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那人跑得再快也快不過蔣川。

蔣川從後面拽住他的衣領, 狠狠往後一甩,那人踉跄幾步, 險些摔倒,從袖子裏露出一把水果刀,朝蔣川刺過去, 蔣川側身躲過, 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咔”一聲, 手骨斷裂的聲音。

那人慘叫出聲:“啊……”

蔣川抓住他的雙臂往後扣, 那人掙紮不動,蔣川厲聲道:“你是誰?”

昏暗的小巷子,那人臉部扭曲,看不清面容, 一雙眼睛卻陰沉地瞪着蔣川。

蔣川把人押到路燈下, 看清楚他的樣子,他頭發長了很多,瘦了不少, 蔣川眯着眼睛:“是你。”

榆林市那個搶劫犯。

上次在酒店, 秦棠就說過好像看見他了。

蔣川冷冷盯着他, 沉聲道:“你是誰的人?姜坤, 還是趙乾和?”

“別跟我說趙乾和!”那人面部越發扭曲, 瘋狂地吼, “我要殺了他, 還要殺了你!”

“為什麽想殺我?”蔣川平靜問。

“你是個騙子!要不是你!我媳婦兒就不會死!”男人惡狠地咬牙,眼睛像刀子似的,“你跟趙乾和都不是什麽好人!趙乾和利用公益基金行騙,你是幫兇!我要殺了你們!”

蔣川記性一向不錯,在腦子裏搜索了一番,還是沒想起這人是誰。

“你到底是誰?說清楚了。”

“我要殺了你們!”

“我要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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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趙乾和都是騙子!我要殺了你們!”

……

那人什麽也不肯說,已經陷入病态,重複這幾句話,蔣川問不出個所以,給曹晟打了個電話。

很快,曹晟帶幾個年輕便衣警察過來了,他看向蔣川:“怎麽回事?”

蔣川把人交出去,那人很快被拷上手铐,“之前在榆林碰見的搶劫犯,這段時間一直跟蹤我。”他頓了一下,改口說,“不對,是跟着秦棠。”

仔細一想,只有秦棠出現的時候,他才會出現。

曹晟皺眉:“不可能吧,我的人一直暗中跟着秦棠,如果有人跟着,他們幾個人不可能沒發現。”

那人已經被押上車,透過車窗,陰沉沉地看着蔣川。

蔣川摸出煙盒倒出兩根,給曹晟遞了一根,點燃煙,抽了兩口,煙霧缭繞,對上那人充滿恨意的眼,“這你就要查查了,他對我跟趙乾和恨之入骨,你查一下他的名字,我想想是不是有哪裏出了纰漏。”

曹晟也回頭看了眼,“行。我回去查一下。”

……

蔣川回到家,秦棠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電視機開着。

一看見他,眼睛便亮了。

蔣川走過去,摸摸她光潔的腳踝和腳丫,冷透了。

他把人抱起來,放在腿上,秦棠抱住他的脖子,輕聲問:“你怎麽才回來?”

蔣川低頭看她:“等我很久了?”

“嗯。”她點頭,“你電話打不通。”

蔣川摸出手機,之前關了靜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了,他把手機放下,“抱歉,我沒注意。”

秦棠搖頭:“沒事,你回來就好。”

“讓你擔心了。”

秦棠擡頭看他,平靜道:“以後,你出任務可以直接告訴我嗎?我不問你出什麽任務,但不要瞞着我。”

蔣川看着她,抿緊了唇。

秦棠眼睛濕潤清亮,看進了他心裏。

她的眼睛總是這樣,能讓人心動,也能讓人不忍。

“好。”蔣川答應她。

“我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秦棠腦袋貼過去,挨着他的頸脖,唇貼在他耳邊,“我相信你,你出任務告訴我後,我可以為你祈禱。”

蔣川的心就像泡在水裏的海綿一般,柔軟,濕潤,沉重。

他吻她的唇,嗓音低啞:“好,我答應你。”

“你不告訴我,我會更害怕。”她錯開臉,看着他說。

蔣川捏住她的下巴,低頭貼過去,“嗯。”

秦棠看着他,仰起臉,去吻他的唇。

……

第二天一早,蔣川接到曹晟的電話。

他飛快套上衣服,對還窩在被子裏的秦棠說:“我要出去一趟。”

秦棠坐起來,掀開被子,彎腰撿起地板上的胸衣,手指飛快地扣上暗扣,只穿內衣褲走過他面前,一身雪白的肌膚晃過他的眼,蔣川眼色一暗。

秦棠打開行李箱,取出一套衣服,快速穿上。

不到一分鐘,她已經穿好衣服,站在他面前,手指抓了幾下頭發,看着他:“我跟你去。”

蔣川盯着她幾秒,說:“好。”

兩人擠在衛生間一起刷牙洗臉,很快收拾好。

上車後,蔣川把情況跟她說了一下:“昨晚我抓到一個人,在榆林遇到的那個搶劫犯,我猜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你,你在北京有沒有發現過?”

那個搶劫犯?

秦棠很驚訝:“沒有。”

這一點她很确定,她對這方面很敏銳,不然上次也不會發現那個搶劫犯一直在暗中盯着她,當時不确定,只是覺得像而已,沒想到真的是他。

“他跟蹤我做什麽?”

蔣川舔了下門牙,眯着眼睛道:“他打不過我,也拿我沒辦法,應該是想從你下手,用你來威脅我。”

對付一個女人要簡單容易得多。

更何況,秦棠這個女人對他而言,比什麽都重要。

秦棠看向他:“你跟他有什麽恩怨嗎?”

蔣川說:“具體還不知道,等會兒就知道了。”

秦棠就不問了。

曹晟約見的地方很近,就在一個小平房的院子裏,距離警局不遠,那人被關在車上。

蔣川跟秦棠下車。

曹晟招招手,示意他們上車。

蔣川跟秦棠上車,那人被拷上手铐,動彈不得,經過一夜的審訊,人比昨晚憔悴,黑眼圈很重,看見蔣川還是掙紮了一下,想撲過來打人,根本不顧手上的傷。

秦棠皺眉,蔣川短暫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撫她。

曹晟坐在旁邊,把門關上,說:“他叫杜元,二十九歲,榆林市佳縣人,妻子五年前去世,死于白血病。六年前,他在網上求助公益基金,希望有好心人能幫一把,籌集昂貴的醫藥費。”

一聽這個名字,蔣川就記起來了。

曹晟看他的表情,挑眉道:“想起來了?”

蔣川捏緊手中的打火機,“嗯。”

當年杜元求助的正是趙乾和建立的用來洗錢的公益基金,那筆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共籌集到幾十萬,相比龐大的黑色交易數據,只能算很小的一筆數目,甚至不被警方和趙乾和等人看在眼裏。

這種公益詐騙,趙乾和幹過不少。

後來趙乾和被抓入獄,手下人有幾個逃了,不少這類求助捐款如數被卷走。

杜元求助得來的幾十萬捐款,真正到杜元手上的只有三萬塊,那時候杜元不懂這些,以為真的只有三萬。

三萬塊遠遠不夠支付昂貴的手術費和後期化療費用,過了一段時間,他妻子的身體越來越差,沒有醫藥費,醫院不收,他只能帶着妻子回家,熬着過日子。

等他準備再次求助的時候,趙乾和的公益基金倒了,趙乾和入獄。

也不知道杜元聽誰說的,他說原本籌集給他妻子的醫藥費,全部被趙乾和和蔣川吞了。

杜元上當地警局去舉報。

當時蔣川跟林昊剛出事,林昊死了,他住院,加上秦棠那邊傷了四個人,案子所有線索截斷。

杜元的事被警方擱置了。

再後來,杜元的妻子不幸去世。

杜元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到趙乾和跟蔣川身上,趙乾和入獄,他沒辦法,蔣川在哪裏,他也不知道。

那次在榆林,偶然看見趙乾和擄走秦棠,趙乾和問蔣川:“這是你的女人?”

這句話被躲在暗處的杜元聽見了。

……

蔣川看向杜元,“所以,你就一直跟蹤秦棠,想從她身上下手,以此威脅我。”

杜元狠狠瞪他,卻不看秦棠。

秦棠聽完這些事,更多的是感慨,這樣的公益詐騙案還少嗎?多少真正需要錢治病救命的人就這麽被耽誤了。

活生生的一條命,就這麽沒了。

秦棠想了想,問:“你有很多個機會,為什麽沒有下手?”

杜元低下頭,不去看她。

蔣川往後靠,點燃煙,輕輕吸了口,面色沉冷地看着他。

秦棠轉頭看蔣川,慢慢回頭,說:“你的那筆錢,不是蔣川貪的,他一分錢也沒有收過,趙乾和才是惡人,如果不是蔣川,他還會繼續騙更多像你這樣需要幫助的人。”

杜元臉色平靜了很多,忽然擡頭看她,過了許久,才開口:“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給山區捐了很多錢,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長得漂亮,心腸好,還去貧困山區給孩子們拍照,給他們做宣傳,求資助……”他停了一下,看向蔣川,“總之,你很好,他配不上你,我不會傷害你。”

“他配得上我。”

秦棠擡高下巴,驕傲得像只孔雀,淡聲宣布:“只有他配得上我。”

蔣川咬着煙,突然回頭看她,嘴角淡淡彎了下。

杜元愣愣地盯着她。

秦棠坦然地跟他對視,許久,杜元低下頭,沒再吭聲,也不再瞪蔣川。

曹晟手虛握成拳,放嘴邊咳了兩聲:“還有,杜元這段日子一直在跟蹤趙乾和,他知道趙乾和的最新窩點,還在那裏見過姜坤。”

杜元身份不明顯,平時不注重外表,偶爾有些瘋癫,趙乾和對他沒什麽警惕,不過,趙乾和身邊跟着手下,他不敢動手,只能壓抑地跟蹤他,尋找下手的機會。

豈料,發現了趙乾和跟姜坤的窩點。

蔣川擡頭,看向杜元。

杜元冷哼:“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們。”

曹晟皺眉,蔣川嘴唇抿緊。

曹晟昨晚審了他一夜,他也不肯說,這時也很無奈:“軟硬兼施,他都不肯說,也不知道為什麽。”

秦棠看向杜元,問:“你不是跟趙乾和有仇嗎?你說出來,他們才能獲得應有的懲罰。”

杜元梗着脖子,還是不說話。

幾個人一時沒了辦法。

秦棠想了想,說:“我跟他談談。”

蔣川看向她,秦棠對他點點頭。

蔣川确定杜元被拷得很牢,傷不到她,才下車。

……

蔣川跟曹晟靠在院子裏抽煙,眼睛一直盯着車裏,曹晟說:“昨晚你弄來的那些資料,足夠讓姜坤在牢裏吃一輩子牢飯了,再加上販毒,他這次是死定了。”

“販毒,有證據了嗎?”

“那邊已經有眉目了,快了。”

蔣川臉上沒什麽表情,“就等行動吧,別讓他跑了。”

曹晟看他一眼,輕笑出聲:“這次他想逃也逃不掉了,護照被限制,出境被限制,他逃不出中國,各方警力已經到位,只要他逃不出國,就有辦法抓到人。”

蔣川眉眼舒展,極淡地笑了。

等了一會兒。

秦棠拉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蔣川朝她伸手,秦棠握住他的手,跨上一級臺階,仰頭沖他笑了:“我跟他談好了,他說他願意帶你們過去。”

蔣川捏捏她的手,說:“做得好。”

曹晟有幾分好奇,問:“你怎麽跟他說的?”

秦棠站到蔣川身旁,淡聲道:“我跟他聊他的妻子,他很愛他的妻子,他說他妻子是個很善良的人,杜元本質也很善良,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放着他的妻子,如果他妻子還在,一定支持他幫助警方抓住趙乾和。”

四年前,她爸媽擔心她熬不過去,請了心理醫生給她做心理疏導。

秦棠沒拒絕。

像杜元這樣的人,秦棠多少知道怎麽應對。

蔣川驀地低頭看她,秦棠感應到,仰頭看他。

下一秒,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曹晟正處于興奮中,“這下好了,找到趙乾和和姜坤的窩點,這下他們想逃也逃不了。”

他看向蔣川,“我先走了。”

蔣川說:“嗯。”

曹晟帶杜元走了。

院子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蔣川摟住她的腰,低頭看她,嗓音很低:“我在你心裏哪個位置?”

秦棠仰頭,反問:“那我呢?”

蔣川捏住她的手,指着胸口,“這裏,滿了。”

秦棠笑了。

“笑什麽?”

“心情好,就想笑了。”

蔣川手臂收緊,緊緊拴着她:“不打算回答我了?”

清晨的陽光照在她臉上,白皙通透,眼睛烏黑,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秦棠放下腳尖,看着他說:“等案子結束,我再告訴你。”

留一個念想。

讓他多一分期待。

……

豪華的辦公室裏一片狼藉。

姜坤一腳踹開地上的花瓶碎片,陰沉沉地看着這一片混亂,趙峰站在門邊,低聲道:“坤哥,現在怎麽辦?我們是不是應該撤了。”

姜坤看着牆壁上的牌匾。

昆侖泰山。

他所有的野心,全在這副字裏。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要保不住了。

他豈能甘心?

趙峰看着他,說:“坤哥,再不走來不及了,大不了,我們東山再起,樊老大時刻等着我們。”

樊老大是販毒集團的頭目,也是這次緝毒警的最終目标。

姜坤冷笑一聲,猛地看向趙峰,“趙峰,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六年多。”趙峰不卑不亢地說。

姜坤冷哼:“那你還不夠了解我,也不夠了解樊奕,我這種情況,除非把大半個家産都給他,否則他是不會出手的,你覺得我甘心把多年累積的財産拱手讓給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趙峰說,“只要坤哥人還在,還怕賺不到錢嗎?只是時間問題,忍一忍就過,這口氣,以後再跟警方讨回來。”

趙峰繼續說:“趙乾和都跟樊老大合作了,如果是您,樊老大會更歡迎。”

姜坤審視趙峰,摸着拇指的玉戒指,往沙發上一靠,輕笑出聲:“你說得對,留着命在,做什麽都行。”

他摸出手機,轉了一圈,打了個電話。

趙峰立在一旁。

“我的身家三分之二全部送你,你接應我。”

“好,這當然沒問題。”樊奕大笑。

姜坤眯了下眼,說:“我有個要求。”

“什麽?”

“把趙乾和殺了。”

“為什麽?他現在對我還有用。”

“有我沒他,有他沒我,你必須選一個。”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等着。”

幾分鐘後。

一聲槍聲:

“砰——”

樊奕說:“人已經死了。”

姜坤滿意地笑笑,說:“今晚你帶人來接應我,錢我會帶上。”

“成交。”

挂斷電話,姜坤站起來,看向趙峰,“準備準備,我們該走了。”

再不走,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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