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離開

村民低着頭保持沉默, 裏正叫不準馬上的人是個什麽身份, 偷偷看向縣太爺, 縣太爺策馬上前幾步說道：“這位是軍師中郎将梁玉梁大人，大人問你們話呢, 還不快回答？”

裏正趕緊彎腰回話：“大人, 是這兩位少俠幫我們滅的蜂群，還有他們的……”

梁軍師擡手打斷他的話，面容和善的看向被村民讓出來的墨九和馮大海。

“本官聽回來的士兵說，你們配合本官的計劃剿滅了蜂群，救了這一方百姓平安, 此乃大功一件啊，李縣令, 拿十兩紋銀賞給這兩位壯士！”

縣太爺從懷裏掏出兩個銀錠子交給馬前的士兵送過去。

裏正臉色變了變，村民們不是傻的也聽出來了，這是當官的來搶功的，劉勇很不忿, 暗地裏捅了捅他爹, 裏正怼了他一下, 讓他別亂出頭。

墨九看着送到面前的五兩銀子, 手都不擡一下, 馮大海咧咧嘴，雙手抱胸“哎呀”了一聲，扭了頭。

梁軍師皺眉，聲音不悅：“怎麽, 兩位壯士有意見？”他搓着馬缰繩，半眯着眼睛。

墨九擡頭看了他一眼，扭身要走，結果從他背後伸出來個熊掌将士兵手裏的銀子拍到地上。

人群一亂，紛紛往外散去，露出鐘子琦那張大熊臉，差點沒吓壞了遞銀子的士兵。

突然出現的熊獸讓馬群騷亂了起來，焦躁的踏着蹄子，但很快在士兵的安撫下安靜下來，只是鼻子還呼呼的喘粗氣，梁軍師臉色大變，厲聲喝道：“哪裏來的熊？來人，給我……！”

“哎喲，面團兒你咋出來了？大人莫怕哈，這是我兄弟養的，乖的很，這次滅蜂群它可是大功臣！”馮大海笑嘻嘻的揉着鐘子琦的脖子，一點都不在意被打斷話後臉色難看的梁軍師。

馮大海心裏明鏡這呢，這個草包軍師搞砸了事兒，這會兒打算給錢堵他們的嘴，占大半功勞，可就是太摳，他們本就是江湖人，占這個功勞也沒多大用處，無外乎也是朝廷給點賞銀打發了事，不過十兩？呵呵，嘴臉太難看！

梁軍師見這熊果然乖順的站在墨九身邊，心裏穩了穩，剛要開口說話，就見那頭熊抓起個石頭子丢到他坐下的馬頭上，丢的那是相當的準，馬兒被吓到，動了動身子立刻被身邊的士兵穩住了，不過梁軍師還是受了些波折，他想發怒，可是什麽名頭發？你的熊砸了我的馬？當着這百來十號人，他還要維持些為官的氣度。

梁軍師臉色很難看，卻只能生悶氣。

鐘子琦歪着頭眨眨眼睛，讓自己萌萌的又無辜，伸爪子巴拉巴拉地上的石頭和土，左右丢了丢，從中将兩個銀錠子夾起來，直接塞墨九手裏了，然後對着梁軍師嗷嗷的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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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軍師面色陰沉，，抖了抖衣衫，可見熊對他吼又緊張了，努力控制面色，扯着嘴角勉強的笑着：“你這熊，為何吼叫？”

墨九勾唇，拍拍鐘子琦的腦袋：“它嫌銀子少，沒它份兒！”

鐘子琦配合的點點頭。

“大人，若是沒有這頭熊，我們村兒可就得死人了，那馬蜂群厲害的很，可吓人了！”不知道是誰在人群裏喊了一嗓子，然後趕緊貓回去了。

有人開了頭，就有人接話，聲音不高，但是人群也随之讨論起來！

“是啊，可吓人了，我躲在家裏遠遠的看着都瘆得慌！”

“聽我家相公說，那熊要是沒出現，他都未必能留着命回來！”

“好熊啊，通人性！”

“兩位壯士和他們的熊是咱們村的恩人！”

“別忘了劉獵戶家的狗蛋，那也是敢跟蜂群幹架護主的……”

“哎，我覺得我家爺們出力也挺多，大人會不會也賞賜我們家啊？”

嘀嘀咕咕，咕咕嘀嘀，村裏的婦女們聲音越來越大，她們身在邊陲，年輕的時候蠻夷摸進村子裏那也是扛着鋤頭上山的主兒，可不見得真怕了這位面生的官老爺，既然當官的大人說要打賞功臣，那自家漢子也是出力受傷的，自然也要打賞啊！

縣太爺覺得有點尴尬，他輕輕咳嗽了聲，使勁給劉裏正打眼色，想讓他控制下他的村人，結果裏正低頭看着手指，嗯，他手背上好多馬蜂叮咬的大包，臉也疼的厲害，一會兒找鐘良再要點藥膏擦擦。

梁軍師肺都要氣炸了，這些邊民，這些邊民真是無禮！

馮大海冷冷笑，朗聲說道：“大家不要擔心，大人愛民如子，大家配合大人剿滅了蜂群，大人自然會按功行賞，不會落下大家的！”說完，還恭維的對梁軍師拱拱手：“梁大人真是好官啊，謝謝梁大人！”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梁大人好官啊！”

呼啦啦，剛才在自己家或者附近人家療傷的抗馬蜂小分隊村民們全出來了，一個個頂着傷痕累累的模樣對着梁軍師拜謝。

梁軍師嘴唇抖了抖，這麽多人，每人真要十兩銀子，那就是一千多兩，朝廷的賞銀不會超過五十兩，多出來的豈不是要他自己掏腰包？他哪兒來的這麽多銀子？本以為不過是兩個江湖草莽，必然不會公然與他一個朝廷命官為難，誰成想他們居然煽動民意，致自己于騎虎難下的地步。

縣太爺悄悄靠過來，低聲說道：“大人，邊民無理不懂規矩，不過此時怕不好逆了民意，若生出不滿，傳了出去有損大人威名，下官短見，不如稍稍打賞些，一人一兩銀子，至于那二人，還是十兩，多出來的賞錢，下官以衙門的懸賞金補上，您看？”

梁軍師滿意又感激的看了縣太爺一眼，點頭！

縣太爺掏出銀子對村民說：“大人感念各位功勞，參與到滅蜂行動的村民可以領取一兩賞銀，兩位壯士功勞甚大，大人感念，每人十兩賞銀！”

村民歡呼了，一兩銀子，好幾個月的營生了，趕緊排隊領銀子。

發銀子的士兵将前來領取賞銀的人名登記入冊，發着發着，突然面前伸出一個熊掌，發銀子的士兵手抖了抖，擡頭看看這頭熊獸，回頭看了看頂頭上司，縣太爺看梁軍師，這熊可沒算在內啊。

“大人，懸賞金可只能餘處，八十兩，多了下官難做啊！”縣太爺低低的說，那意思就是說，這熊的賞銀大人您可得自己掏腰包了！

梁軍師心塞的要死，縣令從自己衙門餘處八十兩已經算是盡了人意，他們一個文臣，一個武将，本就沒有上下級關系，出這銀子也是給他個臺階下，這多出來的錢，自然要自己掏腰包的，梁軍師咬咬牙，一兩銀子，他月俸也不過三兩銀子，可聽着周圍百姓稱贊那熊是大功臣的聲音，也不好人賞熊不賞？不賞熊也要賞給熊的主人啊，梁大人咬咬牙，擺了擺手，給！這特姆是個什麽熊！

于是發銀子的士兵往熊爪子裏放了一兩銀子，熊獸放到另一只爪子裏又伸出手，士兵叫不準又回頭看梁軍師，梁軍師咬咬牙再擺手，騎虎難下，騎虎難下啊！

士兵又給了一兩，鐘子琦收回來再伸手，這回士兵也不回頭問了，接着給，他是看出來了，回頭也是個給的命令。

一個人給的痛快，一頭熊收的痛快，就在梁軍師差點忍不住風度跳起來的時候，鐘子琦要夠了十兩銀子，收了手，捧着一把銀子晃晃悠悠走到墨九身邊，全遞過去了。

“嗷嗷！（給你，這是我的路費夥食費！）”

馮大海怼了怼墨九，低聲笑：“你這頭熊厲害了，還會讨錢，看那梁大人臉都青了！”說完，擡手對着梁玉高喊：“謝謝梁大人，梁大人公正廉明，一頭熊的功勞都犒賞，在下敬佩梁大人！”

低下的村民也是一陣誇贊，大人英明，大人好官，大人長命百歲，

“呵呵，應該的，應該的！”梁軍師這個咬牙切齒啊，沒想到剛來到此地上任就吃了這麽大一個暗虧，還非吞下去不可。十兩銀子，那是他三個多月的俸祿！他等了一眼背對他的發銀子士兵，若此人是他手下，他非剝他一層皮下來，愚蠢，要就給？

縣太爺低頭當啥也沒看見，自己的手下就是這麽耿直，嗯，非常耿直！

裏正也得了一兩銀子，揣到懷裏，他們縣太爺開的口，銀子就拿的心安理得了！

派發完銀子，在一群村民的贊嘆下，梁軍師灰溜溜的帶着人馬走了。

此行他倒是得到了想要的功勞名聲，可也欠下了縣令的人情還有十兩銀子，也不知道賺了還是賠了？

鐘子琦很開心，見墨九收好了銀子，日頭也偏了西，對墨九叫：“嗷嗷~（我去接孩子！）”

墨九見母熊往山林走，想了想跟了上去，摸着好奇擡頭看他的母熊：“可是要接孩子？我與你同去！”

于是，鐘子琦與墨九肩并肩進北山接熊寶去了。

此時山林中的硫磺煙霧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淡淡的味道，估計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會徹底散去。

鐘子琦帶着墨九爬上了山，守在上山腰的狼群見了墨九，冒了頭露個臉，又藏了起來。

一路走到狼群，大母熊帶着妮妮和熊寶正在吃一頭公山羊，狼妹在一旁一會兒舔熊寶一口，一會兒聞聞妮妮。

看得出來，它是一匹喜歡孩子的母狼。

黑狼王起了身，看看墨九，又看看鐘子琦，心裏很難受，看來老大真是鐵了心要跟人類跑了。

它走到鐘子琦身邊，聞聞她的味道，低聲叫道：“嗚嗚？（老大，你走了，我會想你的！）”

“嗷嗷~！（我也想你！）”鐘子琦蹭了蹭黑狼王，将吃的滿嘴都是血的熊寶抱起來，擦了擦它的嘴巴，對大母熊和黑狼王說：“馬蜂群被滅了，山林如今很安全，你們可以回去了！”

她又對大母熊說：“嗷嗷！（姐姐，你不是喜歡南山林那塊地嗎？給你了！）”

大母熊歪着頭，看着鐘子琦：“嗷？（啥？你傻了？）”

“……”你才傻！！

“嗷嗷~（我要跟人類走了，所以那塊地給你了！）”

大母熊猛的站起來，不善的看着墨九，對鐘子琦吼：“嗷嗷？？嗷，嗷嗷！（是不是這個人類逼你的？我去吃了他！）”

鐘子琦趕緊攔住大母熊：“嗷嗷嗷~（不是不是，我自願的，他，額，他是我的飼養員，跟着他，有肉吃！）”

“嗷？嗷哦~（天，年輕人，你堕落了，你怎麽會有這麽危險的想法，人類是最可怕的動物，他們會吃了你！）”

“嗷嗷嗷~”

“嗷！”

墨九抱着肩膀，看着自家熊和比她大一圈的陌生熊嗷過來吼過去，大母熊很激動貌似要打他家熊？墨九眯眼握緊明陽劍，然後自家熊又怼回去了，墨九放松了繼續站在旁邊等。

等了一會兒，就見自家熊帶着熊崽走到他身邊，帶着他下山了，身後還有那頭陌生母熊的怒吼聲。

“嗷嗷嗷！！（你愚蠢，你傻瓜，你被吃了活該，我是不會還給你領地的，整個山林都是我一頭熊的了啊啊啊啊！）”

鐘子琦甩甩耳朵，這大姐嗓門真大，不過很貼心。

她看了眼跟在身邊的墨九。

“嗷嗷~！（你得對我好，否則我就揍你！）”鐘子琦開始立規矩。

墨九看了看嗷嗷叫的熊，以為它離開同伴很傷心，安慰的摸摸它的腦袋：“莫怕，我會對你好的！”

嗯，這還不錯。

“嗷嗷~（咱倆沒事兒可以練練拳腳，我的提高自己的能力！）”

“莫傷心！”

“嗷~（你說我一頭熊行走江湖，安不安全？啊，估計也沒什麽人能打死我！）”

“不哭不哭！”

“嗷嗷？（你教我輕功呗？）”

“哎，你怎麽這麽愛哭？”

鐘子琦擡頭，鄙視了一眼墨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我的眼睛周圍明明是幹的！

墨九低頭看着鐘子琦的熊臉，笑了：“你居然還會假哭？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兒，你這頭熊啊！”

一人一熊下了山，暫時在劉清泉家裏安頓下來，鐘子琦和她的兒子再次引起了村裏人的圍觀，每次來看她的人都會指着她說：“看，這就是那頭會讨賞的熊！”

狗蛋在一旁很懊悔：“汪汪~（我也應該出去的，我也是功臣啊，還是你聰明，哎！”好後悔啊！

鐘子琦抱着熊寶握在狗窩旁邊，身下是墨九給她找來的幹草葉子，她摟緊兒子，不理會院子裏的人，閉着眼睛養起精神來，今天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鐘子琦被墨九搖醒。

“面團，我們走了！”

鐘子琦大爪子拍在臉上揉了揉臉，将熊寶也搖醒，跟在了墨九身邊。

鐘良和劉清泉将他們送到門口，鐘良沉默了下，對墨九和馮大海說：“莫要跟人提起我在此處，江湖朝廷我都不想再牽扯進去，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幾年清閑日子！”

墨九和馮大海自然懂得，當年武林有三位神醫齊名，人醫谷流雲，毒醫苗香香，獸醫鐘淩風，到如今，三位神醫一位避谷不出（其實還會出來溜達溜達聚個會的），一位行蹤缥缈，另一位退隐江湖隐姓埋名，至于原因，一言難盡！

“鐘神醫放心，獸聖醫的名字，我們絕不會透漏半分！再次別過！”墨九承諾道。

“好，在下信得過冷俠墨九的為人，一路好走！”

太陽漸漸升起，墨九，馮大海，鐘子琦和她熊兒子離開了劉家村！

鐘子琦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連山林，心中有股不舍，前方路漫漫，兇險未知，而此地，卻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她不想，一只都是一頭熊獸！

墨九見鐘子琦步伐漸慢，捏捏她的耳朵，嗓音溫柔：“莫怕，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