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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可以請隔壁大嬸幫忙看一下，不過她不确定會耽擱多久，還有一點，其實時間不早了，等一下子楚墨霖應該也要過來了，提起關一下店沒關系。聽見她這麽說，客人們紛紛表示理解，選到書結賬的，方禾還給了相當優惠的折扣。把客人都送走了，方禾這才去看黃清冉，為了不擋到客人結賬和離開，黃清冉很自覺的退到了側面擺着畫報雜志的架子後面，方禾沒有和她明說什麽，不過她知道方禾沒有拒絕她了，安靜的等待方禾把事情處理完，其實還生出了幾分懊惱，她這樣不聲不響的突然來找方禾，雖說有點一鼓作氣的意思，不過終是唐突了，以至于打亂了方禾的工作，她是否又會因此更不待見自己，黃清冉是真心不想看事情往不好的地方去，也反省到她這種行為的自私，但其實她根本先征求方禾的意見，或許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她強加給方禾的，又多了一樣，但是，現在她的眼裏滿滿都是方禾，看着她工作的樣子，這個剛剛生下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連哭聲都有幾分弱的小人兒，現在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自立生活的大人了。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了，黃清冉想着，再看着方禾看過來，已經淚流滿面。

街頭的小甜品店，裝修的甜美溫馨，放着輕柔的鋼琴曲。店裏坐的人不多，顯眼的是一群女生，坐在正中的位置，幾個人低聲嘻嘻笑笑的在說着什麽，氣氛很熱烈，與之完全不同的是靠窗而坐的兩人，兩人面前各擺着一杯檸檬水，桌上的小花瓶查了一支剪短的玫瑰和一小簇滿天星，氣氛有點凝滞，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方禾垂眼打量那支玫瑰，感覺對面的人視線一直沒離開自己身上。

“我，小禾，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說話還帶着鼻音，她哭過之後鼻子上的紅還沒消下去，比之眼圈的紅更甚，鼻音重應該是鼻塞了，方禾很清楚，因為她就是這樣，雖然現在她已經很少哭了，但是小時候她沒少躲在被子裏哭過以後因為鼻塞一整晚都睡不着覺。

沒有回答，方禾擡手握着杯子，透過玻璃的陽光落在女人的面孔上，那些紅暈好像更明顯了，明顯得更脆弱。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辯解什麽，也不要求你要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我必須要和你道歉”

仿佛并不在意方禾的回答，黃清冉說話甚至開始有點絮絮叨叨的，語調高高低低，眼神也跟着明明暗暗。若無其事的假裝了那麽久，好像只是陌生人偶然交集那樣的幾次碰面，直到現在，才用一句道歉把事情在她們兩個之間揭開。

“不僅僅是當初的事情，還有現在，我無法再抛下我現在的家庭——是我對不起你”

對啊，就是這樣，她們都心知肚明，沒什麽好奇怪的，孰輕孰重很明顯，并且這不是黃清冉單方面的選擇，也是方禾自己的決定，這段母子關系對現在的她們來說，好像都是一種累贅，黃清冉避之不及，方禾疲于應對。所以我還是要舍棄你，黃清冉的話裏很清楚。

“不過如果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不管是什麽，你都可以找我”

這也是唯一能做的一點補償了，黃清冉這段話也很清楚。方禾在想，如果現在黃清冉是痛哭流涕的求她原諒，請求能回到她身邊，以後都會留在她身邊盡一個做媽媽的責任，要彌補的是讓她缺失的那些陪伴和愛。會怎麽樣呢，方禾會做什麽決定呢，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況且只是一個假設，根本不會發生。而恰恰是現在黃清冉說出的這些話，方禾才覺得是本應如此，是事情應該的發展。而我也不會再接受你，這是方禾的回答。

“讓你受了那麽多苦，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對不起”

反複的幾句話，就是那個意思，所以也說不出更多來了。而對面的方禾一直沒有說話，讓黃清冉更加無措起來，她不知道方禾是什麽意思，也猜測不了，回望過來的目光沒什麽多餘的情緒，讓黃清冉感到惴惴，思慮良久說出來的這些話，那些她是真心想要說出的歉意，好像都變得單薄而幹澀。

“你确實欠我很多道歉，你說我有聽，不過僅此而已”

方禾很平和的說出話來。奇怪的就是，大概真的是因為血緣的關系，方禾甚至能清楚的辨析面前的這個人，而同樣的血緣，卻沒能讓那個人也明白她

“如果你要說的話就是這些，我已經收到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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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來，看得黃清冉一愣，卻是默默的點點頭，方禾站起身來離開，動身一步，又被叫住了，顫顫的又急促，叫她小禾，這樣稱呼出她親昵的小名，讓方禾不習慣的淺淺皺眉，繼而轉回身去。

“再見”

黃清冉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已經有明顯痕跡了，曾經幻想過的媽媽的模樣，在方禾不知道的時間裏已經慢慢變老了，再見也好像只是一句虛無缥缈的期望，流露在黃清冉沐浴在陽光下溫柔而親和的面龐上，眼睛裏波光粼粼。

“再見”

方禾擡了一下手，嘴角那抹笑又揚起來，沐浴在同樣的陽光下，仿若同樣的溫柔。

從甜品店出來，方禾深深呼了一口氣，還沒拿出手機，就看見安靜等在一邊的男人，有點驚訝，接着就想笑一下，可是卻笑不出來了，僵着嘴角不知所措。男人上前來了，摟過她，手指擦過她的臉頰，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說什麽，只是無聲的安慰着，看來是全部知道了，方禾依偎進他懷裏，說話的聲音有點發悶

“回家吧，肚子餓了”

撥了撥她的劉海，應了一聲好，攬着人從街口走出去。在他們身後，黃清冉還站在甜品店門口，沉默相望，淡然的面對楚墨霖狀似無意的回看她的那一眼，直至兩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見，她仍在那裏伫立，太陽西斜，陽光漸漸透成了橘色，好似暖暖的，可氣溫更降了一些，突然吹起的風也更冽了，襯托得黃清冉的身影很單薄，也很孱弱。

方禾的沉默讓整間屋子都滞在沉默裏，楚墨霖沒有怎麽刻意的要去調節氣氛，只是看着方禾又成了那副食欲不振的模樣，面色也不好看，挑了方禾喜歡的排骨給她挾進碗裏，輕聲對她說

“不是餓了，多吃一點，不然晚上吃宵夜容易長胖的”

方禾咬着排骨點點頭，又偏過頭看楚墨霖，挪手過去撓撓楚墨霖的手腕，想叫他安心的意思，楚墨霖面上軟和下來，笑了笑，又給方禾挾了一些蔬菜。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些久，方禾很慢又很認真的吃完——之前方禾吃飯動作很快，要麽不專心，一個人的話，玩手機看電腦什麽的，總之都是對腸胃消化不好的飲食習慣，楚墨霖一直着重幫她糾正，改是改了一些，不過這種長時間形成的習慣要完全改掉也不是一時半會能達到的，不過看看現在，是倒是細嚼慢咽了，不過這種滿腹心事，消化也好不到哪裏去，好歹好好吃東西下去了，哄了人去客廳，楚墨霖洗了碗，還泡了一杯消食的山楂茶，端到客廳去。

天色暗下來了，客廳裏只開了壁燈，暖黃的，方禾安靜的蜷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發呆。楚墨霖把被子放好，坐到方禾旁邊，捧着她的臉，方禾習慣的在他手掌裏蹭了蹭

“直着躺，這樣壓着胃了消化不好，積食了難受”

說着直接動手抱起方禾給人順直躺平了，伸手幫她揉肚子，動作輕重有度，隔着衣服，感覺楚墨霖掌心的溫度越來越高了，方禾盯着楚墨霖看，男人注意力在手上的動作，一會兒又看看她的臉，這樣重複一個單調的 動作，手臂很容易就酸澀了，方禾知道，抓了楚墨霖的手說可以了，楚墨霖點點頭，收回手要去拿桌上的山楂茶，還沒動，方禾就抱住他的腰，腦袋蹭到他腿上。楚墨霖放棄動作，雙手又将人摟了摟，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方禾手上使的力氣大，緊緊扣着楚墨霖的腰，生怕他會離開一樣，楚墨霖以為她哭了，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背，等着方禾擡起臉看他，楚墨霖才發現方禾沒有哭，眸子裏映着影影綽綽的燈光，就像琥珀。不過等她說話，才發現她聲音有一點啞，撓在楚墨霖心上，讓他的心軟成一團，還有點疼。

“我對她，好失望”

方禾擰起眉頭，眼神裏都是掙紮，既然她想說了，楚墨霖當然願意認真的聽，幫她把臉頰邊的頭發都順到耳後，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的臉，也就可以細細看到她的表情變化。

“我不想聽她說什麽對不起，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變得這樣糟糕”

感覺方禾的聲音中帶有了一絲顫抖，很無措，很惶恐，楚墨霖不由得又抱緊她一些

“我以為她可以像普通的媽媽一樣，就算曾經那樣，可能只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可是她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要不是事情捅破了，是不是根本就沒想過要讓我知道，就算我脾氣不好，我對她态度也不好，可她都沒想過要哄哄我，抱抱我，別人的媽媽都不是這樣的”

說到最後，是凄楚的哭腔，揪着楚墨霖衣服下擺，眼睛裏的琥珀碎成了斑駁的淚光，楚墨霖再也忍不住打斷她，吻着她的眼睛，輕聲細語

“不說了，沒事了，寶貝，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