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最美的時光(12)

過了二十多分鐘,周秘才回過來:“好多了,勿念。”

還真是他的風格。郝玫笑着放下手機,心情松快了不少。

快下班了,鄧華走進郝玫的辦公室。

“小玫,晚上把時間留出來。”

“什麽事?鄧叔叔。”郝玫擡頭。

“今天晚上接待一位貴客……”鄧華看了她一眼,補充道:“……大客戶。”

“我就不去了吧,”郝玫最讨厭這種觥籌交錯的應酬,“你知道的,我又不能喝酒。”

“那可不行,你必須得去,你別忘了現在你也是咱們所裏的合夥人了。而且這位貴客呀,你也認識。”

郝玫還想拒絕,鄧華拍板道:“就這麽決定了,晚上七點在藍江飯店,你可別遲到了。”

“鄧叔叔,今天晚上到底請誰呀?”

鄧華表情神神秘秘的,不再多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六點四十,郝玫開車來到藍江飯店,找車位的時候,後面有輛奔馳朝她狂按喇叭。郝玫順着後視鏡看去,認出那是戚芳的車。

也是,戚芳這朵交際花,這樣的場合怎麽能少得了她?

郝玫停好了車,兩人幾乎同一時間下車,戚芳穿了一件粉色繡花的旗袍,輕移蓮步之間,似有幾分優雅。郝玫不得不承認她這樣打扮很漂亮,最關鍵是勾人。

戚芳她爸原來只是開發區做小生意的,和她媽結婚後,開始時來運轉。後來她舅舅官運亨通,扶搖直上,戚父也慢慢成了本市有名的民營企業家。

戚芳她媽,曾是遠近聞名的交際花,據說年輕時做過皮肉生意,戚芳煙視媚行、勾三搭四的脾性,全是遺傳自她媽。

兩人四目一對,戚芳嘴角微翹:“聽說咱們的大律師正在和未婚夫鬧分手?是真的假的?”

郝玫淡淡一笑:“管得着嗎?”

“我雖然老是瞧不上你,但是這次卻要為你點贊……”戚芳幸災樂禍。“義少那樣的人才,你根本就配不上人家。”

郝玫不在意地聳聳肩,“我知道這麽多年,你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去追他好了,姐不會在意的,反正是姐玩兒剩下的。”

“你……”戚芳氣得臉色發青。

進入飯店大堂,兩人分乘兩部電梯來到包房。鄧華和另外兩位老牌合夥人先到了,又等了一會兒,貴客終于來臨。

朝陽地産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薄仁,郝玫還真認識。

朝陽是青城市最大的地産公司,近十年來在青城開發建設了十幾個住宅小區,賺得盆滿缽滿。同樣的地角,朝陽開發的樓盤能比一般的小地産公司價格高出2000元每平,可見朝陽在青城的地位,老百姓也都是耳熟能詳。

薄仁也成了青城市數一數二的能人,坊間傳說,他手眼通天,和省裏的某位大人物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因此就連市領導也對他客客氣氣。

“薄總,幸會幸會。”鄧華帶領律所衆人迎了上去,熱情打着招呼。一時間衆人紛紛打招呼、發名片,滿屋子歡聲笑語。薄仁今天帶了三四個人來,有公司副總、財務總監、項目經理,邵義赫然在列。

戚芳走上前,抱着薄仁的肩膀,嬌嗲嗲地喊道:“薄叔叔,今天可算把你這尊大佛給請過來了……”

薄仁四十來歲,有些發福,挺着啤酒肚,相貌其實不算差,但臉上透出酒色過度的虛弱模樣。他伸出肥爪,在戚芳的肩膀上拍了拍,“小芳侄女你都開口了,我怎麽敢不賞臉?以後朝陽再碰見什麽法律糾紛,就全靠你們這幫大律師幫我們打官司了。”

戚芳拉長了聲音道:“我可沒有那麽大的面子——”飽滿的胸口幾乎壓在薄仁的胳膊上,薄仁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郝玫也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戚芳從中牽線搭橋,朝陽和他們律所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負責朝陽所有的法律事務,單是咨詢費,朝陽每年就給律所大幾百萬。

戚芳業務方面雖然是個廢柴,但是加入律所以來,憑借父執輩的資源,的确給律所拉來了不少大客戶。從這一點看,鄧華讓她成為合夥人,買賣一點兒都不虧。從做生意的角度這無可厚非,可為朝陽服務,郝玫總有種助纣為虐的感覺。

這時鄧華介紹到郝玫:“這是我們律所的新銳律師,郝玫……”薄仁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認識認識,郝承德的女兒。十年前,你爸爸做律師的時候,我們合作過呢……”

郝玫客氣地叫道:“薄總!”

薄仁的手濕濕膩膩,用力捉住郝玫的手,讓她覺得一陣發自內心的惡心。“我跟你爸爸是好朋友,我就托個大,你也像小芳一樣,叫我薄叔叔吧。”

“薄叔叔”她可叫不出來。不過她也不是出入職場的菜鳥了,自有應對法子:“我要是也這樣叫,薄總就不怕戚芳吃醋?”郝玫笑容得體,看似玩笑,卻悄悄将手抽了回來。

“也是,也是!”薄仁大笑。

說說笑笑間,衆人按照嚴格的尊卑順序在酒桌上落座。好酒好菜端上來,終于開席。郝玫假笑了一個晚上,臉都有些僵了,告罪一聲去了洗手間。

“小玫。”剛從洗手間出來,邵義尾随追了出來。“你別躲着我,咱倆說說話!”

郝玫煩透了他,冷淡道:“咱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你還纏着我幹嘛?”剛從兩邊相互介紹的時候,郝玫直接無視邵義,讓他好一陣下不來臺。

邵義耐着性子說:“小玫,之前的事不管誰對誰錯,咱們都讓它翻過這一篇兒,好不好。我可以不計較你和周秘的關系,只要你和他斷了往來。”

郝玫只覺得好笑:“你不計較,可我計較!”她甩開邵義的胳膊:“我既然說了要和你分手,那就是真的分手。你耳朵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

邵義追上來:“小玫,薄總已經答應我,這次換屆完事,就升我為朝陽的副總,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呵……”郝玫氣笑了,“朝陽的副總?可真是了不起呢!你以為是你自己能幹,那是因為你投了一個好胎,有一個好爹!”郝玫毫不留情地譏諷。

邵義牛氣慣了,覺得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沒想到郝玫還是這麽個态度,不由惱怒:“郝玫,你怎麽油鹽不浸呢?”

“你今天才認識我?”

“那個周秘就那麽好,讓你不顧一切地投向他的懷抱,連你爸的話都不聽了?”邵義一時氣惱,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不提郝承德還好,這一提起來,郝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故意氣他:“你現在有什麽立場說這些,我怎麽樣你管得着嗎?”不管邵義暴跳如雷,直想殺人。郝玫踩着高跟鞋優雅地返回包廂。

薄仁輪流和大家喝了一圈,有了幾分酒意,“郝律師,你這趟衛生間去得可夠久的,咱們紅酒都幹了一瓶,少喝的你得補上。先幹三杯再說!”借着點兒酒勁兒,他的眼神色眯眯地在郝玫胸口掠過。

郝玫皺了皺眉,發現戚芳不知何時已經和鄧華換了座位,和薄仁挨坐在一起。

郝玫歉然道:“薄總,真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您是長輩,就饒了我這一次如何?”

戚芳落井下石:“那可不行,這桌上人人都喝,就你滴酒不沾,你太不給薄叔叔面子了吧?”

朝陽的幾個人一起跟着起哄。

薄仁伸手在桌子上一拍,“這樣吧,侄女你不喝也不是不行,得像小芳一樣,一個小笑話抵一杯酒如何?”

郝玫道:“這個簡單,我給大家講一個笑話。”就講了一個笑話。

“這個可不行!”薄仁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似的。他回頭看了一眼戚芳:“小芳侄女,你給做個示範。”

“沒問題。”戚芳清了清嗓子,講了一個。

帶色兒的。

郝玫暗罵了一聲,“這個我可來不了。”

戚芳哼笑:“都在這個社會上混的,裝什麽清純白蓮花啊!”

薄仁道:“那可就得公事公辦——喝酒啦。”

郝玫見推脫不得,強笑道:“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喝酒就喝酒。”

黃段子,她當然會講。但就算喝死,她也做不到當着這麽多猥瑣男人的面前,講出來的地步。郝玫一咬牙,端起桌上倒好的酒,全喝了。

“好!”衆人齊齊鼓掌叫好。

鄧華放下心來,他真有點害怕郝玫這個性子,再把今晚的場子給搞砸了。

一時間觥籌交錯,你來我往。朝陽的人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向郝玫敬酒。郝玫嘴上說不會喝酒,其實還是有些酒量的。

但今天晚上,一開始喝啤的,後來換紅的,不知什麽時候又被人換成白的,前後半個小時,郝玫已經暈頭轉向,找不到北了。

她離席去了一趟衛生間,抱着馬桶大吐特吐一通,總算好了一些。她不想再回包房,走到酒店外頭,點了一根煙。

被夜風一吹,她的頭腦清醒了不少。她把酒桌上的事回想了一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媽的,是戚芳那個碧池聯合了朝陽的人故意整自己的。就是想看她出醜。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決定直接回家。

好在出來的時候拿了手機,她給鄧華打了一個電話,片刻後鄧華出來。她把自己的想法和鄧華說了。出奇地,鄧華沒有攔着她。“既然你喝醉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薄總那邊,我幫你解釋。”

鄧華對她還是很回護的。

“謝謝鄧叔叔。”郝玫發自真心地道謝。

“你喝了這麽多酒,別自己開車,叫個代駕。”

“我明白。”

鄧華囑咐完回去。

過了會兒代駕過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上車就開始打電話,好像是跟女朋友吵架了,郝玫坐在後座上,迷迷糊糊也沒聽清楚。後來她酒勁兒上湧,惡心要吐的感覺如影随形,她實在堅持不住,讓代駕把車停在路邊上,下來抱着一根電線杆吐。

中途代駕好像跟她說了句什麽,她實在沒精神回複人家。等吐完回去一看,代駕不知跑哪裏去了。來不及埋怨,酒勁兒又上來,她跑到路邊繼續吐。

嘎吱!

一輛國産車在她身後停下,身材挺拔的男人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郝律師,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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