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懷疑的種子

鐘子琦托着墨九跟在刀疤熊的身後, 舌頭的血已經止住, 沒想到她渾身銅皮鐵骨, 弱點居然是舌頭。

幸虧熊語不用卷舌頭，高低長短聲調不同的吼聲就可以表達自己的想法。

她看着前面體型比一般公熊都大, 氣場強大的刀疤熊, 對于它口中的白額毛這個名字非常在意，她知道棕熊包括大多數的動物都是靠氣味去分辨自己的孩子和族群的，好比在獅群中，母獅子懷孕後會離開獅群獨自将孩子生下來，然後再帶回獅群, 有獅群中的雄獅靠氣味去分辨幼崽是否是自己的種，如果是, 那麽就接受幼崽，如果不是，當場咬死。

刀疤熊聞了她的味道後說出的那個名字，是否就是這個身體的母親？

四熊一人除了萬毒林往西走了一段路, 進入一片平坦的平原地帶, 鐘子琦發現這片山脈是相連的, 萬毒林往西走就可以直接進入另一片山林, 中間有過渡地帶, 毒蟲越來越少，正常的植被越來越多，開始出現小型動物和鳥叫聲，草藥開始多起來, 鐘子琦抓了一把止血草抖幹淨，找來兩塊石頭将草藥碾碎，附在了墨九受傷的後腦勺上，撤下他衣服上一塊笨拙的包紮好，墨九這腦袋也是多災多難，幸虧結實的很，而且人類的後腦勺也就是枕骨和前額骨的硬度還是可以的，如果不是寸勁或者超大力的猛擊，一般都可以保護住大腦，這是大腦最外圍最結實的防禦，開顱手術的醫療器械堪比電鑽工具，就可想而知它的堅硬度，不過過大的撞擊時會造成腦震蕩，她心疼的揉揉墨九，可憐的孩兒，自從認識他，他這腦袋就多災多難的。

鐘子琦揉揉鼻子，絕不承認大多數都是因為她。

處理好墨九的傷勢，鐘子琦托着他接着往前走。她好奇是四處打量，天色已經接近中午，跟蛇群搏鬥一番再加上變身能力消耗過大，鐘子琦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嗷嗷~（馬上就要到繁殖地了，你的母親就是從這裏離開的。）”刀疤熊突然開口。

鐘子琦趕緊快走幾步，跟在它身側，時刻注意她的頭不要超過它的肩膀，這是一個族群的首領，若是她貿然越過，那無異于挑釁。

對于刀疤熊口中的繁殖地，鐘子琦突然想到連山林中的大母熊，它就跟她說過，等再過些時日，就要帶着妮妮返回族群的繁殖地，不知道它口中的繁殖地與這個繁殖地是否是一個？

熊獸的遷移距離是很遙遠的，鐘子琦無法确定，此時刀疤熊再次開口，它這麽個硬漢今天格外的健談：“嗷嗷嗷，嗷，嗷……（我追求過你的母親，可惜它看上了一頭來路不明的紅毛熊獸，那頭熊獸很虛弱，我沒想到它會活下來。”

鐘子琦精神一抖，耳朵動了動，那個陌生熊獸，難道是她這具身體的父親？

刀疤熊不再開口，加快腳步，鐘子琦急了，說到關鍵處你怎麽不說了啊？趕緊追上去。

“嗷嗷嗷？（後來呢？）”一個能夠讓她基因鏈變異，在熊與人之間轉變的另一個高位面的基因來源。鐘子琦呼吸急速，興奮不已，她想要知道更多。

結果，刀疤熊惡狠狠的瞪了她：“嗷嗷！（我若早知道後來，我開始就應該趁着它虛弱時候咬死它。這樣你母親就不會離開族群，我還有機會。）”

鐘子琦：“……”她好像觸雷了，這是來自父輩情敵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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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熊咬了咬牙，舔了口唇瓣：“嗷嗷（你母親呢？它找到那頭紅毛熊了嗎？）”

鐘子琦一時愣住，她看着在前面走着，頭都沒回，但是身體緊繃，耳朵轉過來的高大公熊，猶豫了下，開口：“嗷。（它死了。）”

刀疤熊停了腳步，鐘子琦也趕緊停住，然而刀疤熊什麽也沒說，接着走起來，然而每一步走過，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鐘子琦有點難受，熊是一種感情豐富而複雜的動物，并不想一些人類以為的那般沒有情感，親情愛情友情，它們同樣有，這麽多年這頭公熊居然還會記得一頭母熊，那必然是放在心坎上惦記着的。

熊獸尋找配偶并沒有一夫一妻的制度，在春季，公熊可以找很多頭母熊，母熊也同樣，它們會跟最強壯的公熊繁育後代，中間很少會産生牽絆，很少有能夠專一一頭的情況出現，或者如她眼前的這頭一般，四年過去還會記住一頭母熊，并且為它的死，如此在意。

一時間沒有熊獸低叫，當走到它們口中的繁殖地的時候，才過去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差不多是現代的半個小時左右，她們速度不快，步行到此，如果奔跑起來，想要回到萬毒林也就二十來分鐘的時間。

刀疤熊回到了領地，不再理會鐘子琦，将她交給他的兒子缺爪和兒媳婦一绺就走了，遠處好幾頭公熊圍了上來，跟在刀疤熊身後想草原另一頭走去，鐘子琦見它趴在了一個大石頭上，對周圍圍過來的熊獸們底底叫了幾句，熊獸們附和後散去。

“嗷嗷~（不要傷心小不點，你回到族裏就有第二個家了，沒想到白額毛居然會死，當年它那麽強壯，族群中的公熊都打不過它。我那時候特別崇拜它的。）”一绺走過來，撞了撞鐘子琦的肩膀：“嗷，（跟我來，我帶你去白額毛曾經的洞穴。我父親還留着呢，從來沒讓別的熊獸霸占去。）”

那是位于山坡高出，通風最好的一處洞穴，洞穴很大，很深，裏面有一個很大的石磨一般的圓石頭，一绺羨慕的拍着石頭說道：“嗷嗷！（看到沒，這石頭是白額毛從領地旁的河灘上扛回來的，當時震撼了整個族群，族裏只有它一頭熊有這麽好的睡覺地方，我去幫你找些松軟的草葉子鋪上去，晚上睡一覺肯定很舒服。）”

鐘子琦看着那個巨大的光滑的石頭，堪比世界之最鵝卵石，伸爪子摸了摸，還暖暖的呢，這是個什麽石頭？太牛逼了。

将墨九小心的放上去，脫掉他的濕衣服，只留一條底褲，将濕衣服放在背上，鐘子琦想了想，又從墨九衣服下擺撕下一塊布條，問一绺：“嗷嗷？（有沒有可以染色的？）”

一绺歪頭：“嗷？（染色？我知道一種蟲子吃掉了會在毛上染上綠色。）”

就這個了，她拜托一绺找來這種小蟲子，那蟲子雙頭，身上肉呼呼的，一扭一扭着，鐘子琦還沒驚奇這種沒見過的蟲子，一绺兩根指甲将其捏碎，遞給她：“嗷嗷~（吃吧。）”

“……”

鐘子琦用熊指甲沾了沾蟲液，在布條上寫下四個字，與明陽劍一起放到石板床上，跟一绺跑出去收集草葉子順便晾衣服去了，她今夜不會在這裏睡覺，熊寶還在苗寨裏呢，只是想要出去了解下這個族群，她發現這個棕熊群的熊獸身體都特別好，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職業的本能，想要趁此機會收集些詳細的資料。也許會發現另一個熊種呢。

墨九醒來的時候，洞穴裏空蕩蕩的，他翻身而起，警覺身上光溜溜的，幸虧還有一條短褲遮羞，他觀察了下身邊環境，看到石板旁的明陽劍趕緊握在手裏，同時也看到那個布條，打開一看，四個奇醜無比，大小不一的字，也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寫的，墨九仔細辨認了下，才看出是：有事，先走。

墨九皺眉，唯一能給他留字的人只有鐘子琦，可是，師姐為什麽要走？他從來沒聽過師姐又什麽事要離開，而且，在這個時候？

“師姐？”他叫了聲，只聽到回響，沒有人回應。

師姐真的走了？

為什麽？

墨九靠在石壁上怎麽想都想不通。

他們剛逃離蛇群的追殺，師姐将昏迷的他帶到這裏，脫了他衣服，然後撕了他衣服給他留了張字條之後，消失不見，邏輯想不通啊。

想不通很糾結，但回想是美好的，墨九越回想眉頭皺的越緊，然後，耳朵爆紅。

他不自覺的碰了碰唇，觸感柔軟，喉結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墨九深吸一口氣，呼出來，反複幾次，心髒不見平靜反而跳動的更快了。

他從來不知道，女孩子的嘴唇是那麽柔軟的、熱乎乎的，味道……味道也挺不錯。

白皙的臉蛋染上了緋色，墨九低下頭，眼神游移，他雖然沒接觸過女子，卻并不是真的愚笨，當時師姐的眼神那麽真摯，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是什麽意思，闖蕩江湖這許多年，遇見的害羞、大膽、豪邁的女子不知多少，再不懂的人被這麽多人或欲語還羞、或直白追求的經歷下來也懂了，師姐喜歡他。

啊，他好像，還咬了師姐的舌頭？

墨九捂着心口，心跳已然不受控制，臉通紅通紅的，羞惱不已。

至于師姐的去向，腦子已經亂作一團的他暫時分析不出來了。

鐘子琦抱着草葉子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光着身子穿着短褲的墨九捂着胸口一臉呆愣的盯着一個方向，一會兒皺眉深思，一會兒抿唇臉紅。

她皺眉，不會是磕出問題來了吧？

她擔憂的走過去，伸爪子想要碰碰墨九的後腦勺，結果墨九被驚醒，一手擋開，翻身跳後，待他定眼一看，吃驚道：“面團兒？”

墨九興奮的上前抱住鐘子琦，揉着她的大腦袋，興奮過後，墨九皺眉推開她：“面團兒，你為何在這兒？”

鐘子琦歪頭，伸舌頭舔了口墨九的臉，試圖轉移墨九注意力，一般寵物跟自己這麽玩的時候，都會轉移飼養員的注意力。

而然墨九不上當，手摁住鐘子琦的嘴巴，認真看着面團，疑惑道：“你為何會在這兒？”

你找到面團兒不應該高興傻了，怎麽還要糾結它怎麽出現的？歡歡喜喜抱着我回家不好嗎？

鐘子琦掙脫墨九的手，繼續伸舌頭舔舔舔，雙爪抱住墨九，将他壓到石板上，整頭熊蓋了上去。

她是頭熊，她聽不懂，她見到久違的飼養員就要撒嬌賣萌跟他親近，這才是一個正常的久別重逢場面，把他萌暈了才好。

舔着舔着，舌頭突然被墨九掐住，墨九擦去臉上的血，皺眉看向他家熊的舌頭，厚實的舌頭上有一排明顯的牙印，血從咬破的傷口流了出來。鐘子琦太激動，舔開了傷口。

她慌忙推開墨九，縮回舌頭，轉頭就往外跑：“嗷嗷，（我，我給你拿吃的。）”

墨九呆愣愣的開着跑開的自家熊，看着手上的血跡，他家熊的舌頭上，有人的牙印？？？？？

“啊…”墨九腦袋有點短路了。

墨九站起身走向洞口，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腦子裏，感覺很怪異，卻又抓不住，洞口又風吹來，帶着清新的空氣，有別于萬毒林刺鼻悶臭的味道，是青草綠地的氣息。

往外望去，墨九驚呆了，那大片的草原地帶，有好多的棕熊。

這裏是熊群的繁衍地？

墨九不自覺的邁出洞口，內心震撼，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龐大的種群，他看到草原最遠處那顆影影綽綽可見的高聳入雲的巨樹，墨九呼吸一窒，在這裏居然可以看到沼澤谷那顆位于中間的巨樹。

這裏居然離沼澤谷這麽近，那麽當年那頭救了他的熊獸，墨九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結果兩個小熊仔争搶着一塊藍布嬉鬧，一頭撞在他腿上，他低頭看去，一眼看到那塊熟悉的藍布，撿起來仔細查看，腦袋都炸了。

這是師姐身上的苗族衣服，這種布料只有苗疆才有，他擡頭四下一望，看到遠處有熊從一條河裏撈出類似衣服的碎布撇上岸，他快步沖過去，也顧不得這樣的舉動是否會激怒河邊的熊獸，幸虧熊獸都知道這個人類是它們剛回歸的族熊的寵物，對于他也沒什麽敵意，見他過來跟小熊仔一起搶這些人類的東西，也很和善的将剛撈上來的衣服撇到他身邊。

墨九仔細檢查衣服，最終确認這就是師姐身上的衣服。

墨九将眉毛皺成麻花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師姐她，真的走了嗎？

鐘子琦抱着果子回來就看到這一幕，嗷的一聲撲了上去，搶過墨九手上的衣服，一頓撕咬。

“嗷嗷~（呵呵，呵呵，這是什麽，哎呀好好玩啊，呵呵呵，主人我撕給你看啊，可好玩了。）”鐘子琦将衣服撕碎，口中咀嚼着布條，根本不敢回頭看墨九，內心要崩潰了，他不知道吧，他應該想不到吧，變成人什麽的多麽荒唐啊QAQ

她雖然沖進來找墨九的時候做好了掉馬甲的心理準備，但真到肯勁兒上的時候，尤其現在危險解除的時候，她，她又慫了QAQ。

墨九看着扭着屁股趴在地上啃咬衣服的面團兒，微微眯起眼，手不自覺的握緊明陽劍，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他腦子亂糟糟的，他覺得他有點瘋了，有一個念頭不停的在他腦海裏轉，可是這不可能是真的。

墨九揉了把臉，深呼吸一口氣，将腦海中的念頭擠出去，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這麽荒誕的想法。

師姐走了，必然有她的理由，至于衣服。。。也許師姐換了衣服，至于換的衣服……

墨九扶住額頭，不要想，墨九，打住，你小時候聽話本多了不成，總會有合理的理由的，等下次見到師姐的時候，他自然會問個清楚。

再看一眼抱着衣服又撕又蹬，滿地打滾的面團兒，墨九向洞口走去，路過晾在外面的衣服時順手拿了回去穿在身上。

太陽開始西斜的時候，鐘子琦跟在墨九的身後，對身後的熊獸揮揮爪。

“嗷嗷~！（小不點，你記得帶着孩子回來啊。）”一绺高喊道，沒想到自己也不過才剛成年的小母熊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嗷嗷~（會的。）”

“嗷嗷~（要照顧好自己啊，別再禿毛了，前面毒蟲聚集的那片林子有很多好吃營養的東西，你可記得多去幾次找吃的啊，蛇群不要怕，父親待我們分分鐘滅了它們。）”一绺接着喊。

鐘子琦：“……，嗷嗷（我，我盡力。）”她扭頭對那些熊獸們告別，帶着墨九向它們指出的道路走去。

從頭到尾，刀疤熊都站在領地最高的地方，看着鐘子琦和她的人寵走進深林。

待看不見了，就跳下臺子，望向半坡上的熊洞。

鐘子琦在前面帶路，熊獸們告訴了他們可以繞過萬毒林，最快到達苗族的近路，她回頭看着跟在身後一語不發的墨九，內心忐忑，他怎麽就乖乖跟着她走呢？這方向可跟來時候的路不一樣啊。

他就不奇怪她瞎走的帶歪路？還有，他怎麽不騎在她身上了？？

鐘子琦在前面忐忑的走，墨九在後面安靜的跟着，在鐘子琦回頭看他的時候，他也看着他家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