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

萬靜湖跟其他十九名少女被安排在一個房間裏過了一夜,翌日,有兩位宮人前來問了每個人一些問題,她猜想他們應是來進行篩選的。

于是,她故意粗聲粗氣的說話,又一直做出誇張的怪表情及動作,好讓自己顯得既粗俗又無禮。

然後,她和另外兩名少女被帶走,跟其他不認識的少女進到另一間房間。

她以為她跟這些少女都是即将被送回家的次等貨,但後來才知道她居然被挑中了。

第二天,萬靜湖跟其他少女被帶到一處廣場上,這次前來進行篩選的人看來來頭不小,一旁也有不少看似文官的人在觀看着。

以她目測,廣場上約莫有三百多名待選的少女,跟她同樣來自望春城的少女只剩下四人,其餘的都已經踏上歸途。

她很羨慕她們,因為她一點都不想待在宮裏。

這時有人喊道:“太子駕到,麗妃娘娘駕到。”

太子及麗妃來到場上,可他們都由數名宮人持紗簾傘遮蔽其面容,誰都觑不見他們的樣子,只看得到身形。

“殿下,揀擇可以開始了嗎?”

簾後的太子與麗妃互視一眼,淺淺的點頭。

一名文官站在前頭,高聲喊道:“此次擇秀由禮部侍郎顏大人主擇,正取兩百人,無備取,揀擇開始。”

就這樣,三年一度的揀擇開始了。

主擇的顏萬山身邊跟着兩名負責記錄的文書官,他們依序走到每個少女面前簡單詢問幾個問題,接着顏萬山會以眼神示意兩名文書官在卷上做記錄。

萬靜湖覺得很緊張,這是最後一次的揀擇,是生是死、是福是禍就看這次。

終于,顏萬山來到她面前,問道:“出身何地?姓名為何?”

“民女萬靜湖,望春城人士。”萬靜湖故意用很低很粗的聲音回答。

顏萬山微怔,細細端詳着她,然後皺了皺眉頭,并跟兩名文書官交換了眼色。

萬靜湖想,顏大人肯定覺得她難登大雅之堂,這次她絕對會被剔除的,怎知她正暗自開心之際,顏大人突然低聲說了句“中”,她猛地擡起頭,驚疑的瞪大雙眼看着顏大人。

顏萬山睇了她一眼,沒說什麽便走到下一個少女面前。

漫長的揀擇在兩個多時辰後結束,萬靜湖竟是兩百人中的一人,她震驚又沮喪,整個人洩氣似的快站不住。

稍晚,她跟其他少女被分配到不同的宮院住下,幾名宮中的嬷嬷來協助她們,并幫她們分配了床位。

其他少女都因為自己雀屏中選而歡喜不已,萬靜湖卻懶懶的坐在床榻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有位嬷嬷來到她面前,問道:“你是望春城的萬靜湖?”

萬靜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帶着你的随身包袱跟我來。”嬷嬷說。

萬靜湖着急的問道:“去哪兒?我能出宮了嗎?”

嬷嬷觑了她一眼。“不要問,跟來便是。”說完,嬷嬷率先走了出去。

萬靜湖趕緊抓起随身包袱,興奮的跟在嬷嬷身後,可是她很快就發現嬷嬷不是要帶她出宮,而是帶着她來到另一處宮院。

幾名少女正在庭院中說笑,其中一人抱着一只黃貓,正是兩天前巧遇的顏嬛。

“靜湖?!”顏嬛一見她,歡天喜地。“你可來了!”

萬靜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

顏嫒走向她,愉悅地道:“太好了,爹總算把你弄到我這兒來了。”

她狐疑的看着顏嬛。“顏姑娘,你在說什麽?”

帶她來的嬷嬷說話了,“顏姑娘正是禮部顏大人的掌上明珠,要不是她,你哪能留在宮中?”

萬靜湖雙肩一垮,突然覺得好頹喪,她千方百計想落選,卻因為幫了顏嬛一個忙而前功盡棄,這是什麽樣的造化弄人啊?

“靜湖,以後你跟着我,我會照顧你的。”顏嬛拍拍胸脯,很有義氣的樣子。

萬靜湖哭笑不得,也欲哭無淚。“顏姑娘,我……”

“叫我嬛嬛吧。”顏嬛笑視着她。“我也叫你靜湖。”

“嬛嬛,我……”萬靜湖哭喪着臉。“我一點都不想待在宮裏。”

“咦?”顏嬛一楞。“為什麽?”

“因為……人家說宮裏險。”萬靜湖說。

顏嬛握住她的手,像個姊姊似的安撫道:“我會關照着你,不會讓你受委屈,放心。”

萬靜湖突然想到什麽,急切又嚴肅地道:“既然你爹可以決定我的去留,那麽可以請你拜托你爹讓我出宮嗎?”

顏嬛為難的皺起眉頭。“這恐怕不行。”

“為什麽?”

“因為名冊已經送到麗妃娘娘跟太子殿下那兒了。”顏嬛見她變得更加沮喪愁苦,便将她的手握得更緊。

“你不用怕,在宮裏有我幫你,你不會有事的。”

“我……真的不能走嗎?”萬靜湖都快哭出來了。

顏嬛對于自己自以為好意卻害了她而覺得歉疚。“對不起呀,靜湖,短時間內應是不能走了。”

一聽,萬靜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滑落。

“唉呀,靜湖,”顏嬛攬着她的肩,好言安慰道:“在宮裏沒什麽不好,要是殿下喜歡你,你還能……”

“不,”萬靜湖打斷道:“我不想當什麽良娣、良媛,我不想被殿下看上,我只想回家陪爺爺……”

“原來是這樣呀,那……那你先這麽待着吧,我再跟我爹說把你要到我身邊來服侍,你說好嗎?”

眼下看來,這是唯一也最好的安排了,走一步是一步,萬靜湖也只能消極的接受。

傅深深覓了個安靜的地方偷偷哭泣,只因剛才在太子寝宮中,她眼睜睜看着麗妃娘娘跟趙國舅使着勁想撮合寸步雲跟太子妃。

她知道葉蓉鏡是趙國舅妻子娘家的親戚,是自己人,可葉蓉鏡是寸步天的妻子,不是寸步雲的,她才是寸步雲的妻呀。

在宮裏待得越久,她越發現事情根本不是她跟寸步雲當初所以為的那樣。

一開始說是暫時頂替失蹤的寸步天掌管國政,可是直到現在寸步天依舊毫無消息,而寸步雲必須攬在身上的事情卻越來越多。

前陣子宮裏甚至下了揀擇令,挑了兩百名少女進宮。

雖然寸步雲跟她解釋過這只是三年一次例行性的擇秀,可她總覺得事有蹊跷,只可惜她人微言輕,也不能多說多問。

她真的很想跟寸步雲回家,她一點都不喜歡宮裏的生活,也不喜歡在宮裏對趙國舅唯命是從的寸步雲……

想着想着,傅深深更難過了。“嗚……”

“欸。”

突然有個女孩的聲音傳來,傅深深吓了一跳,她擡起頭朝着聲源望去,看見一名長相秀麗、眼神慧黠的陌生姑娘。“你是……”

“我叫萬靜湖,我在富春苑伺候顏大人的千金。”

傅深深揩去眼淚,怯怯的看着她。

萬靜湖走上前,在她身邊坐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深深,傅深深。”傅深深回道:“我是太子寝宮裏的宮婢。”

“你進宮多久了?”

“半年有了。”傅深深看着眼前給人一種安心感的萬靜湖。“你呢?”

“不久,我是這次擇秀進宮的。”

也就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極可能成為太子的側室或寵婢嗎?想到這裏,傅深深試探的問道:“你……應該很期望被太子看上吧?”

萬靜湖想都沒想就用力搖頭。“我一點都不想,我只想回家。”

“你也想回家?”知道她跟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望,傅深深倍感親切及安心。

“嗯,我爺爺等着我呢。”萬靜湖話鋒一轉,問道:“對了,你為什麽躲在這兒哭呢?”

傅深深眼簾一垂,神情憂郁哀愁。“我有個心上人,明明心在一起,可是……卻不能在一起……”

萬靜湖一聽,不知怎地心有戚戚焉,但是她的情況比傅深深更慘一點,傅深深跟她的心上人至少心是在一起的,可是她和望安不僅分隔兩地,她還無法确定他們的心是不是曾在一起……

“我跟那個人離得很近,但又不能靠近……”傅深深續道:“而且我還要眼睜睜看着他親近別的女人……”

說着,她又忍不住哭了。

萬靜湖貼心的遞上手絹。“這……确實是很苦。那麽,他心裏有你嗎?”

“我想是有的。”傅深深哽咽的回道。

“那就好了。”萬靜湖咧嘴一笑。“只要彼此思念,就算分隔得再遙遠,心也會在一起。”

傅深深卻無法這麽樂觀。“只怕我們會越來越遠。”

“若他心裏也有你、也想着你,就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拆散你們。”萬靜湖說得堅定。

看着她那陽光般的溫暖笑容,傅深深覺得踏實多了。

下朝後,寸步雲回到書齋,臉上不見一絲笑意。

方才在朝堂上,他跟戶部尚書張知學以及文淵閣大學士邢安邦等人為了稅賦之事有點不愉快,但是這樣的不愉快并非來自幾位大臣跟他意見相左,而是因為他明明認同他們的想法及建議,卻必須依着舅父的指示駁回他們的谏言及提議。

他在農村長大,從小他便看着那些為地主耕作的佃農們,一邊付租金給地主,一邊又要上繳賦稅給朝廷,日子過得是如何的清苦貧窮。

前兩年,朝廷下令減稅,大夥兒歡天喜地,可現在舅父卻要他下令增稅以增加朝廷稅收,或許舅父有他的理由及想法,但他實在無法茍同。

“殿下,”書齋外有人來報,“麗妃娘娘與趙大人求見。”

“傳。”寸步雲實在不想見他們,但又無法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

不一會兒,麗妃跟趙世懷來了,進到書齋,趙世懷立刻關上門。

“母妃,舅父……”寸步雲向兩人行禮。

“步雲,你剛才在朝上的表現太好了!”趙世懷極為滿意。“對張知學那些人就是不能妥協、不能示弱。”

“舅父,”寸步雲的表情帶着一絲憂慮及困惑。“其實我認同張大人他們的看法,增加賦稅等同于在百姓的傷口上撒鹽,為什麽……”

趙世懷打斷道:“步雲,做大事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張知學那幫人只知道讨好百姓,卻不懂得經世之道,沒有稅收,朝廷如何行政、如何濟民?”

“但是舅父,我在農村裏長大,我很清楚……”

“步雲,”趙世懷的笑意一斂。“你可知道戍守疆土需要多少将士?”

寸步雲先是一頓,接着搖搖頭。

趙世懷又問道:“你又知道養這些将士、馬匹需要多少糧饷?舅父這麽做都是為了社稷安定啊!”說完,他偷偷朝麗妃使了個眼色。

“步雲,”麗妃接腔道:“這江山是我們姓寸的跟姓趙的一起打下的,你舅父絕對不會做出什麽危害家國的事。”

寸步雲沉默了一下,才幽幽的道:“孩兒明白。”

“對了,步雲,母妃今天是為了另一件事情來的。”

“母妃請說。”寸步雲端坐,恭謹的直視着麗妃。

“你得冊封顏大人的千金顏嬛為良娣。”她說。

寸步雲不解的問道:“為什麽?”

“步雲,咱們若想鞏固皇族的威權,勢必要多拉攏一些大臣,顏大人跟幾位重臣走得很近,要是咱們能拉攏他,他一定能領着更多人靠向我們這一邊,這些人可都是你的助力。”趙世懷說道。

寸步雲一震。“我的助力?舅父,我不是太子,兄長才是。”

趙世懷笑道:“确實,步天才是太子,才是将來要繼承大統的人,但是你是他的親兄弟,打虎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他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他不在的時候你自然要替他看着,不是嗎?”

“話是如此沒錯,但是……”

“步雲,你就聽你舅父的話。”麗妃一嘆。“你們并不是嫡皇子,你可知道你兄長要坐上太子之位有多難,若咱們不好好顧着這片江山,随時都會被鏟除的。”

“母妃,可是冊封顏嬛之事,我……”

“步雲,在步天還沒回來之前,你得代替他做所有他該做的事。”麗妃續道:“步天跟蓉鏡處得不好,成婚至今仍無一兒半女,不只宮裏,就連宮外都有一些傳言說太子不能生育,甚至說他喜歡男色、獨寵近侍……”

說着,她一臉愁悶,長長嘆了一口氣。

“步雲啊,”趙世懷神情嚴肅地接腔,“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封顏嬛為良娣,還要多跟她親近親近,以免壞了太子的聲譽。”

“親近?”寸步雲心生警戒。“舅父,我已有妻室。”

趙世懷眼底有不悅及懊惱一閃而過,但再次開口時語氣又是帶着勸說意味的溫和,“步雲,你誤會了,舅父只是要你做做樣子。”

“做做樣子?舅父的意思是……”

“你就先立顏嬛為良娣,經常到她那兒走動走動,偶爾留宿,讓大家知道太子并非不能人道或貪戀男色便行。”

“留宿是指……”寸步雲一臉疑惑。

“步雲呀,”趙世懷笑嘆,“舅父不是要你跟顏嬛行周公之禮,留宿是做給外人看的,在房裏,你做或不做什麽是你的選擇,你就算是跟她徹夜長談都可以。”

“舅父,非要這麽做不可嗎?”寸步雲十分為難。

“這是為了拉攏延攬顏大人及跟他親近的勢力,也是為了你兄長的江山及這個國家的昌隆……”趙世懷目光一凝,定定的直視着寸步雲,眼底充滿對他的期許及殷盼。“步雲,一切就靠你了。”

為了兄長的名譽、為了兄長的江山,也為了不辜負舅父及母妃對自己的期盼,寸步雲冊封顏嬛為顏良娣,并賜給她專屬的宮院。

就在顏嬛正式封為良娣的第五天,太子那兒來令說晚上要來留宿。得令,宮院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為的是恭候太子大駕。

傍晚,顏嬛沐浴更衣、梳妝打扮,身上、發絲、衫裙,就連鞋襪都用檀香熏了幾遍。

坐在彌漫着香氣的房裏,顏嬛有些坐立難安,又慌又羞,她拉着萬靜湖的手道:“靜湖,我好慌呀。”

萬靜湖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于是反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不怕,我想……殿下應是個好人。”

“我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他呢。”

“待會兒你就會看見他了。”萬靜湖其實可以想象顏嬛此刻有多慌,如果她今晚就要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行周公之禮,她不只是慌,肯定是要逃的。

但她不能這麽說,否則顏嬛會更不安、更焦慮。

稍晚,太子寝宮的宮人來傳,整個宮院的人都列着隊、低着頭,等着太子大駕。

不一會兒,太子進到宮院。

萬靜湖是顏嬛的貼身侍婢兼好姊妹,自然是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門外。

太子走上回廊,拐了個彎,朝着寝室的方向而來。

當他來到門外,萬靜湖好奇的偷偷擡起眼簾,想一窺太子的廬山真面目,就這麽一眼,她吓得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一個踉跄摔跌在地。

“你做什麽?放肆!”太子身邊的宮人斥道。

“沒事。”太子制止了宮人。

聽見他的聲音,萬靜湖更是驚訝,連聲音都……她再度擡起眼簾看着太子。

他的臉、他的聲音……都像極了她的望安哥哥。怎麽會?怎麽可能?望安哥哥說不管她在哪裏,他都會找到她,所以現在他……他在她面前嗎?

“你……”

“大膽!”宮人大聲喝斥,“殿下豈是你這麽低賤的……”

“行了。”太子再度出聲制止,然後溫柔笑視着跌坐在地上的萬靜湖。“起得來嗎?”

萬靜湖發不出聲音,只能木然的點點頭。

太子沒多說什麽,徑自走進了顏嬛的寝室。

這個夜晚對萬靜湖來說實在太漫長了,她傻傻的坐在廊下,思緒一片混亂。

那明明是她的望安哥哥呀,但他卻仿佛不認識她一樣,他看着她的眼神非 常溫柔和善,但是相當陌生,她可以确定他真的不認識她……怎麽會?況且望安哥哥怎麽可能是太子?不不不,那絕不是他,只是長得相像罷了。

可是他的容貌、嗓音跟望安哥哥實在毫無相異之處,因為沒有,她內心翻騰着、情緒也複雜,想到他跟顏嬛在寝室裏恩愛纏綿,她的心就……

她不知道這個夜是怎麽過的,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天已經快亮了,太子自顏嬛的房裏出來,然後離開了。

他前腳一走,萬靜湖跟另一名侍婢便進到房裏等着伺候顏嬛梳洗。

進到房裏,只見顏嬛衣衫整齊,頭發也一絲不紊,床被依舊整齊,看起來也不像有人在上面睡過,可是……

顏嬛累極了,坐在床沿,頭靠着床柱,一見萬靜湖,馬上嚷嚷道:“靜湖,快給我一杯水。”

“是。”萬靜湖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她。

顏嬛喝了幾口,将另一名侍婢打發出去。

“我快渴死了……”顏嬛說道:“殿下跟我說了一夜的話,從我的童年聊到我的未來,我困死了。”

太子臨幸,卻連她的手指都沒摸一下,只是跟她聊天說地?為什麽?雖說萬靜湖覺得不可思議、萬分疑惑,同時卻也松了一口氣。

盡管她打從心裏不相信太子就是她的望安哥哥,可因為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她心裏難免有疙瘩。

“太子為什麽只跟你說話呢?”萬靜湖問。

顏嬛懶洋洋地道:“我怎麽知道?困死我了,我想睡覺……”

“喔,好。”萬靜湖立刻伺候她脫衣卸履,躺平休息。

退出房外,她還是忍不住一直想着昨天夜裏的事,還有那張臉孔、那說話的聲音……她在心裏暗暗發誓——

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就算太子偶爾會到顏嬛的宮院,但萬靜湖畢竟只是個小小的宮婢,當然無法接近他。

為了解開心中疑問,她想方設法的找上在太子寝宮裏幹活的傅深深,并探問關于太子的事。

她旁敲側擊,以望春城的元宵特色來打探宮中是否有特別的過節活動,從傅深深口中,她知道宮裏辦了燈會,請來各地制燈的名師親手打造各種不同樣式的燈籠,元宵那天傍晚,還是太子殿下親自點燈的。

元宵那天望安哥哥跟她在一起,而太子在宮裏點燈,也就是說……不管如何,他們不會是同一個人,既然他們不是同一個人,為何會長得一模一樣?

世上要有這樣的巧合,應是微乎其微,兩人如此相似,應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是孿生兄弟。

但如果他們是孿生兄弟,為何一人貴為太子,一人卻流落民間?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鑽進她腦裏。

她想起她發現望安時,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躺在山溪裏,要不是她在溪水未漲之前救起他,他就算不因傷重而死,也會溺死。

望安為什麽會受那麽重的傷?為什麽有人想殺害他?難道這一切都跟太子有關?是不是因為他是太子的孿生兄弟,太子怕他争位,所以對他痛下毒手、以絕後患?

如果真是她所想的這樣,那真是太可怕了。

只是,她見過太子,卻感覺不到他身上有半點肅殺之氣,甚至她覺得他是個溫柔和善的人,像他那樣的人,怎麽會做出殘害手足的事情呢?

喔不,有時這種事也不見得是他親自下令,而是他身邊的人為了鞏固主子的地位,背着他幹出傷天害理的事。

忽地,她想起爺爺提過曾有京裏的人在她跟望安不在時去宅子查問過,然後不多久宅子就失火了,難道這一切都是……

想到這裏,萬靜湖不禁背脊一涼,無比憂心,若有人想斬草除根,那麽爺爺跟望安可就危險了……

在那之後,太子又來了幾次。一如以往,他總是跟顏嬛在寝房裏徹夜聊天,或是一起看書,顏嬛不像是他的側室,反倒像是陪讀陪玩的小侍婢。

不過正因為知道太子每次來都只聊天,萬靜湖不像之前那麽介意了。她對太子越來越好奇,常偷偷向傅深深打探,可傅深深說得不多,還是沒解開她心中疑惑。

這日,萬靜湖忙了一天,陪顏嬛聊完天後,她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躺下。

在顏嬛的宮院裏,婢女都是三人一房的,可唯獨她是自己一間房,不只因為她跟顏嬛感情好,也因為太子來找顏嬛時,苗兒就由她照顧,跟她睡在一塊兒,除了主人之外,苗兒不親其他人,只願意親近她,她也藉由照顧苗兒一解對豆子跟寶寶的相思之苦。

她迷迷糊糊的睡去,不知何時,她意識到自己半夢半醒,而且感覺到床邊有人正看着她。

她以為自己睡糊塗了,該是在作夢,可突然間她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萬靜湖陡然一驚,睜開雙眼,在微弱的月光下,她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啊——”她驚叫一聲的同時,那人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別叫。”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殿下。

她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着他緩緩欺近她,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唔!”她拚命掙紮,卻不敵他一個大男人的力氣。“嗚……不……”

他輕輕一笑。“我是太子,就算有人闖進來也救不了你。”

萬靜湖雖然害怕,也擔心自己會因為反抗而遭遇不測,但她不想乖乖就範,就算太子跟她的望安哥哥有着相同的容貌及身形,卻不是他。

而她,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望安哥哥的。

想着,她狠狠的在他手心咬了一口,疼得對方立刻松手。

萬靜湖快速退到床榻最裏面的角落,像只發狂的貓兒,兩只眼睛惡狠狠的瞪着他。“不準碰我,我的心、我的身體,我的一切一切都是屬于望安哥哥的!”

他先是一楞,然後低聲笑了起來。

看着他詭異的反應,她更加困惑了。“你……你笑什麽?!”

他擡起眼簾,眼底帶笑的又問了一次,“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望安哥哥的?”

“是!”萬靜湖回得铿锵有力。

“望安真是好福氣,你對他這麽死心塌地。”他笑道。

太子的反應讓她感到疑惑不解,為什麽他提到望安的時候,好像對望安這個人一點都不陌生似的,難道他已經找到望安,甚至對他下了毒手?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萬靜湖整個人激動起來,往前撲向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驚懼的質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你對他做了什麽?!”

“靜湖,”他直視着她,眼底有着熱情卻又溫柔的笑意。“豆子跟寶寶都很想你。”

聞言,她一震。太子怎麽會知道豆子跟寶寶的事?“你、你是……你怎麽……”

“我跟現在住在太子寝宮的那個人真這麽相像?”他問。

萬靜湖楞住了。“什……你說什麽……”

“我是……”他唇角一勾。“望安哥哥。”

她兩只眼睛發直的呆望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望安哥哥?你……怎麽會……”

“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寸步天深情的凝視着她。“不管你去了哪裏,我都會找到你。”說罷,他撩起袖子,露出腕上那條五彩腕帶。

萬靜湖沒想到他居然還留着她送他的腕帶,先是一楞,随即淚水自眼眶裏湧出。在她眼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她的望安哥哥。

雖然她不知道他當初為什麽對她說了那麽莫名其妙的話,但這些日子以來,她卻是因着他那句話,懷抱着希望及期待度過了無數個迷惘又無助的夜晚。

當下她顧不得羞,也管不了事情仍未明朗,她撲進他的懷裏,伸出雙手,緊緊勾抱住他的脖子。

她有多氣他,就有多愛他,有多愛他,就有多想他,不管他曾經怎樣傷了她的心,她就是無法不愛他。

寸步天環抱着她因哭泣而顫抖的嬌小身軀,溫柔的拍撫着她的背、她的發。

他早已秘密與張知學、邢安邦在宮外見過面,他們确定他的身分後,在半個月前讓他用趙望安這個名字進到宮中擔任宮人。

很快的他便知道萬靜湖在顏嬛宮院伺候的事,他也在刻意制造的巧合下,遠遠的或是近距離看過“太子”三次。

他得說,第一次看見“太子”時,他着實吃了一驚。

元超說過,宮中有個與他相似的人假冒他的身分監國參政,可是當他親眼一看,才知道那根本不只是相似,那人有着跟他一樣的樣貌、外型,甚至是聲音。他不知道那些躲在後面的人是怎麽辦到的,但是若要這般相像,除非他們是……孿生兄弟。

但他哪裏來的孿生兄弟?若有,母妃怎會一直隐瞞他?

他本想想辦法見母妃一面,又怕節外生枝、打草驚蛇,反倒給母妃帶來麻煩及危險,于是作罷。

他知道他用本來的樣貌夜探萬靜湖的房間,她肯定會吓一跳,可他沒想到她不只是吓一跳,還吐出言。

這時,一時激動而抱住他的萬靜湖突然回過神,想起他先前是怎樣的折磨她、傷她的心,她愠惱的啾着他。

“你是怎麽進宮的?還有……你找我做什麽?”

寸步天知道她在鬧別扭,笑道:“我找你,當然是為了聽你的真心話。”

她一怔,想起自己剛才一時情急所說的那些話,不禁羞紅了臉。

他一臉滿意的睇着她。“想不到你對我用情至深。”

她秀眉一擰,羞惱的推了他一下。“你……你走開!”

“我不。”寸步天又将她撈回懷裏。“我很想你。”

萬靜湖聽着,雙頰更為熱燙,心也跟着暖了,可是一想起他之前那麽對她,她又感到懊惱,她再一次将他推開,指責道:“你這人真是可惡,你……你到底想怎樣?!你對我忽冷忽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又進宮來找我,你……你究竟在玩什麽把戲?你覺得很好玩嗎?!”

他深深注視着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玩,而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你跟芸兒姑娘走得那麽近是情非得已?你對我做那麽過分的事是情非得已?”她才不信!

“是。”寸步天深情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萬靜湖态度一軟,不解的問道:“保護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然後目光一凝,正色道:“靜湖,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知道什麽?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靜湖,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你能答應我……不驚慌嗎?”他問。

她愣了一下,吶吶地道:“我盡量。”

“嗯。”他神情凝肅地道:“靜湖,你看見的太子殿下,并不是真的太子,我才是。”

萬靜湖的腦子出現短暫的空白。“什麽?”

“我不叫望安,我是寸步天,當今太子。”

看他一臉正經嚴肅,她可以肯定他不是在同她說笑,可如果他是太子,那現在在太子寝宮的那個人又是誰?

再者,他不是失去記憶了嗎,為何他會說他是太子?

“望安哥哥,你……你不是失憶了嗎?”

寸步天歉疚地道:“那次宅子失火,救你時被橫梁擊中後腦,我便恢複記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很抱歉直到現在才告訴你……”

“所以黑雲是……”

“它是我的座騎。”他續道:“我當初秘密出宮,只帶了一名近侍元超,出宮的目的便是到望春城拜訪你爺爺。”

“拜訪我爺爺?”萬靜湖不解的眨眨眼。“為什麽?”

“我父皇久病纏身,群醫束手無策,為了替父皇找尋活路,我想親自去拜托你爺爺進宮為父皇治病,誰知到了郊山竟遭遇襲擊,我跟元超在打鬥中走散,我也受了重傷,之後的事……你知道的。”

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他。“如果你是太子,那……他呢?”

“我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為何有着跟我相同的容貌。”寸步天沉吟了一會兒又道:“我曾想過是不是有什麽高人能像你爺爺一樣改變一個人的容貌……”

萬靜湖馬上搖頭。“據我所知,并沒有這樣的高人。”

“那麽……難道我有孿生兄弟?”

“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她說。

“若是如此,為何我母妃瞞着我?”這一點他怎麽也想不通。

“或許……她也被瞞騙了什麽。”萬靜湖思索一番後,分析道:“你遇襲失蹤後,就有個跟你長得極為相像的人頂替了太子之位,可見這整件事經過慎密的計劃……”

“确實。”寸步天接話道:“你家的宅子燒了後,元超到望春城來找尋我的下落,我才從他口中得知宮裏的事,于是我向你爺爺求援……”

她微頓,忽地想起一件事。“我爺爺誓言不醫寸姓人,他願意幫你嗎?”

“他老人家不樂意,但以條件與我交換。”

聰慧的她立刻聯想到——“你疏遠我,甚至故意讓我氣恨你,難道是因為跟爺爺條件交換?”

“不。”寸步天立刻澄清,“我答應老爺子是因為我想保護你,宮裏險惡,我不忍你受罪或是受傷,所以……”

萬靜湖用一種“你若是騙我就是小狗”的眼神緊盯着他。“是真?”

“若有半句虛假,我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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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鬼術

玄術分陰陽,陽為道術,陰為鬼術。
林曉峰學鬼術,抓邪祟,可卻陷入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之中。
神秘的抓妖局,詭異的神農架,恐怖的昆侖山。
且看林曉峰如何斬妖魔,破陰邪!

逍遙小僵屍

逍遙小僵屍

女鬼別纏我,我是僵屍,咱們不合适!
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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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