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最美的時光(4)
報案室內,警察們制服筆挺,耿子揚帶着兩個年輕的警察坐在長條桌一側,周秘、郝玫和佟青坐在他們對面。
耿子揚和一個姓趙的年輕警員負責訊問,另一個紮短馬尾的女警負責記錄。
“向嫌疑人借了多少錢?”耿子揚像是訊問犯人的口氣讓周秘很不舒服。
佟青低着頭不說話,周秘只好接話:“4000。”
耿子揚蹙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我沒問你,你是受害人嗎?”說話很不客氣。
周秘全身一僵,無聲地捏了一下拳頭,但到底閉上了嘴。他本不愛與人接觸,從來都是惜字如金。
耿子揚又敲了敲桌子,斜睨着佟青,“問你話呢,說話!”
佟青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了耿子揚一眼,不敵他的那嚴厲的目光,又飛快低下頭去。“貸了4000。”
“貸款給你的人是叫什麽名字?”
“我不知他的真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龍哥……他跟我說自己住在本省的省會城市恒城。”
“你見過他本人沒有?”
“沒有,我們一直都只用手機或微信聯系。”
“他給你打款也是微信轉賬?”
“是!”
“借款利息是多少?”
“月利20%。”
“靠,利率這麽高?”小趙警官罵了一句。
“這麽高的利率你也敢貸?你還有沒有腦子?”耿子揚挑了挑眉。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你借錢用來幹嘛?買衣服、包包、化妝品,還是蘋果手機?”耿子揚問題愈加犀利。
從一開始警察的口氣就不怎麽好,佟青本就既羞愧又害怕,被耿子揚這樣連連逼問,委屈得不行,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
“這個問題,和案子又有什麽關系?”周秘忍耐不住,開口截斷。
耿子揚繃起臉看着他,沉了嗓:“你什麽意思?”
“你又是什麽意思?”周秘脊背挺直,目光黑沉,寸步不讓盯着耿子揚。
平日裏他沉靜內斂,真發起火來,氣勢竟不比幹了多年刑偵工作的耿大隊長弱。
兩人劍拔弩長,似乎下一刻就要撸胳膊幹起來。
“都給我閉嘴!”郝玫一拍桌子,“你們這樣,能抓住嫌疑人嗎?能解決問題嗎?”
她狠狠瞪了耿子揚一眼,“耿子揚你這狗脾氣怎麽就不能改一改?你再對我的當事人這個态度,我可要向你們紀委投訴了。”
耿子揚哼了一聲。
郝玫又瞪了周秘一眼:“我是佟青的律師,這裏沒你什麽事,你也給我閉嘴。”
各打五十大板。
周秘也不知是不是不想和女人一般見識,閉上嘴不說話了。
郝玫看了看表,“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咱們先把案子問完。”
接下來的問話順利了不少。按照佟青的描述,她從網上向龍哥借了4000塊錢,約定利息為20%,還款期3個月。
她分三個月向“龍哥”還款一定數額,但是高利貸的利息太可怕了,就像一個無底洞,根本就還不過來。“龍哥”竟叫她去恒城陪他一晚上,然後可以寬限她一個月的還款時間,也就是所謂“肉償”。否則不但要将佟青的裸-照發到網上,還要發給他的親戚朋友同學,叫她沒臉做人。
佟青害怕極了,幾乎想要自殺,在周秘的鼓勵下才鼓起勇氣來報案。
郝玫希望警方能夠将“龍哥”繩之以法,并銷毀“龍哥”手機裏存着的佟青的裸-照。
耿子揚想了想問佟青:“你一直就用手機和‘龍哥’聯系的?”
“嗯!”佟青低着頭,眼睛紅紅的。
耿子揚抱着胸,眸子暗沉,“若想抓住龍哥,就要密切配合我們,去恒城約他出來。我們就可部署警力,将他一舉捉住。”
佟青低下頭,手無意識攥緊,“我,我害怕!”
耿子揚看了看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嫌惡,“把手機拿來!”佟青下意識看了周秘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順從地将手機遞給耿子揚。
耿子揚把手機扔到女警的手裏,“小張,你用佟青的語氣,和‘龍哥’保持聯系,把他約出來。”
小張警官就是一直作記錄的女警,長相普普通通,但是身上有一股英武之氣。
“我才不要和那種人渣聯系!”小張連連搖頭。
耿子揚氣得眉頭皺起:“你們一個一個,都反了是不是。”
“還是我來吧。”郝玫拿了手機在手裏,自告奮勇。
耿子揚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松了松,“你肯出馬,我就放心了。”
郝玫不樂意了,秀眉微蹙,“你什麽意思啊?”
耿子揚冷笑了一聲,直接起身:“那就這麽着吧,小趙,送客!”
周秘和佟青跟着小趙警官走出辦公室,郝玫卻留了下來。
屋子裏只剩下她和耿子揚兩個人。氣氛立時松緩下來,郝玫微仰臉看着他,“你今天吃了槍藥了?就這麽對待老同學?”
“你想我怎麽對你!”耿子揚鼻子裏哼出一口氣。
兩人是舊識。
他們是大學校友,耿子揚比郝玫高兩屆,算是郝玫的師兄。大學的時候,耿子揚追求過郝玫,遭到無情地拒絕。
拒絕也就拒絕,關鍵是郝玫的嘴太毒。
她對耿子揚說:你長得太像《灌籃高手》裏的赤木剛憲,我沒法和一個大猩猩談戀愛。
這話讓耿子揚足足內傷了好幾個月,剛憲之名也在大學不胫而走,成了耿子揚揮之不去的噩夢。
之後耿子揚苦練散打,曾在省大賽中取得過前三名的好成績,因此他大學上的不是警校,但還是順利加入人民公安的隊伍。
他四肢發達,頭腦卻一點不簡單,進入公安局之後從民警轉為刑警,一連破了幾宗大案,積功升職為刑警一隊的大隊長。
郝玫則跨入律政界,負責刑事案件,耿子揚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別看耿子揚表面上一直拿鼻孔在看郝玫,其實暗地裏,還是沒能熄滅對郝玫的那點心思。
至少郝玫是這麽認為的。
“你這一點就爆的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吃的虧還不夠嗎?”
“郝大律師什麽時候關心起我來了?”耿子揚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卻未達眼底,“還沒恭喜你,終于修成正果了……”
“你看見了。”郝玫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想把戴着戒指的手指藏起來。
“也不看看我是幹嘛的?”
“也是。”郝玫自嘲地笑笑,“你這大神探目光如炬,什麽蛛絲馬跡再細小的線索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行了,行了!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他拿出煙來,想了一下又塞回煙盒裏:“你這次怎麽接了這麽一個案子?”
郝玫:“你能不能不用這麽鄙夷的語氣?還人民警察呢!”
耿子揚冷笑:“能為了4000塊錢拍裸-照借高利貸的女孩子能是什麽好鳥?”
其實郝玫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法律上還講無罪推定呢,任何人在未經法律的審判之前都應該視其是無罪的,對于一個人的品德,也應同樣視之。”
“你是律師,我辯不過你。”耿子揚舉手投降,“作為老同學,我只想給你一個忠告——離那個小白臉遠一點兒。”
郝玫不解:“為什麽?你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帥氣?”
“就他那風一吹就倒的樣子,比我帥?”耿子揚哼笑,目光沉了沉,繼續說:“一個多年老刑警的直覺,我總感覺這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
“胡說八道。”她伸手理了理鬓邊的散發,笑着說:“若你們兩個同是一件殺人案件的嫌疑人,我肯定傾向于你是嫌疑人而他是被冤枉的。” 她對周秘的印象一直好的很。
耿子揚蹙眉,“你們女人都只看臉的?我不是胡說八道。我從警之後跟隊裏的法醫學了解剖學,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手,修長筆直且富有力量。他的手一定比一般的人更有力量,實施起犯罪來更加輕而易舉。”
頓了頓,他又道:“從心理學角度出發,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眼神中時刻充滿警惕,可見他偏執、不合群,因此會長期感受到來自社會的惡意,他必定癡迷于暴力幻想及虛假的力量,渴望擁有力量,發誓抹殺掉他無法擁有的一切……你說可怕不可怕!”
郝玫“噗嗤”一下笑了。“行了行了,別再這胡編亂造了,本大律師時間寶貴着呢,沒空聽你瞎掰,嫉妒就嫉妒,明說多好!費這勁兒繞來繞去,你累不累啊,神探大人!”
郝玫踩着高跟鞋蹬蹬往外走,耿子揚在後面喊道:“喂,我看人很準的,別說我沒提醒你!”
“我謝謝你,”郝玫大聲喊道:“回頭叫人給你送一錦旗來!”
來到停車場,周秘和佟青站在那裏等着她。
她快步走過去,有些詫異:“不是叫你們不用等了?我打車回去就成。”
周秘本來斜倚在車上,見她過來站直了身體,黑眸看着她,表情專注:“既然一起來了,便一起回去。”
郝玫想起剛才耿子揚的那番話,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手。十指修長白皙,骨節根根分明,那雙手真漂亮,像極了藝術品。
“那咱們走吧,我4點鐘約了委托人在律所見面。”
周秘禮貌地幫她拉開車門,郝玫依舊坐後排。關車門前周秘說了一句:“郝律師?”語調上揚。
郝玫挑了挑眉,“有事?”
周秘摸了摸鼻子:“上次律所見完,我回去申請了微信賬號,咱們……加個微信?”
“嗯。”郝玫掏出手機,“有了微信就方便多了。”她想起之前耿子揚對周秘的評價:警惕、不合群,似乎有幾分道理。
周秘還有點不大會用微信,郝玫就在一旁指點他,“點那個掃一掃,”她調出二維碼,“掃一下就成了。”
兩人離得很近,不經意間有幾絲秀發掠過周秘的臉龐。
周秘不由側了側頭。
夏天,郝玫只穿了一件雞心領襯衫,從周秘的角度一低頭,就能瞥見內衣的邊沿。男人卻眼觀鼻鼻官口,老實得像個得道高僧人,眼尾都沒掃過來。
他有些笨拙地掃了二維碼,“滴”一聲,頁面跳轉。
看到她名字的一瞬間,有如石化。又看她一眼,才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青城宏博律師事務所hao,真是你?”他的聲音中透出幾分古怪。
“這個城市,大概除我之外沒有人會起這麽挫的微信名了。”郝玫自嘲地笑笑,一切都是為了工作方便。“還愣着幹什麽?快加我啊!”
聽了郝玫的解釋,周秘似乎仍然沒有釋懷,他表情古怪地将郝玫添加為好友。
然後,輪到郝玫大驚小怪。
“你就是冷冰寒?”
我—靠!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一如既往地求收藏評論,雖然求也不一定有用,哭~泥萌的熱情是作者堅持下去的動力啊啊啊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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