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此心

林稚“嗯”了一聲:“沒有什麽?”

沈煥的目光有一瞬間的複雜, 但又飛快地斂去。

他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溫柔似水的微笑,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表示要幫林稚收拾房間。

林稚冷靜地發動了一鍵裝修, 眨眼便将空蕩蕩的屋子填補得富麗堂皇,非常符合他個人低俗的口味。

沈煥很遺憾地沒發揮什麽作用, 倒是沒提出異議,只是笑着說:“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林稚順口就想回他一句“我喜歡你這樣的”, 思及他倆如今的關系還不怎麽牢固,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迫不及待地想飛到半年後, 開始攆人道:“我喜歡怎樣的無關緊要,當務之急是修行。”

沈煥溫聲說“好”,人卻戳在門口一動不動,安靜地看着他。

林稚便問:“你可有話要問我?”

“沒。”

“真沒有嗎。”林稚斜了他一眼, 斜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崩了一下人設……不過算了無所謂了,反正半年後都要崩的,早崩一點也沒啥就當提前作鋪墊了他并不介意……

不介意個鬼啊!

沈煥:“我……”

林稚走過去, 一只胳膊搭到他肩上, 沈煥登時噤聲, 從表情看,已經忘了他方才要說什了。

林稚于是另一只手按着他腰,把他推進了他自己的屋,說:“半年後見。”

沈煥偏過頭來看他, 臉上沒了笑容,眼神驚訝中透着點兒茫然,神情幾乎可以用無措來形容。他的五官實在是長得太占便宜,明明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歷過,側臉望過來,眼睫微顫的時候,還是有股十分撩人的青澀勁兒。

林稚一瞬間色迷心竅,把他做過的什麽過分的事都抛之腦後,一個沒忍住,身體微微前傾,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親完他就溜了。

徒留沈煥站在原地,像個被登徒子輕薄了的大姑娘一般伸手捂住臉,半晌,露出一個魂不守舍的笑。

大概是他的心思太急切,時間也受到了感染,他覺得自己上一刻才盤腿坐好閉上眼睛,下一瞬就聽到了境界上的某層頑固的壁壘“咔嚓”一聲。

他略感詫異,但還是反應迅速地一揮手,一大堆光華璀璨的靈石在他身邊堆積如山,盡在那一刻被抽幹了靈氣,朝着他的身體灌注而去。

與此同時,則有一股寂滅的氣息以他為中心,隐隐地擴散開來。

林稚感受着經脈被大量靈氣沖刷時特有的,帶着點兒疼痛的愉悅感,百忙之中還抽空走了個神,心想,還好是在封神山裏,氣息被陣法一鎖,有那麽一絲絲漏出去也禍害不了什麽,這要是在止水峰,只怕又得上演一次草木瞬間枯朽的慘劇了。

半個月後,晉級為渡劫期大佬的林稚站在一片廢墟中,目光呆滞。

他應該,換個地方閉關的。

他真傻,真的,他光記得這雪山周邊光禿禿,和以前的止水峰不一樣,沒什麽可毀的,忘了他的房間和當年在止水峰的,也不一樣了。

他在止水峰,還一心惦記着要走,扮演的又是個表面不理俗世不好虛名的清高仙修,屋子裏什麽都沒有,忽有所悟,立刻坐下來修行也沒關系。

可現在,他前腳才放出來的好東西,後腳就被他自己給糟蹋了。

那些珍貴的擺件,那據說聞一口可增長十年修為的香,還有其他的,都和他的靈石一起,被他吸幹了靈氣。

還有那床他意外得到的,由萬年寒蟬吐的絲織的錦被,說是蓋着睡覺有利

于靈臺清明境界穩固的,他還一次都沒蓋過,也沒了。

都沒了。

林稚簡直心痛如絞,捂着胸口踉跄着後退了一步。

——一腳踩在了倒下來的冰靈白玉壺的殘骸上,灰塵濺起,隐隐約約還摻雜着殘餘的靈氣。

林稚的表情一個沒控制住,又扭曲了一下。

沈煥時刻關注着他這邊的動靜,察覺到他閉關結束,等了一會,估摸着他收拾停當了才過來,一進屋就看見他捂着胸口一副搖搖欲墜的瀕死模樣,登時方寸大亂,脫口道:“林稚!”

林稚瞬間出戲,表情凝固,方才對破財的心痛也被滿滿的羞恥替代。

被人看見了就算了,這個人還是沈煥!

他立刻陷入了因為過于沙雕而失去道侶的擔憂裏,理智跟着回籠,強行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若無其事地對沈煥笑了一下,道:“你來了。”

老子都對你笑了暗示得那麽明顯了你快把剛才的事忘掉!

——雖然他覺得以沈煥的腦回路,大概并不能看懂他的暗示。

怪他以前演得太好了。

他做好了被沈煥無意中痛笞羞恥心的準備,幾乎是懷着壯士斷腕的決心迎向了沈煥的目光。

沈煥卻微微怔了怔,随即眼底的憂慮如潮汐般退去,含笑道:“你怎麽還是這麽淘氣。”

幾百歲了,挺大的一個大老爺們了,還被自己未來的道侶說淘氣。

林稚的心情略沉重,但仍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表現裏的異樣,遲疑着說:“你……”

“是我。”沈煥像是知道了他要說什麽,走過來拉住他的手,眼睛微亮,專注地看着他,低聲說,“我都想起來了。”

“宿主大人。”

這實在出乎了林稚的意料。

當初系統…沈煥的分魂可是口口聲聲地說着不會讓沈煥輕易想起來,結果這才過去半年,防火牆就被攻破了?

雖然是好事但心裏還是有一點點失望是怎麽回事……

以後再也看不到沈煥拈酸吃醋了。

林稚在心底嘆了口氣,聰明地沒把這一點失落表現出來,眼神裏适當地顯露出了幾分欣慰,道:

“想起來了就好。”他說着往邊上走了一步,沒留神又吃了一口灰,未說出口的話登時全被嗆回了肚子裏。

沈煥微微皺眉,把他帶出了房間,道:“你在這等我一下。”

言罷轉身進屋。

林稚百無聊賴地靠牆站着,回味了一下沈煥方才的表現,皺眉輕輕地“啧”了一聲。

沈煥表現得太鎮定了。

林稚一時都分不清他是胸有成竹還是故作冷靜。

他居然都不問他的那個白月光是怎麽回事。

是覺得靠這不到這三個月的相處,他有自信讓他完全忘了白月光同學嗎?

還是……他只是獲得了部分系統的記憶,和那個沈煥有關的,并沒有想起來?

關于他心中的白月光同學和這個沈煥的關系,林稚早在沈煥毒發時就曾懷疑過。

那時系統斬釘截鐵地說,沈煥并無任何被奪舍的跡象。

他那時修為就那樣,想着,這個沈煥畢竟是他照着那個人寫下來的,二者相像也是正常的,至于碰到的那一縷熟悉的靈魂波動,也只當是錯覺,不再細究。

直到“系統”露出了端倪。

他出魔界之前又找容愚試驗過,證實了僅靠容貌和氣質并不能讓他的心湖産生任何波動。

後來,被證明系統确實是沈煥的

一縷分魂。

他心裏便不由得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還記得,在他出事被系統拎到這個世界來填坑之前,他在現代遇到的那個沈煥就已經沒了。

兩個世界的時空是錯開的,并不一致。

他猜測,既然此刻幫他收拾屋子的那個沈煥是重生的。

那有沒有可能,系統說的上一世,其實是他的白月光同學死後轉世,投胎到了他寫下的這個世界?

雖然這還是無法解釋,為什麽系統會在一開始對他抱有那麽尖銳的惡意。

按照目前了解到的種種跡象,系統大概是受到了天道的洗腦。

只是,天道為什麽會讨厭一個和這個世界并沒有什麽瓜葛的人?

是在嫉妒他才是真正的“創世神”?

沈煥的腳步聲漸近,林稚搖搖頭,把種種揣測都壓進了心底。

雖然其中還有些事情存疑,但如果事實是這樣,卻已經可以解釋絕大部分事情。

沈煥從那樣一個大灰塵場裏出來,面容卻依然是幹淨的,一根頭發絲都沒亂。他對林稚道:“這間屋子不能住人了,你要不要換一間?”

林稚便口無遮攔地說:“換到哪裏去?和你住?”

沈煥的耳根染上了一層薄紅:“別胡鬧。”

“沒胡鬧,認真着呢。”林稚振振有詞,反正沈煥已經解鎖了系統的記憶,他也不用費力地維持人設了,說,“你隔壁就兩間房,一間你師伯住着,一間已經沒了,總不能讓我去角落裏蹲着發黴吧?”

沈煥平靜地說:“讓李師伯和你換一下。”

林稚早有準備,立馬擺出嫌棄的表情:“我不住別人住過的房間。”

沈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輕聲問:“你當真要和我住一起麽?”

林稚沉吟了一下,理智道:“住對面也可以。”

對,還有一個疑點就是,他明明記得他的高中同學沈煥,斯文守禮,待人接物是發自內心地寬和大度,年紀雖輕,卻溫和得像是沒有棱角。

——也像是天然就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不像他面前的這個,便是笑着,林稚還是時不時地會察覺到他溫和笑容下掩藏的攻擊性,和冷漠。

或許修真界就是個大染缸吧。林稚心想。

他不覺得沈煥對李臨時的冷漠有什麽不妥,只不過……

已經過去半年了。

他猛地一驚,直接站直了,問:“你把他留在這裏這麽久,明胭那邊……”

“沒事。”沈煥下意識地扶着他手臂,“你不要擔心。”

他頓了一下,忽地側頭避開了林稚的視線,說,“就算他們發現了,也不敢對我做什麽的。”

作者有話要說:林稚的猜測:

沈煥英年早逝,投胎轉世進了他寫的書,修煉成神,然後重新來過。

雙更暫時莫得,明天要考試的作者跪着說。

雖然但是,我已經寫了結局章了,結局時也許可以萬更_(:3」∠)_

而且考完就真的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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