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不喜歡我嗎？

前一天沒有睡夠，昨晚又在威潤樓盤蹲點蹲了一個晚上，姜爺這一覺睡得有點沉。

等到臨近傍晚，他才終于醒了過來。随便刷了把臉，就往隔壁辦公室大樓跑。

原本是打算去換夜行衣該出工了，沒想他剛一進門，張駿馳就急急忙忙地和他說，“姜哥，早上那個奇怪的男孩，他們給跟丢了。”

“跟丢？”姜爺蹙眉走到監控電腦前，“什麽情況？”

其他人也剛到辦公室，都在換夜行衣，正準備出工。聽到他們的話，都圍了過來。

張駿馳還坐在電腦監控屏幕前，他轉過頭看姜爺。

“剛剛接到通知。說他們今早就去學校門口蹲着守人。中午，那男孩回了趟家。并沒有發現異樣。下午，他們看着這男孩進了學校。放學後，他們一直跟着他，到他家附近，忽然這個男孩就消失了。”

姜爺蹙眉，“忽然消失？”

“對。就是忽然消失了。說是拐了個彎，再追上去，連人影都沒看到。”

張駿馳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最中間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份資料。

“這是那男孩的資料。名字叫鄭良生，土生土長的臨城人。現在是臨城一中高三一班的學生，兼學習委員。成績優秀，但性格孤僻，不愛和人說話。同學們私底下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怪物’。”

“我安排人去他之前的學校落實過，這個鄭良生長得比較矮小，又不善于和人接觸，小時候經常被人欺負。老師對他的評價都很好，認為他人安靜但好學。可是同學們對他的評價不一。有的人認為他很怪，有的會直接說沒怎麽接觸過，但是有特別幾個，說他打架很厲害，經常一個幹掉好幾個。”

張駿馳又調出了幾個人的資料。

“我核實過，說他會打架的都是他高中的同學。而且這幾個學生平時在學校的表現就很不好，所以即便他們說實話，老師也不太相信。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這個鄭良生可能很早就被鬼‘吃’過了。因為他上了高中後的狀态和小時候很不一樣。”

姜爺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搭在張駿馳的椅背上，沉思片刻。随即說道，“你繼續跟蹤，有任何最新消息立刻通知我。”

張駿馳，“是！”

姜爺轉過身，對其他人說道，“方源你帶一隊人馬，繼續去蹲威潤樓盤。周宇和天佑巡查其他地方。曉光和我去鄭良生家附近看看。”

衆人異口同聲：“是！”

——————

這一天，黃橙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

她每天六點就會起床，打開書桌的臺燈，開始背單詞。一直到七點，下樓吃飯，然後去上學。

一下車走進學校大門，班裏的幾個好朋友就會圍繞過來，她們一起往教學樓走去，聊着娛樂八卦，或者各自的小秘密。

走進教室後，她就會收斂起這短暫的小娛樂，拿出語文課本背誦課文。

背完課文後，她自己會默寫一遍。

她手伸進課桌裏面，想要找鉛筆盒，忽然就摸到了裏面的一個什麽東西。

手指尖被猛地紮了一下，她完全是下意識地驚叫了聲，“啊！”

同桌轉頭，擔憂地問她：“小橙，怎麽了？”

“我裏面有東西，紮了我手。”

她彎下腰，低頭去看，發現裏面放着一把沒有包裝的紅玫瑰。她皺着眉将它們拉出來，嘀咕着“誰在我桌子裏面放花？”

同桌顯得很驚訝，“小橙，該不是班長偷偷給你送的玫瑰花吧？”

她還來不及思考，身後的一個男同學忽然跳起來，朗聲叫着，“哎喲，黃橙收到玫瑰花啦。紅玫瑰啊！”

有人又喊道，“紅玫瑰代表着，我愛你！”

其他人也跟着瞎嚷嚷道，“班長啊，是不是你送的啊？”

“哎喲，我愛你喲！”

……

黃橙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下自己右手邊後面兩排的岳鵬，他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反而讓她覺得更不好意思。

她胡亂将玫瑰花塞回課桌裏，臉頰通紅。

岳鵬看出她不好意思了，朗聲宣布，“晨讀時間，不要大聲喧嘩。同學們繼續背課文！誰再胡說，我就登記名字了。”

但是後面的男同學不依，叫得更歡樂。

“哎喲喲，黃橙不好意思。班長生氣了。”

還有人故意演着唱雙簧。

“讨厭，你為什麽要送人家玫瑰花？！”

“因為我愛你呗？你愛不愛我啊？”

“哈哈哈哈……”

班上所有同學哄然大笑。只有坐在角落裏的鄭良生望着黃橙的背影，将拳頭握得更緊。

心裏一直反複說着：她是我的，是我的，誰都不能把她搶走。

中午午休的時候，黃橙吃完飯，在同桌的陪同下，把那些玫瑰花拿到後面的垃圾坑丢掉了。

如果是普通朋友送的花，她肯定會很喜歡地拿回家的。她的哥哥黃敬孝知道她喜歡玫瑰花，也會時不時送她花。

可是，今天這些花兒她一點也不喜歡。因為它們，她被同學嘲笑了一整個上午。

所以，丢掉後，她心裏還覺得舒坦了不少。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她認真上課努力複習，畢竟高考很快就會來臨。她想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一個好的大學。

晚自習的時候，她放在課桌裏面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黃橙平時會将手機拿到學校，是為了方便和司機跟家人聯系。

除了這些，通訊錄裏只有幾個好同學的號碼。

黃橙拿出手機看了看，是陌生號碼。她就沒有接。可是，電話一直未停，挂斷了後，又會立刻撥進來。

她只能跑到廁所去接電話。

電話接起，黃橙抓着手機，聲音輕輕的，“你好。”

那端沒有回應。可是，她聽到了很沉重的呼吸聲。

“你好，是哪位？”

黃橙反複詢問了好幾聲，沒有答複。她正想挂斷電話，那端忽然傳出低沉的聲音，“是我。鄭良生。”

那個聲音很陌生。

平時，鄭良生是不會給她打電話的，他連話都沒和她說過幾句。所以，黃橙對鄭良生的聲音并沒有什麽記憶。

而這晚，她站在空曠的廁所裏，那個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竟顯得如此陰森。

他說，“你現在來學校側門。”

黃橙對鄭良生的印象并不很好。

因為他看她的眼神一直很可怕。即便兩人因為學習活動曾經有過幾次接觸，但如果可以黃橙都會盡量遠離他。

他忽然說這樣的話，黃橙的本能想法是拒絕。

她低聲問：“有什麽事情嗎？可以在電話裏頭說嗎？”

鄭良生說，“不可以。”

黃橙想挂電話。但是她又覺得不好意思，都是同班同學，至少還要再相處一學期。

她不是那種會将同學關系搞得很僵的人。

她有些躊躇地說，“可是，現在是晚自習，曠課不好。”

鄭良生頓了良久，聲音又低了兩個度，“班主任受傷了，你快來。我們送他去醫院。我沒錢。你有錢嗎？”

黃橙一聽是班主任的事情，瞬時放下了戒備心，着急問道：“岳老師怎麽了？他怎麽會受傷了？”

“你能送錢過來嗎？”鄭良生又問。

“好。我馬上過來。我有錢！”黃橙立馬答應了下來。

她确實有錢，且不說爸爸和哥哥會給她零用錢，黃白還給了她一張信用副卡，随便她刷。

挂斷電話後，她急急忙忙地跑回教室，連書包都沒收拾，拿出書包裏的錢包，就往學校側門的方向跑去。

一中學校西邊有個側門，是沒有保安守着的。

黃橙跑到側門口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了。她站在門口張望了下，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鄭良生。

木棉樹下，他穿着寬大的校服，還背着那個大書包，厚重的黑框眼鏡很好認。

他看着她的眼神好似有了不太一樣的情緒。是癡狂。是欣喜。

但黃橙沒有察覺。她現在很擔心他們的岳老師，慌忙朝他跑過去，“鄭良生，岳老師怎麽樣了？他在哪裏？在醫院嗎？”

“走吧。”鄭良生轉身就走。

黃橙只能跑着跟上去。

等兩人繞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子，四下無人，黑乎乎的一片，黃橙才恍然覺得害怕。

她怯生生地望着鄭良生的背影問，“鄭良生，岳老師到底在哪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鄭良生終于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她。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幽深如海，他直勾勾地望着她，面無表情，讓黃橙覺得有點害怕。

他說，“沒有岳老師，也沒有班長，只有我和你。”

黃橙：“啊？”

她往後退了一步，心裏的害怕肆意蔓延。她看着鄭良生眼神如鬼魅般朝她走過去，吓得轉身就想跑。

一股重力砸在她的脖子上，她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小房子裏。

她躺在木板床上，窗戶邊的書桌前坐着一個人，他佝偻着腰，垂頭拿着筆在課本上刷刷刷地寫着。

黃橙吓得彈身而起，縮到角落裏。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身上的校服還在，沒有任何異樣。

她也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那個背影轉了過來，鄭良生的臉龐在暗棕色的燈光下顯得有點詭異。

他兀自說道：“這是我的房間。”

黃橙很害怕。

同學們私底下會讨論，他們都覺得鄭良生這個同學很怪，就跟鬼一樣。陰森森的。

她想着，他忽然把自己抓來，是要做什麽？

可是，她不敢問。她怕。

鄭良生卻好似沒看懂她的表情似的，像平常那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說，“我在寫作業，你要一起嗎？”

黃橙遲疑了片刻，顫顫地說，“我、我的書包沒有拿，在學校。”

鄭良生站起來，朝她走過去。

黃橙吓得往後又縮了縮。

鄭良生頓了下，擡頭看她一眼，繼續往前走。走到門口，拿下挂在木門上的書包，放到床上。

“我幫你拿來了。”

黃橙猜不透他想做什麽，将書包抓過去，抱在懷裏。她一邊注視着鄭良生，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個房間很小。

沒有貼牆紙，白色的牆壁掉下一塊一塊的。除了床，只有一張很舊的書桌。其他都是雜物，亂七八糟的，很多東西都是黃橙沒見過的。

鄭良生看她瞄到旁邊角落的東西，還給她解釋，“那些是我爸工作用的東西，他給人安裝空調，要用很多工具。”

黃橙趕緊轉開視線，淡淡地回了聲，“噢。”

鄭良生站在她兩米遠處，看着床上的她，嘴角竟然有了一絲絲笑容。

他一笑，黃橙覺得更害怕了。

她抓着書包帶子，“我要回家了。”

鄭良生望着她，忽然問：“你不喜歡我嗎？”

黃橙懵。

“我送你的玫瑰花不喜歡嗎？”

黃橙訝異，“玫瑰花是你送的？”

“他們說你最喜歡紅玫瑰。店裏老板說十一朵玫瑰花是一生一世。”

黃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是你不喜歡。你把它們丢在垃圾坑裏。”

黃橙怔住。

他竟然一直偷偷在關注她，連她的一舉一動都不放過。

鄭良生忽然又問，“你不喜歡我嗎？”

他的表情很真摯，眼睛盯着她，讓黃橙有點不知所措。她只能搖了搖頭。

鄭良生忽然笑了。他将她的動作自動解讀成，不是。

他想，她沒有不喜歡我。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她像是鼓起了勇氣似的，擡頭看向他，“不好意思，我口渴了。你、你能幫我倒杯水嗎？”

鄭良生笑得更甚。他重重地點頭，“好啊。你等一下。”然後，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黃橙望着門口的方向，雙手在身上摸索着，從校服口袋裏掏出手機，慌忙中，按下了1號鍵，撥出了黃白的號碼。

電話接通，黃白在那頭叫了聲，“小橙？”

黃橙幾乎快哭出來了，她咬着唇，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她的手還是抖個不停。

“小白姐姐，救我……小白姐姐……”

黃橙求救的時候，床邊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她擡起頭，看到一只和恐龍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她跟前。它渾身黑乎乎的，張大了嘴巴，露出巨大的牙齒。還有黑乎乎的粘稠東西從它嘴裏流出來……

“啊！”

聽到聲音，鄭良生端着一個鐵皮水杯跑了進來。看到站在床邊的黑鬼，又轉頭看向了倒在床上的黃橙。

他明顯生氣了，神色很是嚴肅。

他走到黑鬼跟前，怒道：“我說過不許你出來！你吓到她了！”

黑鬼張大了嘴巴，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好像是覺得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