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白伊岚死因

夏小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瞧見某人心大的吃着水果看電影，旁邊某個小家夥還幫她剝水果喂給她吃，照顧的無微不至。

夏小梓差點沒背過氣去, 我在外面為了你那點破事跑斷腿, 你倒是毫不在意哈！還挺會享受！

“回來了。”林郁清回頭看了一眼。

“小姨，事情怎麽樣？林阿姨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吧？”白也迎了上去，急忙詢問。

“沒事, 你倆今天在家幹什麽了, 沒有人來騷擾吧？”

“沒有啊, 今天跟林阿姨一起看電影, 她教我演戲啊。”

“嗯，我先上去換衣服了。”夏小梓上樓前, 看了林郁清一眼，後者了然，也起身跟着她一并上樓了。

“怎麽了, 鬧大了？”夏小梓的房間，林郁清把門關好, 明顯不想讓白也聽到。

“被人抓着你的性取向不放, 你可能得出面說明一下了, 薛月賢倒是挺夠意思的, 今天多虧了她緊急公關, 不過現在你可能已經被一些極端的反同分子盯上了, 最近小心一點, 別出門了。”

林郁清點點頭, “我知道，微博上已經有人私信罵我了。”

夏小梓沉默了一會，“小也怎麽辦？”

“暫時別讓她回學校了，避一避，等風頭過去吧。”

“她們今天沒找你啊？”要是之前，那群人八成會覺得林郁清是自作自受，可是現在，她們應該也會很擔心吧，而且關鍵是小也還被牽連了進來。

“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沒電關機了。”一提起這個，林郁清都快煩死了，事情一出，江泊煙第一個打電話來，想讓小也去她那裏暫避風頭，說她那什麽都有，環境也不錯，她能好好照顧小也，緊接着路晴也打電話來各種慰問加質問，蘇豫是幸災樂禍的，方怡囑咐兩人不要出門，有什麽需要她會去準備，并且會幫着夏小梓一起公關，讓兩人不用擔心。

所以事情發生到現在，處于風暴中心的林郁清卻反倒格外悠閑，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有被這些事影響到心情。

“那你打算怎麽辦？要讓小也先暫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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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她了，她不想走。”

“這種事情你問她？她想走才有鬼呢！這種時候你倒是果斷點啊，還用得着跟她打商量嗎？是她不想走，還是你不想讓她走啊？”

林郁清被說中心事，側了側頭，畢竟把小家夥放在誰那她都不放心，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最安心了。

“清姐，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動情了。”

“我只是擔心她在別人那住不慣，她認生，又不愛給人添麻煩。”

夏小梓點點頭，她又在避重就輕了！

“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上升到同性的層面上了，你得出面澄清一下你的取向。”

林郁清狠狠的一皺眉，當年欣然出事之後，她就發聲說明自己取向正常，可沒人知道那時候她心裏有多難受，多自責，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我不想澄清，叛徒做一次就夠了。”

“你……！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林郁清搖搖頭，格外堅持，她有不能澄清的理由。

兩人正僵持着，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很劇烈的砰砰聲，倆人對視一眼，幾乎是飛奔出來。

“小也？怎麽了？”林郁清一眼就瞧見小也站在大門前，有點惶恐，而眼下，不知道是誰正在很用力的砸着自家房門。

林郁清忙走下去，先把小家夥拽到身後護住，一臉警惕的看着房門。

敲門聲戛然而止，林郁清剛要走過去，小也忙拽住她的手，沖她搖搖頭。

看着小家夥有點受驚的樣子，林郁清拍了拍她，“沒事，不用怕。”

說着，走到門前，從貓眼往外看了看，漆黑一片，連燈光都看不到，林郁清沒敢再看，直覺覺得不太對。

“是誰？”夏小梓也警惕的詢問。

林郁清搖搖頭，“大概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吧。”

“沒什麽事就上樓吧，早點休息。”林郁清拍了拍小也。

小也愣愣的點點頭，就算林阿姨不說，她也想先回房間了。

等小也走後，林郁清便又壯着膽子走到門口，貼在門邊聽了聽，外面并沒有什麽動靜。

“诶，我打電話叫物業來看看吧。”

夏小梓正說着，門鈴聲響了，倆人一臉凝重的看着大門。

“天吶天吶這是什麽情況？開門，是我。”

好像是方怡的聲音，林郁清松了口氣，把門打開，一開門，她也愣住了，就見自家大門上被人潑的滿是墨跡。

林郁清怔了一下，把方怡讓進了屋，“你上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嗎？”

“沒有啊，沒看到有人，這到底怎麽回事？”

林郁清搖搖頭表示不知情，但細想想，跟這次事件八成是脫不了幹系的。

夏小梓忙給物業打了電話說明情況。

“這種時候你怎麽會過來？”

“你倆不能出門，小梓忙的要死，我怕你倆餓死在家裏。”方怡舉了舉手裏的塑料袋，買了不少菜。

“小也呢？”

“剛才有人砸門，怕吓到她，讓她回房了。”

“還砸門？”方怡一皺眉，“我記得，伊岚出事前……”

“別說這個了，這事千萬別讓小也知道。”

“嗯，我知道，但是你……”

“放心吧，這些年，我早就練就了一顆強大的心髒，這種事情傷不到我。”

聽她這半開玩笑的口吻，方怡笑了笑，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她的心态确實還是不錯的。

“行了，菜我給你放這了，我就不在你這添亂了，這事薛月賢也在幫忙處理，有我們在，你就安安靜靜的在家休養吧，回頭我雇幾個保镖過來，你們沒什麽事先別出門了，現在主要不是怕網絡上那些口誅筆伐，是怕那些反同分子和黑粉搞事情。”

“要不你們還是先去我那住一陣子吧，等風波平息再回來。”

“沒那麽嚴重。”林郁清擺擺手，現在好歹也是法治社會了，而且自己住的地方也是個高檔的小區，治安不錯的，不像伊岚那時候，住在偏遠小鎮，治安不好。

林郁清說完，頓了頓，“要不你把她帶走吧。”

“我不走！”

林郁清回頭一瞧，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欄杆處看着這邊，“你還學會偷聽了是不是？”林郁清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剛才那些話她聽見了沒有。

“林阿姨，我不走，你別趕我走，我不怕的！”白也急忙跑下樓，走到林郁清身前，很認真的看着她。

林郁清被她看的心軟，胡亂點點頭，“行了，不走就不走吧。”扭頭看看方怡，“那你先回吧。”

“行吧，那你們自己多注意，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再不行就報警。”

“嗯。”

送走了方怡，林郁清把門反鎖上，回身的時候，發現小家夥緊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愣愣的盯着門口看。

“怎麽了，不是不怕嗎。”笑着攥住她的手。

在看到大門被墨水塗黑的時候，白也有一瞬間的失神，腦中不自覺的閃過一個片段，總覺得這樣的一幕，自己曾經在哪見到過。

“小也？”看着小家夥愣愣的出着神，林郁清摸了摸她的頭，“要不先去方怡那待幾天？”

“不！”拒絕的格外幹脆。

“那就別把這些放在心上，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嗯。”白也點點頭，拎起方怡放在門邊的塑料袋直奔廚房。

……

躺在床上，林郁清輾轉反側，晚上吃飯的時候小也明顯心不在焉，有點失神的模樣，實在是太讓人在意了，坐起身子，打開了床頭燈，還是去看看她吧。

剛一下地，燈泡突然滅掉了，屋裏漆黑一片，樓下又傳來了沉重的砸門聲，饒是林郁清膽子再大，眼下也是心口突突直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稍微一個晃神，忙在黑暗中摸索着，跑去了小也的房間。

小也的房間裏也是漆黑一片，林郁清走到床邊摸了摸，只摸到了被子，卻沒摸到人？

“小也？”頓時慌了。

“怎麽了？”正巧夏小梓也來了，拿着手機在照亮，往床上一照，并沒有人影，“小也呢？”

林郁清擡了擡手示意她別出聲，倆人屏息，明顯聽到了屋裏有啜泣聲，林郁清忙繞到床的另一側，果然瞧見了小家夥抱着自己靠坐在床邊，把臉埋在膝間默默的抽泣着。

還不等松一口氣，樓下的砸門聲還在繼續，林郁清惱了，霍然轉身，袖子突然被小家夥抓住。

“不要去……”小也淚眼婆娑的看着她，鼻尖都

哭紅了。

林郁清神色一緩，蹲下身子抱住她，“別怕，我在。”

“媽媽……”

“嗯？什麽？”

“媽媽就是抱着我，躲在這裏的……”

林郁清心頭一揪，懷裏的小家夥啜泣的更厲害了，她是想起了什麽嗎。

“媽媽抱着我，她一直在發抖，她在抖，她好害怕，好害怕。”

“小也乖，別想那些。”

“清姐，我給物業打電話了，他們已經派人來了，另外，可能是外面的電箱被人動了手腳，家裏暫時沒電了，我去找蠟燭來。”

“嗯。”林郁清點點頭，把小家夥抱起來，她窩在自己的懷裏，兀自發着抖，臉色蒼白很不好看，抱着自己的脖頸，緊緊的摟着。

林郁清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夏小梓在屋裏點了蠟燭。

林郁清把小也放在自己的床上，幫她擦着額上的汗珠。

“啊——”樓下突然一聲尖叫，懷裏的小家夥明顯一個激靈，林郁清忙拍着她，回頭看着門口，“怎麽了？”

“沒事沒事沒事，門口灌進了油漆，吓死我了……”夏小梓拍着胸口，她在門口聽着動靜，等着物業來人，腳下突然黏黏的，低頭一看，還以為是血呢！吓得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直到聽到林郁清的聲音，才稍微緩了過來。

夏小梓氣惱的不行，重重的拍了兩下門，“我已經報警了！有種你不要跑！”怎麽會有這種變态啊！

還好家裏還有兩個人，這要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還不得被吓個半死！

不多時，物業的人來了，查看了電箱，電線被人剪斷了，門上潑的到處都是油漆，連走廊的牆面上也沒能幸免，物業也是一陣頭大，表示調查了監控，可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進出小區，并且小區全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在巡邏的，到了晚上沒有門禁卡更是別想進門，除非做這些的人是小區的業主，否則他跑不掉的，這件事他們會盡力排查的。

物業連夜搶修電箱，并表示會加強人手在這棟樓巡邏，盡量杜絕這類事情再次發生。

夏小梓氣到炸裂卻也無可奈何，這麽晚了，人家面帶微笑的上、門服、務，自己總不好把

把火氣都發在人家身上吧。

房間裏，林郁清抱着小家夥，輕輕拍着她的腰身，小也把臉埋在林郁清頸間，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了。

“林阿姨……”

“噓，閉上眼睛，什麽都不要想，乖乖睡覺，我陪着你。”林郁清打斷了她的話，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輕哄着。

“林阿姨，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嗯？我有很多黑粉啊，他們只是比較極端，做事情不走腦子，只顧自己開心，不管別人死活。”

“黑粉嗎……”

“可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媽媽……”

“嗯？”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媽媽？”

“小也，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麽？”

“雖然很模糊，但是我記得，有一段時間，媽媽不再送我去幼兒園，不再帶我去公園玩，連門都不讓我出，就像現在一樣，每天都躲在家裏。”

“一到晚上，就會有砸門的聲音，比剛才的還響亮，還吓人。”

“白天，會有人從窗戶偷窺，家裏一直拉着窗簾，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媽媽每天陪我吃完飯，就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不給我讀故事書，也不陪我看動畫片，只讓我自己一個人玩。”

“最開始，她還會跟我說說話，後來開始自言自語，再後來，她就不說話了。”

“那個時候，我好怕聽到敲門聲，好怕看到陌生人，有的時候，還會有人往家裏扔磚頭，會把玻璃打碎。”

“每天晚上，媽媽都不敢睡覺，抱着我一起捂在被子裏，後來，她抱着我縮在床腳，再後來，是躲在床底下。”

“我記得，每次抱着我，她都在發抖，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可她還會告訴我不要怕，說媽媽在，媽媽在……”白也吸了吸鼻子，完全陷入到那段回憶中去了。

“我們在家裏待了好多天，那天媽媽出門去買食物，我記得她穿着幹淨的白裙子出去，可回來的時候，卻摔的滿身的泥，異常狼狽。”

“那之後的幾天裏，媽媽也不再做飯了，每天只待在房間裏，我好餓，可是不管我怎麽哭鬧，媽媽都沒有打開那扇門。”

“後來，家裏來了幾個人，要把我帶走，臨走前，我看到她們撞開了那扇門，看到媽媽……”

“看到媽媽安靜的躺在床上，穿着她最愛的白裙子……”

“只是，她的床上全都是血，幹淨的白裙子，被染成了紅色……”

“媽媽……”白也泣不成聲，“林阿姨，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媽媽，為什麽……”

林郁清撫着她的腦袋，緊緊貼着自己的臉頰，通過小也的講述，她終于知道了白伊岚過世前最真實的一幕，又心痛，又可恨。

恨那些自以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便可以不負責任的批判甚至侮辱同性群體的所謂正常人，恨那些以自我為中心的極端反同分子，恨人情之冷漠，恨那個迂腐的時代。

“小也，別再想了，我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絕對不會。”林郁清把小也箍的緊緊的，恨不得把她揉到身體裏去。

“林阿姨……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嗯，不會的。”林郁清低了低頭，貼着她有些濕潤的臉頰輕輕親了一口，“不會的。”

……

昨天夜裏，小也幾乎沒睡，天快亮了才在林郁清懷裏睡着。

林郁清一夜沒睡，一直抱着小家夥，腦子裏亂糟糟的，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象着小也口中的場景。

天剛蒙蒙亮，窩在沙發上睡着的夏小梓翻了個身，差點沒掉地上，猛然驚醒了，昨天她也不敢回房睡，死皮賴臉的賴在這裏了。

“清姐？”揉了揉眼睛，看着林郁清還坐在床上。

“給方怡打電話。”

“诶？”

林郁清沒再多言，低頭親了親小家夥的額頭，目光柔和的看了她一會。

……

白也有意識的時候，感覺周圍晃晃悠悠的，自己好像坐在車上，揉了揉眼睛，左右一看，還真在車裏！奇怪了，昨天不是賴在林阿姨懷裏睡着的嗎？

“方……方阿姨？”看着駕駛座上的方怡，白也有點懵，自己躺在後坐，還蓋着毛毯，應該睡了很久了。

“醒了？”

“方阿姨，我怎麽會在你的車上？林阿姨呢？你

要帶我去哪？”

方怡嘆了口氣，她也是一大早就被林郁清吵醒了，這才聽說昨天晚上她家裏竟然發生了那樣的事，小也還受驚了，而聽林郁清的意思，是讓自己把小也帶走，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好，方怡也不敢怠慢，立馬就去接人了。

“小也乖，你林阿姨要去外地拍戲，讓我先照顧你。”

“你別騙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她肯定沒有走，只是怕我受到驚吓讓你把我帶走對不對？”

方怡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無奈的點點頭，她今天是有勸林郁清一起走，但是林郁清的樣子不太對，并且一副鐵了心要跟那些人死磕到底的模樣，實在是勸不動。

“嗯，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我已經請了保镖，二十四小時守在她家門口，可以保證她的安全。”

“小也，你聽話，你現在回去沒有任何意義。”

“停車！我要下車！”白也急了，伸手去拽門鎖。

方怡見狀忙踩了一腳剎車，卻聽到了車門鎖松開的聲音。

“顧白也！”方怡一腳剎車踩到底，匆忙将車子靠邊，白也推開車門下了車，方怡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白也的胳膊，“你給我站住，好好跟你說你不聽是不是？”好脾氣的她也惱了。

“方阿姨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

“啪！”一記耳光，清脆響亮。

“你給我冷靜一點！”忍不住拔高了音調怒斥着。

白也被這一巴掌打蒙了，擡頭看着方怡，眼眶不禁紅了。

方怡怔了怔，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可這家夥竟然想跳車！

沉默片刻，方怡面色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擔心她，可你現在回去不僅于事無補，還只會添亂，她現在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了你，你就乖乖的照顧好你自己，別讓她跟着擔心你了，行不行？”

方怡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對不起小也，我着急了。”

白也默默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緊緊的攥着拳，不讓眼淚掉下來。

方怡一怔，看着自己手背上滴到的淚珠，忍不住自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