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1)
事實道明一切,采食了“天王大補丹”後,枯槁的身內果然受盡滋潤。
如久旱逢甘霖,大地回春,綿綿血氣似春潮澆淋他一身,由內而外,濕得無比徹底,同時亦被潤養得無以複加。
奇論的是,他小心汲取,就怕将妻子采補過頭,然而與他嵌入彼此血肉、連成一氣的女體卻似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這樣不對。如何推敲都不對。
凜然峰上唯一一座的洞窟溫泉池,秋篤靜裸身浸在小池內,将身子與發絲都仔細沐洗了一番,然後眼角餘光時不時瞄向盤坐在洞外大石上的丈夫。
他們避進樹心內十餘日,當他元神沉在深處自行修補時,她大半時候則都陷入莫名深眠的狀态,不需飲水,不進五谷雜糧,但精氣神卻都飽美安健,甚至更形沛然是直到丈夫真清醒了,她“壓”着他雙修,都數不清翻騰過幾輪的身子感到黏膩不适,所以才出了樹心,來到這處秘境溫泉池。
也是因白凜稍見恢複,才能帶她挪移至此。
但他真的唔很為她古怪、不合常理的狀況憂心。坐在大石上沉思,好看的眉峰都皺起,尚未養好的削瘦面龐罩上輕郁,讓她也很憂郁啊。
可她當真好好的,半點也不逞強,卻是怎麽說,他都不信似。
另一方,白凜實是思過又思,每個環節推敲再推敲,橫在眼前的疑惑若與妻子無關,他大概也就雲淡風輕不求甚解,但牽扯上妻子,就不行。
意念驅動,血氣形成一個大圓氣場,妻子跨坐在他腰上。
他清楚知道自己嵌進她體內,在血香與氣騰的地方停留他被深深挽留在那個蜜處,那幼嫩的肌壁顫抖不已,令他緊緊抵貼的前端亦随之顫栗,然後就是強大而溫暖的力量一波波灌進,在他血中奔騰,往他虛空的內在湧入……
他坐起,将跨坐的她牢牢抱住,唇渴求般攫奪她的唇舌。
兩具汗濕火熱的裸軀形成一個圓、一個繭,他們是雙生的蛹,即便化作蝶也僅生半翼,不能相合成一個,便無法随風飛起。
她體內必然有他的力量護持,她再強、再補,也不可能如此異常。
然,千年內丹已釋出,她腹中還能有什麽?
如此強悍的氣,究竟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在她腹中……咦?她的腹中?
腹中?!
如平地一聲巨雷,比反動的地氣更強三分,猛然炸開!
白凜瞬間被炸得分不出東南西北。
他僵在大石上許久、許久……
“白凜……白凜?”秋篤靜見他側顏入定般石化,實是擔心了,喚了幾回,等不到他應聲,她遂抓着濕發欲爬出小池。
豈知,天狐大人被雷打中一般,他驀地回頭,短短距離竟也使上虛空挪移,“撲通”大響,一移移到她面前,與她一塊兒泡在溫泉池裏。
他握住她雙肩,狐貍美目瞠得既圓又大,精光亂閃。
“靜兒!”
“是——”她驚着,僵住不敢動,眸子也瞪得大大的。
“靜兒——”
“是……”到底怎麽了?別吓她呀!
白凜深深地呼吸吐納,一次又一次,薄唇掀動無聲,像很用力才擠出話——
“你體內已無內丹,經過這麽多日,半點異狀也無,不……不是沒有異狀,你現下這模樣就是異狀。不可能毫無影響,內丹随你多年,與你血肉交融,突如其來剝離,定然會引起不适,但你沒有,你好好的。”
“我是……是好好的啊。”她吶聲道,心被他攪得怦怦亂跳。
“除非我一直埋在你體內,不然不可能。”一手摸向她的手脈,探了探,後又探進泉水,覆在她臍下。
秋篤靜臉蛋一下子紅透。“我們怎麽可能一直一直連着?內丹能助你複原,比留在我腹中有用多了,既然你我都無事,你想不出因由,那就別想,順其自然總比折騰自己好,你別一直——”
“你腹裏有娃兒了。”
一直未朝這方面去想,搞得自個兒百思不得其解,當真去探,妻子脈像果然不同,他探掌往她臍下再試,她腹中尚未成形的血肉已給回應。
“靜兒,你懷了我的骨肉。我的,是我的,我跟你的孩兒,孩子在你腹中宮囊生根,所以才令你的氣血跟着沛然茁壯。”
砰!
轟隆隆——轟隆隆——
盡管丈夫的語調刻意低柔,且還算輕和地截斷她的話,秋篤靜仍被這股無法預期的強震撲得七葷八素,分不清南北東西。
白凜趕緊将她抱出溫泉小池,抓來衣物裹上,摟着她坐在池畔。
“傻瓜,要喘氣啊!”他神情緊張地輕拍她脹紅的雙頰。
秋篤靜驀地倒吸一口氣,小嘴張得開開,像魚兒讨食似,雙手反握丈夫臂膀,握得好緊,急遽起伏的心緒表露無疑。
“白凜!”
“我在。”大掌揉着她微顫的肩頭。
“白凜——”瞠圓的眸子忽而滲出淚,瞳心湛湛,淚順勻頰滑下。
“我在這兒……”他嘆氣,傾去吻掉那些粉淚。
秋篤靜突然間哭得不能自已,淚很多很多,止都難止,但仍然望着他。
“可能真的……真的是娃兒沒錯,天啊!你說的對,是娃兒啊!我以為不會有的。都這麽多年過去,我們這樣要好,孩子沒來,我、我也不多想的,就覺可能……可能凡人與天狐畢竟難留血脈。”
“別哭……”白凜灑下無數啄吻,心裏絞疼。
“我這是歡喜的眼淚呢。”想安他的心似,她露齒一笑,頰面仍濕漉漉。“我早該感應到的,卻實在太遲鈍,還得你推敲再推敲,好糟糕。”
“不糟。”白凜擁她入懷,他挺開心溫泉氤氲的熱氣模糊他眼中的濕潤,他沒哭,當然沒哭,堂堂九尾雪天狐頂天立地,豈能兩下輕易地掉淚給誰看?!
他撫着她的濕發,微地一振,将水氣振去,清清喉嚨道——
“孩子剛落宮囊生了根,就曉得護守娘親,那是再好不過,好得不能再好,哪裏糟糕?”略頓。“你與我的骨血絕非庸碌之輩。”
那語氣、那話裏透出的氣勢,明擺着又在睥睨衆生。
還未正式當上爹,連娃兒都可以拿出來耍驕傲呢……秋篤靜好氣又好笑,胸臆間滿滿柔情與蜜意。
靜靜感受腹中血肉帶來的暖意,她語氣若嘆——
“要回去跟竹姨和姨爹說這個消息,還有湘兒她很喜歡孩子的,卻拖得這麽遲才成親,我都年過四十了,仍懷得上娃兒,湘兒才三十出頭,肯定成的。”
“那可難說。”輕哼。“這得瞧男的堪不堪用?能不能用?李修容年歲都這麽大,八成要力不從心,唉,我湘兒妹子怕要受委屈。”
簡直啼笑皆非。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年歲大。”秋篤靜紅着臉,槌了丈夫兩下。
白凜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神情再認真不過。
“靜兒,咱們如今能開花結果,那是因我把全身精華都給了你,千年的精華都灌注在你身上啊。”
轟!
秋篤靜覺得整個人快燃起,每顆膚孔都騰煙了。
她埋進他懷裏笑,笑到還得靠丈夫幫她拍背順氣。
爾後,笑音未杳,丈夫撫着她後腦勺,她聽到他輕悠從容問——
“待見了親人,小聚過後,你随我走,可好?”
她擡起頭,眸光與他相凝。
他語調盡管平靜,眉眼神色是縱容亦是希冀,寵她,想由着她,卻也盼她從此相随。
還有何放不下?這世間。
她牽挂的人兒皆有所歸,還求什麽?
他一直縱着她,任她闖蕩,自己則靜靜守候,他說,他要的是無數個十年。
而她早已不能無他。
“好。白凜……好。”她眼裏又泛潮,鼻音略濃,沖着他笑。“我們是一塊兒的,你走哪兒,我都跟着。”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既嫁天狐大人,當然跟着他的九根狐貍尾巴走。
她看到丈夫俊美面龐漾出極美的一抹笑,那笑顏,敢與天地争光。
秋篤靜自連人帶馬摔進巨大裂縫,到她重返峰下城,前後已過半個月。
既決定随白凜走,她這次回峰下城并未現身,而是藉由白凜的幻身、透過幻身的雙眼去看。
城內是有一些屋宇遭毀,大戶人家的亭臺樓閣建得越高的,毀損狀況越嚴重,至于東南西北四向大街,青石板道裂縫不少,兩排店家倒沒多大損失。
城南碼頭區算是最嚴重的,幾條棧道基座不是盡毀就是半毀,搖搖欲墜根本不行用,可能得花上好些時日修繕。
慶幸的是,百姓傷亡人數并不多。
而年輕縣太爺頗教她刮目相看,平日裏沒瞧出他的好處,這回地牛翻身,他倒果決地處理所有事,替無家可歸的幾戶災民設暫時安身之所,領着城裏富戶開設粥棚,召募人手搶修碼頭區和城牆等等
至于鐵捕團衆人,大夥兒自當聽上頭調度,只是她這個教頭大人失蹤不見,讓巡捕房整個氣勢低迷——
“地突然裂那麽大的縫,咱是眼睜睜瞅着教頭她摔下去啊!”
“我也瞧見了,可事後去找,只找到那匹摔斷頸子的馬,還有教頭的淬霜劍,那條地縫雖大雖深,咱們來來回回尋過不知幾回,就是不見她。”
“那把淬霜劍與教頭形影不離的,劍在人在,如今劍離了她手,恐怕”
“呸呸呸!你個喪門星!說什麽鬼話?!”
“咱也希望我說錯啊!但事實擺在眼前,那條地縫還有一處凹洞,凹洞底下通哪兒都不知道,咱們幾個大男人身形魁梧掉不下去,教頭她、她那麽瘦,且還是摔下去的,一頭往那凹洞栽也不是不可能”
此話一出,衆人皆默了。
想想,真也只有這個可能,要不,不會尋不到人。
秋篤靜看着,心裏自是悵惘,但見衆人很快将心思放回差務上,幾個她這些年帶出的老手、好手,如吳豐、馬六、李進等人,她雖不在,這些人也都能及時補上她的位置,當根頂梁柱見到這些,悵惘之情漸淡,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會沒事的。她知道手下這些鐵捕們,個個都是好漢。
保重。衆位。
眸光一旋,伴她走闖的淬霜劍被鐵捕們拾回,就橫置在兵器架的最上層。
她靜望片刻,想想,就擱下吧。擱在巡捕房的兵器架上,那也挺好,她将去之處,應是用不上它了。
就靜靜待之,且待有緣之人。
白凜收回幻身,她也結束了這最後一次的“巡城”,惆悵與欣然并起。
她投進丈夫懷抱,有些想哭,但很努力忍住……
只是悄悄回到山坳小村,見到親人們,淚真的沒法忍,竹姨和湘兒沒等她開口說上一句,已經抱着她哭得淚汪汪,姨爹虎目竟也含淚,這教她如何忍?
後來還是靠白凜将事情經過一一詳述,才讓竹苑裏的女人們稍稍穩下心緒。
知道女人們定有許多話欲說,白凜遂走到竹苑後院,打算讓她們聊個夠。
封馳跟了過來。
已近耳順之年,身形依舊挺拔,他與白凜并肩而立,直接便問——
“時候到了?”
“是時候了。”白凜徐笑。
不須多言,兩人皆知話中意。
“好好照顧靜兒。”封馳颔首,雙臂盤胸。
“放心。”語氣慣然倨傲。
“也請閣下好好照顧自己個兒。”略頓。“別害我家靜兒長生不老竟要守寡。”
白凜表情突然噎住似,封馳見狀哈哈笑,蒲扇大掌拍着他的肩背,那力道之大,真會把人拍到吐血。
“沒讓地牛翻身的災禍鬧得更大,我替百姓們多謝你了。”語氣真誠。
白凜漫不經心應了聲,要非常、非常仔細去瞧,方能看出他耳根淡紅。
之後,封馳轉回竹苑內,他則步出後院,往山坳外圍邊上的杉林走去。
天氣寒冷,雪層積得太厚,整片杉林光禿禿,寒鴉成群,卻不見一絲人煙。如此甚好,畢竟這次是悄悄返回,不好被其它村裏人遇見。
他在厚雪上徐步挪移,彷佛走在黑川晶玉上,足下皆泛光。
看着自己踏出去的裸足,想起走踏世間至今,唯有那麽一次将裸足套上錦靴。
他與妻子成親那日。
不僅足套錦靴,連大紅袍子都上身,胸前系着一大朵很累贅的喜彩。
但那天,妻子很美,大紅顏色十分襯她。
那一天,應付一村子的男女老少委實累人,還得分神防着太婆們明裏暗裏放冷箭,明明一村子都令他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思起,卻頗有滋味。
邊想着,他慢條斯理舉步踏出,足尖甫落地,四面八方的景致陡換!
杉林枝桠生出青綠嫩葉,滿林子皆是。
雪地變成綠草如茵,像一張織就的大毯子鋪開而去,一望無際。
不知名的小花東一團、西一簇,紅黃紫白、橘粉藍靛,開得燦爛熱鬧。
鑽進口鼻的是清冽馨香,令人神清氣爽。
蕩在袖底的風似有靈能,十指箕張,指端能感受絲絲靈動。
白凜僅輕輕張手,豐沛的靈泉随即湧進,将他尚未修補好的精氣神一次補足,雪發瞬間回複該有的柔亮滑順,連凹陷的頰面都給養回了,頹靡絕豔之氣盡去,再複清美風華。
他內心盈滿歡愉,說不出的喜悅,輕飄飄的,比憑虛禦風更要輕靈,似輕地一蹬,便可沖上九霄雲外,可縱橫寰宇,可——混、蛋!
竟在此時此際、此刻的此地,他嘗到“得道”的喜悅!
他得道了?!
莫名其妙沖破“渡劫”,竟來到他的“大乘升天”!
無數道光芒從天降下,整座林子鑲在團團金暈裏,如被金色火焰包圍。
他對着天冷冷吐出二字。“滾蛋。”玩他是吧?!
“唉唉,說滾蛋、就滾蛋,不如一起吃個飯?”
當西南地靈大神的聲音響起時,白凜更加确定自己真被賊老天給玩了。
“吃飯?”他冷笑,四周忽地陰風慘慘。“你娘的暗地放那麽多冷箭,還有臉找我吃飯?你老爺的!跟這賊天連手眶騙我,好玩是吧?去你姥姥的!你這地靈還有沒有地格?!”跟村人相處久了,他粗話學得不錯。
地靈大神又唉唉嘆氣——
“別這麽不開心啊,真真沒诓騙你。天意如此,一場大災确實避免不了。我從中周旋才讨到這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考驗天狐是否真慈悲為懷、肯為蒼生犧牲奉獻,又能替西南大地的生靈留條活路。”低咳兩聲清清喉嚨——
“至于“渡劫”跳到“大乘升天”,那是你自個兒造成的,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一口氣救下這麽多,都不知能抵多少座浮屠了,上頭突然想迎你上去,咱也不能攔着不是嗎?”
“滾蛋!”
“能不能換這兩字?別一直叫我滾蛋,咱倆好歹也相交多年”可憐兮兮。
“損友!”
“耶?話不能這樣講,咱好歹幫你娶到媳婦兒,如今還來迎你升天——”
“不去……”
“那這西南大地的事兒,你瞧着該怎麽——”
“不管!”
“你這人,脾性都被自家媳婦兒寵刁了吧?好好說話不成嗎?”
“不成!”
“你聽我說……”
“不聽!”
“好、好!我讓你揍幾拳可以吧?”
地靈等着天狐冷冷丢出“不揍!”二字,沒想白凜俊眉微動,嘴角挑了——
“好啊。別躲着說話,現身出來讓我揍幾拳。”撩袖,十指優雅攥起,指節卻“剝剝剝——”地脆響,如炒爆豆。
地靈大神傻住。“呃這幾拳是、是要幾拳啊?”
“我說幾拳就幾拳。”白凜淺淺笑。人家是新官上任才有三把火,他莫名其妙要被迎上去成仙,肩頭竟也竄火,煞氣高到要頂破天。
地靈呵呵笑,再嘿嘿笑,試圖蒙混過去。“那就改日吧!咱們江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再聚。這升天的活兒再往後挪挪,不急不急,你先玩去啊,帶你媳婦兒雲游三界十方,哪兒好玩哪兒去,待你玩歡快了,咱倆再來說說話、吃吃飯、喝喝酒。”避風頭要緊啊!
“哼!”
白凜垂下撩起的雙袖,以為地靈躲遠了,卻又聽到随風而來的聲音——
“将西南大地托付,咱這天元神通端是犀利,真沒看錯。”滿是欣然笑意,語透誠摯。“數百年來的照看,有勞閣下了。”之後,話音漸漸遠去。
徐徐吐納,他往前再進一步,一步已又回到萬丈紅塵。
一樣是枝桠覆雪、光禿禿的杉林,一樣是厚雪鋪就的邊上林地,嘎嘎鴉聲清楚傳耳,帶霜伴雪的風宛若他玉身的一部分,在他袖內與袍擺下回旋。
誰說這樣的雪天沒有日陽?
他心間微動,回眸去尋,妻子窈窕修長的身影立在那兒。
見他瞧來,她白裏透紅的鵝蛋臉沖他笑開,眉眼逢春,如此耀眼可愛。
妻子才欲走來,他一個憑虛禦風已迎到她面前。
他忽被用力抱住,雪袍亦被揪緊,柔軟身子密貼在他懷中霎時間已明白,妻子定然知道他方才歷經之事,即使不知,必也感應到什麽,才會這般異樣。
“沒事。”他輕聲道,吻她發間,雙袖将微乎其微發顫的她親密環裹。
“嗯,沒事。”秋篤靜閉眸吐氣,試将那股沉悶繃痛的惶惑撫去。
與親人們說完事,她出來尋他,知他就在這座杉林裏,卻見不到人。
他身處在一個她無法踏進的境地,但她仍可感應到他周邊的一切。
感應他的瞬間“得道”,那盈懷的喜悅難以言喻。
感覺到滿滿天光灑進杉林間,在他發上、膚上跳動,在他指間的風全是靈能飽滿的氣,湧入他尚待修補的真身元神中,一下子化去創痕。
她感應到他沖破“渡劫”,“大乘升天”迎到眼前。
是如此驚懼,她的心被掐得死緊,說過不阻他的修行道,臨了卻灑脫不起。
她都決定要随他走了啊!
她不會再讓他等,她要跟他去,所以,別離開她別離開她
直到丈夫突然現身,踏回紅塵,然後回眸看來,秋篤靜驀地才吐出一口氣。
她根本忘記要喘息,憋得胸中發疼,指尖發顫。
終是,抱住他了。
此時此刻緊緊貼靠,聽取他陣陣心音。
“白凜……”
“嗯?”
“我會随着你好好修煉,我會修得很好的。要陪你很久很久,而往後往後還有孩子一塊兒,我要守着你跟孩兒。”
看是你巫族大咒禍延子孫厲害些,抑是我與靜兒情長緣厚更勝一籌?
在将要離去的這一天,她才從竹姨那裏得知“巫族大咒”一事,才聽到竹姨轉述了丈夫當年曾對大太婆說的這段話。
竹姨方才還道——
“大太婆未過世前就說了,白凜嘴上說不信、不怕,其實仍在意,拿千年內丹護守還不夠,更想領着你走上修煉之道,要你變強再變強,強到即便有巫族大咒的反喔,也絲毫動不了你。”
原來,他已為她琢磨這麽久。
莫怪這十多年來,他瞧她時的眼神偶爾會流洩出令她迷惑的抑郁。
當然是她與他的情長緣厚更勝一籌。必然如此。她會讓它如此。
“嗯”白凜很輕很輕地應聲,怕聲音太重,心裏滾燙的、害羞的東西會洩漏出來似。
他再次吻她的發。“在竹苑裏,該說的都說了?”
“嗯。”她揚起臉蛋,終于松開手臂,稍退一小步。
“該哭的也都哭過了?”長指探去替她拭淚。
“唔嗯。”點點頭,很是腼眺,望着他笑。
拭淨她眼淚的那只手對她一伸,掌心向上,靜靜待之。
丈夫美颚微揚,俊唇淡勾,又是令她傾心傾意的睥睨姿态,俊到沒邊兒了。
她傻笑,把手交了上去,甫與他掌心相貼,五指已被親密緊扣。
“你逃不掉了。”男人嘿嘿笑。
“不逃的。”搖頭。
“即便哭也沒用。”
“沒要哭。”皺着巧鼻,眼裏聚笑意。
“任你怎麽求都行不通。”
“沒求啊。”再用力搖頭。
“就算以美色相誘強吻我,我也唔唔唔”真被使強吻住了。
天狐大人豈是“打罵不還手”的主兒?
他長身欺去,将妻子擁入懷中,糾纏得更深入。
一吻未盡,相擁相親的兩抹影兒,忽而在覆雪的杉林間虛空不見,僅餘寒鴉點點。
【尾聲】
春天,臺北,陽明山花季。
電視臺偶像劇準備開拍,身為劇組人員的徐士鵬今日負責勘察外景場地。
不只他一個人,他們有一個小組,三男兩女,剛好一輛轎車開上山。
拍攝場景要求要有櫻花瓣亂飄的唯美凄楚浪漫感,所以小組人馬往山裏找啊找,找到最後徐士鵬都想飙髒話,還是沒找到合意的。
山徑上,他聽到組員在身後交談,不遠處還有一個,瘦小了些,應該是小鄭。
他跟着最前面的小鄭走,忽然發現,身後組員們不見了,他喚着小鄭要對方停一停,那小子竟然走得更急,還跑給他追!
這不,害他跌了個狗吃屎,差點摔壞挂在胸前的單眼數字相機。
“真的很謝謝你啊秋小姐,謝謝你扶我進來,幫我包紮還泡茶請我喝。”徐士鵬此時坐在一間裝潢得很傳統中國風的客廳裏,手裏捧了杯香片,右膝蓋和兩手肘因摔倒造成的擦傷也都處理過了。
“應該的。”收拾家庭急救箱的女主人對他微笑。“我們舉家搬來這兒已五年多,這地方很少有人來的,但相逢自是有緣,來者畢竟是客,何況徐先生還受傷了,當然要幫忙啊。”
“真的很謝謝啦,是說你家弟弟聽到我在後面叫,也應該回頭看一下,我真的以為他是我同事。還好你弟弟穿的是綠色衣褲,要不然我都以為自己跟着什麽“紅衣小女孩”走掉,被精怪領着走了。”臺灣靈異節目就愛報導“紅衣小女孩”啊,怪恐怖的。
“沒有啦,那個小女孩今天沒過來玩。”
“什麽?”
“啊!沒有,沒什麽。”女主人忙揮手笑,接着又說:“我家阿葉弟弟平常就愛滿山亂跑,他不說話的,徐先生別見怪。”
真沒想到摔一跤招來美人運!
是個亮麗陽光型的妹,鵝蛋臉嫩到要出水,笑起來眼睛彎彎,太可愛了!
但大美女好像有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弟弟,然後一起隐居在山裏……
“我幫你拍幾張寫真吧!”
徐士鵬非常熱中,想報答的心情真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告訴你喔,我在電視臺工作,認識很多制作人、導演和經紀人,你對演藝圈有沒有興趣?我幫你介紹啊!我覺得你會紅,可以賺到很多錢。”
“呃不用的,謝謝,我結婚了,走演藝圈好像不太适合。”
“你結婚了?結、結婚了?!”講話還打結,超激動。
女主人笑咪咪點頭,指指挂在牆上的照片。“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大學生。”
“不可能!”晴天霹靂啊!
徐士鵬快要昏倒,但是,當他看到牆上古色古香的木質相框裏,照片上的一男一女眼前的大美女突然間就降格成“中等美女”。
“秋小姐你家這一對姊弟是姊弟對吧?”見女主人點頭笑,徐士鵬驚喜到都快哭了。“天啊!地啊!秋小姐,一定要讓我幫他們姊弟倆拍照啊!我雖然不是專業級攝影師,但身為業餘也玩得很有兩把刷子,我幫他們拍,絕對不收你一毛錢,他們姊弟倆實在是實在是”就是完完全全的俊男美女姊弟檔,而且俊美得非常有特色,個人風格突出,要他跨行撩下去,當他們姊弟倆的經紀人都不成問題,絕對能捧紅不!是不用捧就一定大紅啊!
“唔我是不反對啦,他們倆應該也能應付得很好才是,只是孩子的爹我是說他們老爸,可能會有點意見吧。”
“那、那讓我跟你先生見個面吧?我來說服他。拜托拜托啊!”
“我先生他”
“靜兒,阿葉說,有人闖進了?”
徐士鵬先是聽到那嗓聲,心髒突然一震,耳根突然就有點麻人未到、聲先至,還沒見到人,就知道說話的人絕對、百分百,是枚正宗大帥哥。
但是啊但是,就算料到對方絕對是個大帥哥,當徐士鵬轉過頭見到那人走進客廳時,他還是懵了、傻了,嚴重愣住,然後對外號稱沒血沒淚、沒心沒肺的他,就這麽內心激動滾燙地流下兩行清淚。
霎時間,“中等美女”和“不捧就會紅姊弟檔”都不算什麽了。
他眼裏只剩下面前這一位白衣空靈、白發飄逸的冷漠貴公子型俊男。
“拜托我求你,求求你,讓我幫你拍張照片,會會紅,絕對會紅到全世界去,我當你的經紀人,不付我錢都沒關系,拜托”
結果,徐士鵬睡了很長的一覺。
天狐大人受不了他的神經質和無厘頭,長指略揮,把人又給弄睡了。
兩天後,徐士鵬才被救難人員發現,他倒在一處蓬松的幹草堆裏,雙肘和右膝都經過包紮,身上并無其它傷口。
而山中結界裏,被評為“中等美女”的女主人對丈夫發難——
“你幹嘛這樣?”
“我幹嘛不這樣?”清隽眉目倨傲一揚。一千六百歲的生辰都過了,仍然傲得沒邊、驕得可以。
“徐先生只是不小心跟着阿葉溜進結界,感覺是個挺不錯的人啊。”
天狐大人冷哼。“別以為我不知,他一直在看你,兩眼都發直了,只差沒流口水,沒挖他的眼已算便宜他。”
“他是看到你現身,才看到兩眼發直吧。”秋篤靜好氣又好笑。
白凜瞪着她,黑藍瞳仁燦光亂綻。
“靜兒你——”
“我怎麽了?”心頭一跳。
“他看你,我醋到不行。他看我,你……你一點都不醋!”
“啥?”
“你受罰吧!”天狐大人暴動了,一撲就把妻子壓在身下。
倒在溫潤的木質地板上,秋篤靜邊笑邊躲,卻又被丈夫親得心很軟——
“快起來,兩個孩子今天說要回來一塊兒晚飯,等會兒就到家了,你別亂來。”
“就亂來!”噴氣。“而且你我都知道,你很喜歡我亂來。”
“唉”想罵都尋不到詞啊
結界裏,山櫻盛開,整遍櫻樹粉花嫩、紅花豔,風一過,花瓣雨美到不行,但再美再浪漫,都比不過天狐大人養在心田裏的那一朵……
那朵鐵樹情花,依然開得燦爛輝煌。
【全書完】
【那子亂亂談 雷恩那】
大家好,那子又來亂談喽。
《美狐王》這個故事其實在《我的俊娘子》之後就動筆,但開稿不到半個章節就喊卡了。因為當時想寫的氣勢完完全全就被之後的《流紙俊娘子》拉過去。盡管那時《美狐王》的人設、場景、故事架構都在腦中定案了,就是沒辦法繼續寫。
(天狐大人被穆大和珍二連手擊退XDDD)
然後好好搞完“俊娘子”之後,我終于可以撲進“美狐王”的懷抱!
好久沒寫奇幻的東西,寫起來真的很開心,可以更天馬行空亂亂想。
幾年前曾出版過“奇緣異戀系列”的小說,共三本——《鬼妻》、《狼君》、《虎娘子》。自覺這套奇幻的東西比較偏鄉野奇譚之類的,像我們小時候聽過的床邊故事(不那麽溫馨,有點虎姑婆氣味的那種。XDD)會牽扯到天上、地府‘神仙,和輪回轉世等等。
後來再寫的《南蠻錦郎》和《為你瘋魔》,以及番外篇“魔星的春心”、“魔星的情敵”,在南蠻發生的故事則傾向嗯,人與神鳥的結合。(?)哈哈哈,啊就是好像上古時候神話故事的戚覺啦。
然後這次的《美狐王》,自己定的方向還滿明确的,我想寫修仙成魔之類的,但又想帶一點俠情,所以有了白凜和秋篤靜這樣的結合。
男主角白凜無疑就是個難搞的家夥,個性多疑。對他好,不行;對他不好,那是千千萬萬個絕對不行。總而言之,有恩不報不算差,有仇不報是人渣。(或狐渣}XDDDD
跟天狐大人交往只能由時間來證明一切,深深相往,他自然而然就會卸下心防,然後一旦愛上,就會愛久久啊。(愛心眼傻笑)
女主角秋篤靜是我喜歡的類型。(廢話)
哈哈,我喜歡平時不管多天真、浪漫、無厘頭,但面對工作一定百分百專注,非常有肩膀、負責任的人。
天狐大人跟小教頭姑娘在一塊兒,身為作者的本人很開心,寫寫寫,再寫寫寫,覺得他們像也生活在這個年代,彼此相伴。
關于故事中的雙修場景,因為偏向修仙,相較起來,沒有《為你瘋魔》那麽嗯,鹹濕。(紫鳶和燕影的愛愛畫面,在我腦中的原型是兩只鳥在打架。
XDDDD《為你瘋魔》入魔的氣味重了點,所以打起來呃,愛起來就暴力了些,這樣。(俺臉紅惹呵呵呵)
再然後,關于修仙這類的事,我的理解其實就是大腦徹底開發,血肉與世間萬物相融相合。
之前進電影院看的“露西”,看完後很想握拳仰天大叫——
“對!沒錯!那就是我以為的修仙啊啊啊啊啊~~”
只是電影的最後,女主角的肉身不見了,有形化為無形,無所不在,而我希望我的修仙者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