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風起

系統仿佛也發現了自己的心直口快,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稚輕描淡寫地說:“我又不介意, 本來也沒喜歡過。”

系統不吱聲, 過了一會兒才憋不住似的說:“不是初戀嗎?”

林稚眼神冷酷:“這和我不怎麽喜歡他有沖突嗎?”

系統多明智一統, 一聽出他話音裏的殺意, 便立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忽略了他的前言不搭後語,很識時務地附和道:“沒有沒有, 大人您繼續哈。”

“沒什麽好說的。”林稚談興全無, 耷拉着眼皮,恹恹地道, “我就是借鑒了一下他的人設而已。”

系統:“這就沒了嗎?”

“沒了。”林稚說,“你可以說沈煥的秘密了, 我……”

沒等他說完,系統就飛快地截斷了他的話:“那天在天光墟裏遇到的女子, 是主角的母親。”

林稚一口氣沒提上來, 猝不及防被他鑽了這麽個空子, 差點想掐死他:“我要知道的不是這個!”

系統茫然:“啊, 什麽?”

林稚:“……”好的, 他知道他今天是別想如願了。

系統還在那裝無辜呢:“怎麽了宿主?”

林稚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我日你大爺。”

系統:“阿彌陀佛, 施主, 莫逞**。”

林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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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味了一下系統的那句話, 非常想有骨氣地把“我對這個沒興趣”扔在他臉上,但斟酌了一下,還是認為自己不能太吃虧了, 便捏着鼻子道:

“然後呢?”

系統發出了得逞的笑聲,又在林稚發飙之前止住,正經統似的說:

“主角的生母,就是那天那個穿紫衣服的女人,是封神族的聖女。”

說完他停了停。林稚忍耐性地閉了閉眼,強行從腦子裏扒拉出了一個問題:“你不是說什麽,封神族和人族天生不相容嗎?”

那沈煥是怎麽來的?

系統怪他沒見識:“龍族性淫,封神族也不例外。聖女在人界的姘頭又不止這一個,好看就行了。何況,能看着對方為自己神魂颠倒,不是一件很能刷虛榮感的事情嗎?”

林稚:“所以她是有很多個孩子嗎?”

為對方生孩子也能滿足虛榮心嗎?

“哦,那倒不是。”系統說,“這就是一個意外。不過龍族雖然天性……”

他卡了一下,換了個挺含蓄的詞,“天性無拘無束,孕育子嗣卻很困難,打胎是絕對禁止的。這也是主角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等等,”林稚想到了另一件事,微微皺眉,問,“那沈煥體內的那個毒又是怎麽回事?”

系統靜默了一下,幽幽道:“那不是大人你自己寫的嗎?”

林稚:“……”

對不起,我已經忘了這是我的小說了。

他敏銳地覺得這後面肯定還牽扯到了別的事,遂直接略過了這茬,追問道:“沈煥還是我寫的呢,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他是龍,這個毒是不是還關系到了後面的劇情?”

系統竟然坦蕩蕩地承認了:“是啊。”

林稚:“那?”

系統嚴肅臉:“不能劇透。”

林稚:“……”

他微微蹙着眉,把自己還記得的劇情都過了一遍,心裏忽然冒出來了一個荒謬的猜想。

但他沒有直接提出來,而是先謹慎地向系統确認道:“我在‘書’裏寫過的,都不會變,是吧?”

系統肯定:“當然。我們不會篡改劇情的。”

林稚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迄今為止崩壞過的劇情,對此持保留意見,說:“龍族誕下子嗣的時候,本身會受到影響嗎?”

比如為期多久的虛弱期,或者一身妖力都被束縛之類的。

“不會啊。”系統答,“妖族本來就肉身強悍,只是不容易懷上,如果懷的是純血的子嗣,孕育期間大概會對母體造成一定的影響,主角的生父只是一個人類……”

說到這裏,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麽,話音戛然而止。

沉寂了片刻,系統才再度開口,他端正了他漫不經心的态度,聲音低沉了幾分:“大人想問什麽?”

林稚撐在桌面上的手指因為沒來由的緊張,輕輕地敲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那位聖女在生下沈煥的時候,修為和現在相比……”

這次系統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一些。

過了許久,久到林稚都要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系統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

“她那時的修為和現在一樣。”

林稚的呼吸一滞。

系統又彬彬有禮地問:“大人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沒了。”林稚對着空氣擺了擺手,逃避似的扭過了頭,道,“你跪安吧。”

“好,大人晚安。”

四周重歸平靜。

林稚盯着窗外山林影影綽綽的影子,半晌沒眨一下眼。

那張臉上沒了刻意糊上去的冷淡和矜持,但大概是他現在沒心情笑的緣故,竟然也不顯得和藹可親或者是風流多情,瘦削的臉部輪廓被明暗不定的燭光一勾,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沉郁和疏離。

他在想他“這本書裏”,他不知道的那些事。

一條化神級的龍,什麽情況下才會讓自己的孩子被下毒?

是因為沈煥的身體裏還淌着人類的血,所以對此無動于衷嗎?

還是……這種毒就是她自己下的?

如果是後者,一定不是因為她想殺了這個孩子——別說是一條成年龍了,便是一個普通的成年人,真要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幼兒下殺手,也不用這麽曲折。那這個他随手寫出來的先天之毒,還有什麽作用?

**

大概是搶救及時,次年春暖花開時,宋沉璧的身體徹底痊愈了過來,修為境界也穩定在了金丹中期。

唯一讓林稚有點憂郁的是,這一回無論他怎麽給宋沉璧做思想工作,好話壞話說盡,說到口幹舌燥,宋姑娘都再沒活潑過。

只是對沈煥親近了許多。

大概這就是血緣吧,林稚心想。

修行無歲月,沒宅多久,殷季給林稚傳音說,群仙會要開了,讓他先做好準備。

林稚聽着這三個字,覺得有些耳熟,鎮定自若地應了聲“好”,扭臉就對系統不恥下問道:

“群仙會是什麽?”

“……”系統像是被他的孤陋寡聞給震驚到了,半晌才語氣微妙地道,“就是大家一起打架的會,十年開一次那個,你不是……”

你不是還參加過嗎?

他說到一半,林稚便想起來了,一把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好,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在以武為尊的仙俠世界裏,衆修士的日常除了打坐修煉,歷練尋求機緣之外,還得和其他修士幹架。

這種幹架的名目繁多,往激烈了說,是一較高下,往和諧了說,就是切磋一下。

群仙會便是專門用來供衆仙門弟子一起切磋的大會。

這個弟子,是指築基期到元嬰期的小年輕,和其他人沒多少關系。

林稚初入留仙宗時才元嬰期,也确實參加過一次,不過他本着完成任務就好的原則,并不盡心,全程劃水,劃完就抛到了腦後。

是以,乍一聽到這三個字,他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

殷季話尾提到讓他過去一趟,似乎還有別的什麽事要當面和他說,林稚便整了整衣冠,飄逸潇灑地踩了一朵雲,飛去了殷季的住處。

有弟子發現了他的蹤跡,和身邊的小夥伴竊竊私語了起來。便是在大能衆多的留仙宗,化神期也算個高手了,會有人瞻仰他的風姿,林稚并不意外。

只不過……

今天關注他的弟子似乎多了些。

因只是師兄弟兩個私下相見,殷季便沒在明心殿等候,而是在自己不大的書房裏招待的他。

殷掌門性子跳脫,總會讓門派內的弟子覺得他不靠譜,但與此同時,他也沒什麽架子。書房內也沒什麽奢華的陳設,簡樸得很——不排除掌門他懶得捯饬的原因。

見林稚一臉高冷地走了進來,他便笑呵呵地倒了杯茶,道:

“站着做什麽,坐啊。”

林稚聽話聽音,當下就明白了,他這位便宜師兄要給他說的,必然是一樁麻煩事。

果然,林稚坐下了,茶也喝完了。殷季眼看着拖不下去了,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頗有點躊躇的意味。

林稚一派淡然:“掌門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殷季便又望了望他,很苦惱地皺了一下花白的眉毛,見實在憋不下去了,才沒話找話地來了一句:

“茶可适口?”

不會喝茶也不愛喝茶的林稚:“……尚可。”

他見殷季還在抓耳撓腮地想話題,就是不肯說正事,怕殷掌門會出一些“此茶好在何處”之類的難題,趕緊道:

“師兄不必顧忌太多。”

“那行罷。”殷季撚了幾縷胡子,無意識地搓了幾下,這才心一橫,道,“你和你那徒弟……”

林稚的第一反應就是,聞笛那兔崽子又闖什麽禍了?

然而殷季說出口的卻是:“……宋沉璧可是有什麽,什麽……”

他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看得林稚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提了起來,不由得催促道:“殷師兄!”

殷季眼一閉:“我這幾日聽聞,你和你那女弟子頗有越界之處,可是真的?”

林稚:“???”

他反應了好一會,才聽懂了這句話,簡直被兜頭潑了好大一盆霧水,強壓着震驚,鎮靜道:

“師兄這是何意?”

殷季卻誤解了他的意思,咳了好幾聲,道:“我知你二人年歲相差不大,又俱是龍章鳳姿,咳,可你們畢竟是師徒。”

林稚覺得自己腦子裏的漿糊都要漫出來把他淹了。

這誰造的謠??

殷季沒聽到他內心的咆哮,還在繼續說呢:

“我輩修士雖比凡人要灑脫許多,可總不能徹底沒了拘束不是?天地君親師,君是沒了,親也少見,只剩下個天地師,唉,你這個事,實在做得不妥。”

林稚不得不打斷了他:“殷師兄,我幾曾做過這等不入流的事?”

殷季愕然地看着他:“可整個留仙宗都傳遍了!”

林稚終于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神情雖還繃着,眼神卻驀地沉了下來。

他端起茶杯想喝點什

麽冷靜一下,杯子裏卻是空的,他啜了一口空氣,心情愈發煩躁,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殷季忙給他添茶,添完後,他像是品出了林稚話裏真心實意的錯愕,臉色凝重:“師弟,你方才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那還能有什麽意思,我還能對我當女兒養大的小姑娘生出龌龊之心不成?

林稚心念電轉,逼着自己忽略了這狗屁倒竈的消息,問:

“師兄可知,這消息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讓他逮着幕後人,非得揍死他不可!

殷季:“為兄就是不知道啊!”

林稚頓時就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憋屈感。

盡管因為演技不精,他這些年來少與人交往,但自認也鮮少與人結仇,更沒做過什麽欺男霸女的壞事。

何況這手段,可不像是一般的尋仇,還拉上了他的徒弟,簡直就是奔着讓他身敗名裂去的。

這是為什麽?

妖族嗎?哪個妖族這麽能耐,能把謠言散播到頂級仙門裏來?

殷季觀察了他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師弟當真沒做過這種事嗎?”

性別男愛好男的林稚沉着臉,不想說話。

殷季卻像是舒了一口氣,道:“不是便好,既如此,為兄便陪你去你那止水峰走一遭,可好?”

林稚雖然沒鬧明白這跟他的止水峰有什麽關系,但鑒于他現在也想不出個頭緒,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便一起到了止水峰。

歸程依然有衆多弟子對他行注目禮,林稚已明白了那目光中的含義,饒是他并未對這個世界投入什麽真心,也忍不住想吐血。

他倒是沒什麽,左右都要離開了,可是宋沉璧呢?她一個姑娘家,前不久才受了那樣一場打擊,如今又要面對這些流言蜚語,本就不是多麽開朗外向的女孩子,面對這種情形,又當如何自處?

作者有話要說:我……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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