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康成已經蘇醒, 身上除了幾處被昨晚近旁爆炸帶出的碎片刮出的輕傷外,人沒有大礙。
白成山父子一早要去貴賓下榻的德隆飯店探望安撫客人, 因得知将軍府昨夜發生的變故, 先行過來探望康成。在場的還有高春發等幾個昨夜醉酒沒能第一時間趕到的新軍和陸軍衙門裏的高級官員。
聶載沉進到将軍府議事大廳的時候, 裏頭人人面色凝重, 氣氛極其壓抑。康成已經知道了昨夜所謂“新黨”偷襲的真相,暴怒,正要高春發立刻帶人去顧家抓人。
他所謂的抓人, 是說抓顧家父子二人。
高春發早就派人去過了, 面露為難之色。
“回将軍,我去的時候,總督府大門緊閉,顧大人沒露臉, 派了個管事見我,說顧大人完全不知公子昨夜做過什麽,也是今早才知道他擅自調兵馬包圍将軍府, 極其震怒, 也正在四處拿人, 抓到了就會主動處置, 自己也會請求朝廷責罰……”
康成怒:“那個老狐貍!我不信他不知道!小的跑了,派人過去,先把老的抓起來!”
“顧大人有防備,府邸四周有不少親兵把手,我見似乎還有火炮, 強行抓人,怕起沖突,炮火殃及附近建築……”
總督府周圍民房密布,距離使館也不遠。
康成被提醒,又想到對方論官職,并不受自己自己的鉗制,強行忍住怒氣,從椅子裏猛地站了起來,說:“我這就電報給朝廷,上本參他一個父子同謀的謀逆大罪,請到聖旨,把他革職查問!”說着高聲喚來書記官,正口授電報,看見聶載沉進來了,正站在大廳口,眼睛一亮,邁步朝他疾步而來。
“載沉,快進來!“
他又轉向白成山說:“昨晚要不是載沉及時趕到,我已經被那個小兔崽子給謀害了!廣州昨晚能平安保住,載沉更是厥功至偉,我會向朝廷如實禀明情況,給載沉封官進位!”
白成山看着自己的新女婿,沒說什麽,但臉上露出微笑。
“岳父,将軍,高大人!”
聶載沉走了進去,和在場的幾個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逐一招呼。
“載沉,你昨晚辛苦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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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山示意他坐過去。
聶載沉向自己的岳父道謝。高春發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胳膊,問了幾句昨晚事發時的情況,道:“載沉,聽說你當時就判斷東門那邊來的不是新黨,你是怎麽知道的?”
聶載沉道:“廣州雖算不上固若金湯,但絕不好打。新黨人發動一次起義沒那麽容易,人馬和武器并不好搞,有之前貿然行動失敗的教訓,這回理應更加謹慎。昨晚東門那邊的防守,實話說幾乎沒有,幾十條槍而已,要拿下易如反掌。他們既然深夜偷襲,講的就是攻其不備,這樣三番兩次開炮,唯恐旁人不知似的,自然有問題了。”
高春發點頭:“确實!幸好載沉你及時識破顧景鴻陰謀,當機立斷,否則情況不堪設想!”
“聶标統實在是高!佩服,佩服!白老爺你也是慧眼識人,招了個乘龍快婿啊!”
幾個陸軍衙門的官員奉承完聶載沉,又接着拍白成山的馬屁。
白成山微笑着謙虛了兩句,看着女婿的眼神裏卻透出了點小小的得意,轉頭對康城道:“載沉昨夜也忙了一夜,應當累了,你這裏沒事了的話,不如叫他先回家休息吧。我也要和鏡堂去德隆飯店看下客人了。”
“好,好……”
康成正要點頭,外頭一個管事跑了進來,通知了一個消息。各國領事一道派了個代表來,說是聽說了昨晚的情況,對廣州的安危深表憂慮,要康成立刻給出一個應對法子,以安撫僑民。
康成平日本就厭惡洋人,這會兒又怒火攻心的,哪有心思去應對,又知道洋人不好對付,昨晚的事鬧得确實也是大,忍住頭疼對聶載沉道:“載沉,要麽勞煩你幫我再走一趟?昨晚的事你最清楚了,至于怎麽應對,你随便說兩句,幫我應付應付,完事了你再回去休息?”
昨晚是親外甥女的洞房花燭夜,卻弄出這樣的事端,把新郎官都拉去打仗,現在還不放人,康成心裏有些歉疚,說完轉向白成山:“繡繡那裏,等我空下來了,我再補個禮,叫她千萬不要怪舅舅。”
白成山自然說無妨,自己也記挂着客人情況,說了兩句就和白鏡堂起身離開。
聶載沉也出來準備去使館,送白成山上馬車的時候,問道:“繡繡昨晚沒受驚吓吧?”
白成山道:“昨夜确實有一夥可疑人馬在家附近出現過,不過你派的人後來很快就到了,平安無事。她這會兒在家,沒事。”
聶載沉點頭,扶着白成山上了馬車,和白鏡堂道了聲別,說自己忙完事就回去。
他目送馬車離開,轉身去往位于沙面的租界,到了使館,幾國領事聚在一起,正在讨論着昨晚的事,除了領事,還有十來個商人,其中就有那個之前曾在古城和白成山做過生意的美利堅商人約翰遜,一看到聶載沉進來,他的眼睛就亮了。
“哈喽我的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約翰遜上來就給了聶載沉一個大大的擁抱,親熱得仿佛兩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松開了聶載沉,對領事說:“他就我之前曾對你們提過的那位姓聶的清國大人!”
許多雙眼睛看了過來。
其實昨晚白家婚禮上,聶載沉已經見過這幾個洋人了,朝對方點了點頭。
一個領事臉上帶着笑,走過來和他握手,說:“我知道,你就是昨晚娶了白老爺小姐的聶載沉聶大人。你很厲害!我們都知道了!昨晚全虧你了!顧景鴻我也認識的,沒想到他竟做出這樣的事,破壞了廣州的安定局面,這很不對!我們很不高興!早上我們也派人去總督府提出嚴正抗議,但顧大人沒有回應,我們很失望。我們希望你以後能繼續保護廣州!”
聶載沉簡單說了下昨晚的經過和早上康成的決定,應付完洋人,告辭離開。幾個領事讓他轉達他們對白成山的問候。聶載沉出來,約翰遜一直送,送他出了使館的大門,低聲道:“聶大人,往後你要是需要購買什麽東西,記得找我,東西最好,價格絕對公道!”
聶載沉看了他一眼,和他握手告別,取了自己的馬,正要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聶載沉?”
聶載沉轉頭,看見一個留着雙撇胡,年紀和白成山差不多的老人站在使館附近的一輛馬車旁,手裏拄着拐杖看着自己。邊上是幾個配槍的軍裝侍衛。
這個老者雖然長袍馬褂,但身上一看就帶着軍人的特質。
對方名字人盡皆知,是朝廷現在頭幾號的北洋派實力大臣,身任清廷要職,姓馬,昨晚也來參加過婚宴,聶載沉看過他一眼。
其實剛才他來的時候,就瞥見這輛馬車停在這裏了,因為沒看見這個老者在,加上行色匆匆,當時也沒多留意。現在才發覺,對方停在這裏仿佛有一會兒了,似在特意等自己,略一遲疑,快步走了上去,行了個禮:“馬大人!”
對方臉上露出笑容,擺了擺手:“聽說你從前畢業于軍校?我以前做過中央練兵處的軍學司司正,可算是你的老師。你叫我老師就行。”
“學生不敢。”聶載沉應道。
馬大人笑道:“別客氣。昨晚是你的洞房夜,你娶了白老爺千金,本是人生得意時,沒想到出了這種亂子,實在掃興!昨晚有你派來的人保護,我在飯店睡得很好。白老爺有眼光,白家在北邊也有不少生意。怎麽樣,你有沒興趣來北方任職?比起廣州,那裏更能為你這樣的年輕人提供更多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聶載沉知道這個老者城府極深,不可能像他表面那樣看起來慈祥那麽簡單。何況現在北方局勢他心知肚明,無意摻和進去,恭敬地道:“多謝老師美意,但學生在這裏已久,無意北上。”
馬大人盯着他:“年輕人只要有本事,去哪裏不能出人頭地?我聽說康成對你确實很是器重,你昨夜救了他,已經是報答。現在走的話,正是時機。”
聶載沉說:“學生胸無大志,加上本就是南方人,怕去了北方,水土不服。”
馬大人沉吟了片刻,笑道:“既然你無意北上,我就不勉強你了。很巧,北邊昨天剛也出了大事,我馬上就要動身回去。至于什麽事,你很快就會知道。國家目下最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有所擔當的年輕人。日後你若想去,随時找我。只要你來了,我必提攜。”
“多謝老師!”
馬大人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轉身上車離去。
聶載沉目送馬車離開,也翻身上了馬。
才一夜而已,他就覺得自己想她了。
他想到昨晚她不着寸縷鑽在自己懷裏那又溫順又聽話的模樣,就感到仿佛有一縷輕微的電流從他的後背起始,倏然流遍全身,擊穿了天靈和腳底似的。
他忍不住心猿意馬,忽然急着想回,至于馬大人說的北方昨天出大事,千裏之外,他一時也管不了那麽多,先回去見她要緊。
他匆匆上路,往西關白家去,走到一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之聲。
“聶大人!聶大人!出事了!高大人叫你立刻去陸軍衙門!”
聶載沉轉頭,看見一個士兵騎馬追了上來,沖着自己高聲喊道。
他立刻就想到了馬大人剛才提過的那句話。
高春發的人都追上來了,他立刻驅散腦海裏的雜念,掉頭回去,匆匆來到陸軍衙門,來到電報室。
高春發的手裏拿着報務員剛接收打出來的一串電報紙,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神色難看極了,見他進來,把手裏的電報遞了過來。
“載沉,大事不好了!”
聶載沉接過,看了一眼。
電報通知,也是在昨天,北邊有新軍起義成功占領了地方,同時宣布脫離清廷管制,地方獨立。
“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別的地方就會群起效之!廣東新黨人活動本就猖獗,我怕也要出事。必須立刻采取手段,嚴加防範!”
……
昨夜他走後,白錦繡就沒再合眼過,一直在等他,等到了天亮。
這個白天,她還是沒能等到她的新郎回家,又等到了天黑,才收到話,聶載沉讓個人回來告訴她,他有事,沒法脫身,晚上即便回來,也會很晚,讓她不要等自己。
發生了什麽事,白錦繡也已知道了。
昨天的報紙頭條,全是關于她那個盛大婚禮的各種報道,但一夜過去,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大消息。
真正的大事。北方有地方率先宣布,脫離清廷自治。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談論這件事的人。
從報紙上一看到這個消息,白錦繡就知道這個白天別想見他了。但得知他晚上可能還是回不來,心裏難免失望,更感到擔心。
珠寶店的掌櫃派了個夥計來通知,說新到了一批好貨色。張琬琰約她去看看。她哪裏有心情出去,天一黑就收拾了早早回到新房裏,也沒心思畫畫,躺在床上,手裏捧着本英文草葉集,枯等到了下半夜,淩晨三點多,熬不住困,終于昏睡了過去。
聶載沉是在淩晨五點回來的。他推開虛掩的門,經過給他留了燈的外間,走到卧室,看見她躺在床上睡着了,臉上壓了一本書,床頭燈還亮着。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把書從她臉上拿掉,合起來放在邊上,低頭看了一會兒睡得很熟的她,關了床頭燈,轉身走到昨夜被她指派睡過的沙發前,和衣躺了下去。
白錦繡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頭燈已經滅了,睡前手裏拿着的詩集也不見了,房間裏光線昏暗,但那是天鵝絨的窗簾遮擋了光線的緣故。
已經是早上六點多,天亮了。
白錦繡很快清醒了過來,轉過頭,看見房間的沙發上躺了一個人。
聶載沉他回來了!
白錦繡掀開被子下床,赤着腳,輕輕地靠到他的邊上,借着從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一縷晨光,端詳着她沉睡中的新郎,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男人。
他顯然是在快天亮的時候才回來的,面容帶着疲倦之色,就這麽仰在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白錦繡想讓他躺到床上去睡,那樣更舒服些。但遲疑了下,又沒叫醒他了。只是拿了被子,輕輕地替他蓋在身上,然後坐在沙發前的地上,一手托腮,胳膊肘頂在腿上,歪着腦袋看他睡覺的樣子。
他真的長得好好看呀。英挺的鼻,有着男性禁欲冷感的完美線條的下巴。她愛親吻他的這裏。把他撩得臉紅心跳,真的是能給自己帶來莫大的滿足和成就感。連他眉宇之間那道因為時常皺眉而留下的再也無法消除的細細褶皺,也是性感得恰到好處。
她越看越是喜歡。要不是怕弄醒了他,她好想現在就湊上去親他。
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婆母才會養出這樣的兒子?
雖然有點擔心她不喜歡自己,但她真的好想他能快點帶自己去見見她。
窗外的天光越來越亮。她看了他好久,終于忍下那想偷偷親他的念頭,起身蹑手蹑腳地走到窗前,把窗簾拉密,不讓光線幹擾他的睡眠,自己到外頭穿好衣服,洗漱了下去。
父親通常這時候早就起來,應當在吃早飯。但這會兒卻不見他人。大哥送小侄兒去上學了,下頭只有嫂子張琬琰在。
她看起來有些惶然,看到白錦繡,開口就問聶載沉昨晚回來有沒和她說什麽關于現在形勢的話。
白錦繡搖頭:“他天快亮才回,一回來就睡了。”
“這麽大一個朝廷,難道真就這麽快就繃不住了?這也太……”
她不停地嘆氣。
白錦繡沒說話,坐了下去,低頭吃了幾口早飯,這時管事走了過來,問道:“小姐,老爺問姑爺醒了沒?要是醒了,叫他去趟書房。”
張琬琰說:“剛才忘了和你說,你舅舅一大清早就來了,把你爹給吵醒。好像是咱們廣東哪裏又出了什麽亂子……這都叫什麽事啊!”
白錦繡想了下,對管事說:“他剛睡下去沒一會兒,我去看看。”
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拭了拭唇,直接來到父親的書房外。
書房的門虛掩着,舅舅的說話聲正從裏頭飄出來,聽起來十分焦慮。
“……姐夫,北邊那事一出,全都亂了套了!我得到消息,這邊的亂黨也想要趁亂去打惠州了!高春發說新軍人心渙散,他現在未必能鎮得住人,載沉的話倒更有用。姐夫你幫我和載沉談一下,叫他務必約束士兵,收攏人心,全力對付那些作亂的新黨!我今天就升他做統制!”
白錦繡輕輕推開一道門縫,看了進去。
父親坐在椅中,眉頭緊皺,一語不發。
“姐夫,我給你下跪了——”
康成唰地掀起袍角,真就要給白成山跪下去了。
“舅舅!”
白錦繡再也忍不住了,喊了一聲。
康成回頭,看見外甥女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停在自己的面前。
“舅舅,你醒醒吧!就算聶載沉他幫你守住廣州,乃至整個廣東,你又能做什麽?讓大清恢複它帶着腐爛味的體面,讓所有人都服服帖帖地留着辮子繼續以當奴才為榮?舅舅你自己心裏明明知道的,大勢所趨,你擋不住。”
“繡繡!怎麽說話的?”
白成山看了眼臉色灰敗的康成,咳了一聲,制止女兒。
“舅舅,你有你的堅持,繡繡尊重你的意志。但聶載沉是我的人,就算他點頭,我也不會讓他陪着舅舅你為這個早該覆滅的腐朽政|權陪葬!他忙了一夜,回來才剛躺下去,我不想吵醒他。”
白錦繡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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