咀嚼釋放在味蕾之上。只不過,也正是因為汁水的緣故,霍铮吃下這塊肉時形象徹底報廢,并且險些燙傷自己的舌頭。
“啊,你沒事吧?”
何雲舟也沒想到霍铮會那樣毫無常識地把一整塊剛烤出來的肉一口吃下,聽到霍铮的低呼後他迅速打開冰箱取出了一盒冰塊遞給了霍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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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一塊冰會比較好吧,舌頭有燙傷嗎?
正在哭笑不得地囑咐對方時,何雲舟的聲音卻慢慢地頓住。
霍铮含着冰塊,帶着九分羞惱一分委屈,恨恨瞪着何雲舟。
那雙碧綠的眼睛因為被燙到而變得格外濕潤,眼底蘊含那一抹惱羞成怒和不滿,與何雲舟記憶中的瓜叽又一次地完美重疊。
何雲舟的心在這一刻簡直能直接化成水,慢慢從胸口的位置淌出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瞬間放軟,同霍铮道歉。
若不是理智還強行在線,何雲舟真的很想再伸手捋一把霍铮的頭發。
咔嚓幾聲,霍铮咬碎了口中的冰塊然後咽了下去。
一聽到何雲舟那種軟軟的聲音,霍铮就莫名覺得自己的喉嚨很幹渴。
“我沒事。”
霍铮忽然垂下眼簾,避開了何雲舟的視線然後悶悶地說道。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應對何雲舟的目光——那種炙熱而粘稠,仿佛快要把他整個人吞下去的暧昧目光,幾乎又要勾起之前那個夜晚裏,讓霍铮難以安眠的夢境畫面。
原來愛一個人愛到深處的時候,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能滲出那麽深厚的愛意。
霍铮也是在遇到何雲舟之後,才忽然發現原來之前那些對他前仆後繼的所謂“愛慕者”,都是那樣拙劣而可笑的虛僞演員。
愛一個人與不愛一個人,其實光是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來。
雖然說在來何雲舟家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對方說清楚,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計劃恐怕需要變動。
霍铮能看出來,因為他的到來,何雲舟一整個晚上的心情都很好。在這種氣氛下,無論如何霍铮都不可能真的說出那種讓人絕望的拒絕來。
“所以,要喝點酒嗎?”
大概是考慮到了之前那個小插曲,何雲舟在确定霍铮沒事之後便提議開一瓶酒。
說話間,霍铮看到他從冷藏室裏拿出了已經冰鎮好的葡萄酒,而那瓶酒恰好就是他之前拿到何雲舟家,卻總是不記得喝的拿一瓶。
“……正好今天可以把它喝掉。”
眼看着何雲舟就要把那瓶酒打開,霍铮卻不由自主地開口,發出了阻止的聲音。
“別——”
“怎麽?”
何雲舟的動作頓住,朝着霍铮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我今天不想喝這瓶酒。”
霍铮愣怔了一瞬,随後有些幹澀地說道。
該如何形容這種矛盾的心情呢?
何雲舟一定覺得,喝完了這瓶酒,之後還有很多瓶別的酒吧?就像是他會以為,自己與他能夠擁有一段真愛,而這樣溫馨舒适的晚餐也還會有很多次。
只有霍铮自己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一瓶酒了。
哪怕他今天沒有找到機會與何雲舟說清楚,但是或早或晚,何雲舟将不得不與他說再見。
所以,至少在今天,霍铮并不希望眼睜睜看着何雲舟一無所知地喝下這瓶酒。
“喝點別的什麽吧?”
霍铮嘴唇翕合,帶着一絲隐藏的傷感,柔聲對何雲舟說道。
“可是……”
何雲舟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想起這瓶酒呢,也就是為了在晚餐時候喝,他才把酒提前冰鎮。
“我家好像也沒有別的酒了,”何雲舟小聲地嘟囔道,但很快,他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啊,等等……我想起來了,我之前還存了一壇冬酒一直沒喝。”
何雲舟家的這瓶冬酒,是菜市場的某個肉鋪老板特意送給何雲舟的禮物,據說是他們老家那邊自己釀的一種酒,算是當地的特産。
拿回來後何雲舟自己嘗了幾口,發現這種冬酒其實就是農家自己釀的甜米酒,裏頭還放了很多當年秋天采摘的桂花和冰糖,喝起來又香又甜的,與其說是酒到不如說是甜飲料。當然那肉鋪老板也囑咐過何雲舟,這種酒需要在家裏再多放一段時間,讓酒繼續發酵味道才能達到最好,何雲舟自然也按照那人說的,把酒重新封了壇擱在壁櫥裏……
然後,這壇酒就被他忘記了。
“這種酒很甜也沒什麽酒味,也不知道你習不習慣……”
何雲舟一邊說着,一邊從壁櫥裏把那一壇酒翻了出來。
敲開封泥,打開蓋子,倒入酒杯的冬酒是一種半透明的米色液體,香甜的桂花味道萦繞在杯口,光是聞一下都仿佛舌尖滲了蜜。
然而等何雲舟自己喝的時候,他才發現,酒還是原來的酒,但同樣的一壇酒,滋味早就不一樣了。
肉鋪老板并沒有騙何雲舟,這種酒在密封後确實還會繼續發酵,喝起來酒味要比之前濃厚許多。只不過哪怕是這樣,這壇冬酒喝起來依舊甜潤可口,醇厚的酒味絲毫沒有辛辣之感,只有香醇和甘美。
也正是這樣的酒,恰好與那盤鮮美細嫩的烤羊肉完美結合。
何雲舟剛交了稿,又有酷似瓜叽的霍铮在身邊一同晚飯,興致大好,而另一邊的霍铮滿腹心事,也只能強迫自己不要想太多,把注意力放在美酒美食之上……
還是霍铮,都對那壇香甜可口的冬酒掉以輕心了——它喝着甜,但酒精度卻并不低。
那一盤烤羊腿還沒完全下肚,何雲舟和霍铮兩人,卻都已經有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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