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溜達了一圈後,領着他回客棧,上樓時,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即墨将言聿橫抱起,一步步從容無比地上了樓。

然後言聿就聽到樓下的議論紛紛:

“唉~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可不是嘛,光天化日的,瞅瞅這都幹的什麽事兒!”

“還做的明目張膽,理直氣壯!”

“……”

“……”

樓上的即墨置若罔聞,言聿表示很無奈。

都三天了,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們這樣,這些人怎麽還沒适應?

進了屋,即墨将言聿擱在軟榻上,自己去桌邊倒了兩杯茶,握着杯子頓了頓,正要拿起來吹一吹,卻聽言聿道:“詩詩,小心燙。”

話剛出口,言聿暗叫,壞了。

那邊,即墨果然察覺異樣,放下手頭東西,來到言聿跟前,腳步聲不輕不重,一步一步像是走在言聿心尖上。

離近了,即墨直直看着言聿那雙眼睛:“你怎麽知道它燙?”

這家客棧裏的茶,可是從來不供應燙茶的,送到客人房間的都是晾掉三分涼的溫茶,不過今天似乎是個例外,也他剛剛試手溫才感覺出來。

言聿呵呵一笑:“不燙嗎?我就随口說說,猜的,猜的!”

他總不能說,他看見它冒煙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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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不回答,傾身,一點點逼近言聿的臉,逼近那雙眼睛。

與此同時,兩片紅唇越湊越近,即墨屏着呼吸,言聿心頭突突直跳,很想淡定地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然而,言聿臉上的紅暈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

即墨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一笑,立刻正回身子道:“你騙我。”

言聿見他起開,松了一口氣,趕忙再次為自己辯解:“沒有,我真是猜的!”

“我不是說這個。”

“那是哪個?”

即墨幽幽地問:“你根本沒瞎,可對?”

言聿聽罷,往身後一躺,知道再裝下去也沒意思,笑了笑道:“詩詩,這你可就誤會我了,我的确瞎了,三天,今早剛能看見,只是詩詩你太精明,沒能教我好好玩上一玩,這麽好的機會,委實可惜……”

“你……”即墨幾不可見地搖了下頭,頭疼又無奈。

眉間雪(一)

煙雨碎江南,百裏趨紅妝。

連舟遺恨有,紅塵一曲藏。

宦海不留身,癡者名心葬。

但卸眉間雪,與君伴情長。

烏飛兔走,眨眼又是江南好時節,春意正濃,草木蓊郁,鳥語花香。

“南兮姑娘,今天……便見客吧!”老鸨擺出一道溫暖無比的笑容,朝着窗口失神的女子獻媚般地道,額角的細汗卻折射出她此刻的頗多不耐。

而那失神之人,連眼角都沒擡一下。

眼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南兮依然無動于衷,就在老鸨的招牌微笑幾近扭曲之時,她點了頭。

老鸨如蒙大赦,樂呵呵地一邊勸南兮姑娘好生歇息,一邊甩着一身的花紅柳綠下了樓。

即日,檀州城最有名的風月之地梳樓便放出消息:今夜有佳人,遺世而獨立。半生醉紅塵,不及卿一曲。

消息一經放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湮沒了整個檀州城,而且越傳越離譜,什麽梳樓有位戲子,傾國傾城,什麽佳人難遇,此夜良辰,什麽一曲紅塵,絕音難覓……總之,大到此城和路過的王公貴族,小到市井的黎民百姓,無一不期待着那位從未露過面的奇女子。

老鸨的前戲做的夠足,黃昏未至,梳樓的門檻已經被踏破了三條。

閣中,一抹紅色端坐鏡前,青絲如瀑,長過腰間。

鏡中人,剛剛為自己畫完了精致的半面妝,兩邊容顏濃淡相間,竟是說不出的詭豔,擡手再上妝時,神情又多出幾分淡漠疏離,眉宇間的霜寒之氣似乎與生俱來。

就這樣安安靜靜,不發一言,無悲無喜。

“啧啧,又有美人橫空出世了。”言聿坐在茶樓裏,只嗑一盤瓜子的功夫,便将周遭茶友的閑談聽了個七七八八,“既是佳人,不去看看可是有些虧的!”話落丢下一錠用青錦包裹的銀子,人已消失不見。

然而言聿還是去晚了。

座無虛席,人聲鼎沸,豔/歌頻頻,媚/香袅袅,這便是言聿眼中的梳樓現狀。

正發愁時,言聿瞥見上等賓座的某一張大桌上,只坐着一人,當下想也不想地就沖了過去。

“站住!”

“什麽人?我家公子的桌子豈是你可随意坐的!”

伴随質問的,還有拔刀的摩擦聲。

言聿非但不痛不癢地坐下了,還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

“你!”小厮正欲上前,被座中的錦衣公子擡手攔住:“出門在外,休得胡來。”小厮道了一句是,心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言聿擱下茶杯,看着面前儀表堂堂的錦衣公子訓完小厮,這才正色道:“這位兄臺,在下并無惡意,只是這梳樓實在是人滿為患,在下見公子這桌始終只有公子

一人,便鬥膽前來搭個座,失禮之處,還望海涵。”言聿說完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失禮,可不就是失禮麽!萬一人家已經約了某位佳人呢?

錦衣男子笑道:“這位公子言重了,不過是個位子而已,公子請便。”

言聿見他這麽痛快,當下姿态更為恣意,二郎腿一翹,靠上椅背,随手抓起點心便開始填嘴。

錦衣男子的眼角跳出無語二字。

言聿可不管這麽多,開口直接問他名諱,話音剛落便感到有些後悔,“在下唐突了。”該有的斯文,還是要有的。

錦衣男子又是一笑:“我見公子氣宇軒昂,俊逸随性,想必也是出自名門大戶,鄙名季未岚,不知公子喚作?”

言聿有模有樣地抱拳道:“在下言聿,季公子當真也是好性情!”

“言兄可也是來一睹芳容?”

“自然!”

就在言聿同季未岚熱絡起來時,那位傳奇美人默默提裙登場,連報幕的人都省了。

“哇!”

“美啊!”

“天人!真乃天人!”

言聿:“……”這些人就會感嘆個這些?

人群中還未安靜時,臺上,紅衣女子已然唱了起來,聲色清麗,餘音繞梁,只這一唱,喧鬧的大堂裏霎時陷入死寂。

紅袖蹁跹,輕起輕落,靈動如飛,《連舟祭》便是在這一起一落中,生動地飄了出來,音色猶如一泓清泉,淌過柔長的绫緞,淌過擠嚷的人群,最後緩緩注入每個人心中最柔軟的深處。

言聿心中贊嘆不已,活了這麽久,聽到如此絕音的次數屈指可數,心裏想着,扭頭看向一旁的季未岚,手裏的茶杯差點甩了出去。

季未岚的目光如劍,如火焰,似乎能将人灼傷,自打佳人出場,他便再未說過一句話,就這樣安靜地看着她,眼中開出了盛世桃花。

另邊廂,同樣有一人,正姿态從容地磕着瓜子。

“公子再般有情,終是敗給了名利,名樓歌姬欲信不能,憂思成疾,公子諾其一生,奈何歌姬卻無緣等到那紅妝十裏,公子百身何贖……《連舟祭》,倒是個好故事。”

說話的男子紫衣加身,面如冠玉,手持一把折扇,不緊不慢地搖着,硬是搖出三分風流色來。

“南兮……名字也不錯……”

南兮的曲子似乎能将人唱醉,一去紅塵止,有人微笑默嘆,有人回味無窮,更有甚者掩面拭淚,嘆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于是南兮這個名字,自此在世人心裏生了根,刻了痕。

掌聲始終沒有響起來,南兮知道,她若不想要掌聲,掌聲自然不會響起,一切随心,便是她的本性。

這是她初次亮相,在梳樓生活了十年,梳姨催她見客也催了三年了,忤逆太久,終是對不住她的養育之恩。

介于初次亮相太成功,不少權貴富公強烈要求上樓與南兮單獨相見,梳姨把持不住局面,再次上樓勸南兮,軟言軟語教她斟酌着點人,哪怕一個也行。

南兮素來喜清淨,不想與誰見面閑談,更不想與粗鄙之人同屋對語,奈何身後有梳姨,于是出了一道題,讓梳姨帶話下去,誰若能對出下句,教她南兮中意了,便見。

題是一句詩:“煙鎖橋邊柳”。

題目并不難,凡是讀過書碰過筆墨的都能寫出點什麽來,當然,大字不識一個的自然首先被篩了下去。

不一時,梳姨就抱着厚厚一疊紙,樂呵呵地上樓去了。

窗邊卸了妝的南兮看一張丢下一張,那些“風淩崖間松”“鳥揮道旁雨”什麽的,未免太生硬,有生搬硬湊之嫌,看來看去覺得唯有兩張還算入眼,字跡也別有風格:

“霧攔江上人”——季未岚。

“月吻鏡中花”——言聿。

南兮盯着這兩張看了許久,覺得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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