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太史捷瞧他不言語,當他是動了真怒, 勸道:“真相未明, 殿下還是再嚴查一番再下定論。”

陸衍彈了彈手指:“嚴查暫時不急,我倒是想看看, 誰想要我陸衍的命。”

太史捷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陸衍慵懶往靠枕上一倒, 一副病弱無力的模樣:“将計就計, 瞧瞧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太史捷一笑,又把那碗藥汁細細查驗了一番,這才道:“這藥好像不會置人于死地,但卻會使人四肢無力,病情加重, 而且...”他躊躇片刻才道:“若是用的多了, 還會使男子不孕。”

太史捷說完,不由暗自思量,沈侯給過太子妃避子丸, 可見也是不想太子妃懷孕, 不想有太子子嗣的意思, 從這個角度看太子妃确實有嫌疑, 但仔細想想,別說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沒圓房,就算真圓房過了,她手裏已經有了避孕的法子,何必再多此一舉給太子下藥?可如今這藥只有沈家下人無故碰過,所以實情究竟如何還不好說。

陸衍神色一動, 太史捷扶他躺下:“殿下既要将計就計,還得好生裝作中毒的樣子,務必得把這事兒傳開了。”

陸衍點了點頭,慢慢躺了下來,就在太史捷以為他要睡下的時候,他忽輕輕來了句:“太子妃那邊的下人說,他們沈侯連皇上都得敬讓三分,所以太子不敢不讓着太子妃?”

這是方才內侍複述的原話,太史捷聽畢都覺着太子妃實在太過,竟把底下人教成這個樣子。

他雖這樣想,卻不好火上澆油,正要相勸,就見太子把被子拉高,聲音冷冷淡淡:“是該好好立立規矩了。”

沈家幾個仆從都敢不把他放在眼裏,是不是沈五也這般想的?他想到此處,面色微沉。

給太子妃立?還沒等太史捷思忖,陸衍已經合眸睡下了。

......

沈辛夷還在為仆從的事情煩惱,同張媪道:“若是太子身邊的人這般不守規矩我還好說嘴,偏偏惹是生非的是咱們的人,倘太子質問起來,我都沒臉回話。”

張媪嘆口氣:“您也別發愁了,您前些日子不是腦袋病了就是着涼發熱,壓根沒功夫管理這些庶務,有些岔子太子也能體諒。”

沈辛夷卻搖頭:“不是這麽說的,若真是好的,譬如阿姆你和玉煙玉容她們幾個,就算沒人管也能自我約束,守着規矩來,他們來了沒幾日就放誕起來,可見還是規矩不嚴,倒是我的不是了。”

太子妃能帶的陪嫁下人有限,所以除了沈辛夷帶來的都是最親近的常随,除了他們,便是二房三房陪嫁送來的兩三個廚娘小厮了。說來讓人嘆氣,沈家是從沈修遠這一代徹底發跡起來的,到如今也不過短短二十年,有那麽點暴發之家的意思,所以仆從在外只知耀武揚威,卻不知謹慎本分,進到宮裏來越發不可一世,若是那些積年世家的仆從就絕不會如此了。

她想了想,問張媪:“阿姆把今兒沒來的人的名單抄撰給我一份。”

張媪點了點頭,很快拟出一份兒名字,沈辛夷接來看見頭一個名字,眉頭就是一皺:“錢媪?她怎麽也懈怠起來?”

錢媪在侯府的時候就是她小廚房掌事的,沈辛夷當年有一次不慎落水,還是她奮力相救,她也就此落下了下雨陰天就腿疼的毛病,卻因此極得沈家人信重,所以沈辛夷嫁入宮中也把她帶上了,沒想到她就開始敷衍懈怠了。

張媪嘆了口氣,實話實說:“不止如此,她前些日子還請假出宮了幾天,她手底下的劉媪也有樣學樣地出了宮。這不,今兒好不好的,兩人又說要歇一天,卻沒在自己屋裏歇下,而是在少陽殿四下閑晃,就是不去當差,我勸了幾次她們也沒聽。”

沈辛夷腦仁突突跳着疼,她把手裏名單掃了一遍,當即就要發作。

張媪又道:“您要發作是肯定的,我先着人把那幾個鬧的最兇的看押起來,這幾人不能再留了,發賣也好,殺了也罷,絕不能留下來!而且其他的今兒也得盡快料理了,不過就算罰人也要捂嚴實了,這事兒不好傳出去。”她怕她氣着,捧出家書來:“您快瞧瞧侯爺和夫人來的信吧。”

沈辛夷被劫之事宮裏瞞得緊,侯府也是幾日之後才知道的,知道後立刻給她寫信來問,她今兒早上收到信本想料理完庶務再看,沒想到耽擱了這麽久。

家書抵萬金,她忙讓張媪把書信取來,自己低頭細細讀着,等她反複看了幾遍,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

張媪心裏一緊,忙問:“怎麽了?可是侯府出了事?”

沈辛夷慢慢搖頭:“前兩頁紙是阿爺寫的,都是問我是否平安,後四頁是母親寫的,記了些家中瑣事,但是有一樁事...”她面色古怪:“我那堂姐沈雅樂最近頻頻出府,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心事重重,上回無意中撞到阿娘還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就走了。”

其實這事兒她阿娘也沒怎麽上心,只是在心裏寥寥提了幾句,可她就是覺得有古怪。沈雅樂和她的關系從小就不好,上回因為阿娘想讓堂侄女替嫁,她更是把大房恨上了,平時沒少作妖,只不過沈辛夷知道她心裏有氣,平時睜只眼閉只眼罷了,但如今瞧沈雅樂重重反常,她不得不起疑。

張媪亦是有些疑惑:“難道四娘子近來有什麽事兒?

沈辛夷慢慢搖頭:“罷了,我給母親去信一封,讓她多多留心。”

她提筆才寫完信,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裏的細狼毫筆,玉煙匆匆跑進來,氣兒都喘不勻的樣子:“娘子您快去看看,太子喝完藥之後病情突然惡化,現在已躺在榻上了!”

沈辛夷一驚:“怎麽回事?”

玉煙搖了搖頭,為難道:“具體的我也不知...”

太子重病,她這個做太子妃的再不去看看說不過去,只怕就連一直幫着她的太後和文昌帝都會對她心存不滿,她沒多想就去了陸衍在的書房。

陸衍此時已經醒過來,眼皮懶洋洋地撩開一線,看着沈辛夷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麽?”

沈辛夷先沒搭理他,轉向太史捷:“殿下怎麽了?”太史捷做戲做全套,拿着藥碗一臉為難:“太子妃,殿下不肯吃藥...”

沈辛夷不得不接過藥碗,側身坐在陸衍榻邊:“我來服侍殿下吃藥。”

陸衍瞥了眼她手裏的藥碗,抿着唇不入嘴,沈辛夷‘啧啧’兩聲,又取了一只玉碗,把罐裏的藥到了點出來,再勇敢地一口喝下去:“我敬太子一杯,太子快幹了這碗藥,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啊。”

陸衍還真就不給她面子了,冷哼一聲背過身去,沈辛夷在榻邊‘喂’了聲:“殿下,我一個健全人為了哄你都喝了半碗藥了,你怎麽這麽不給面子呢?難道要跟我五魁首六六六?”

陸衍仍舊不語,沈辛夷沒耐心哄了,把藥碗遞到他嘴邊,一手捏住他挺值的鼻子。

陸衍就覺着唇瓣碰觸到一個微涼的東西,接着鼻子被人捏住,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苦澀的藥汁就灌了進來,他咳了聲,終于肯老實喝藥。

沈辛夷在他榻邊的圓凳上坐下,見他喝完藥了,終于開口問他:“我聽太醫說殿下的病情已經穩定,怎麽一上午的功夫就加重了呢?”

陸衍用方帕擦了擦唇,聞言擡眼看她:“你真想知道?”

沈辛夷聽這話不對,皺眉道:“我自然是想知道的。”

陸衍放下方帕,雙目直視着她,聲音沉沉:“中毒。”

沈辛夷臉色瞬間變了:“這怎麽可能?!”

陸衍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正欲開口,外面就有人來報:“皇後到!”

他眉心微擰,他不想讓皇後知道這事兒,免得鬧的阖宮不寧,于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沈辛夷心神大亂,也沒顧得上留心他的神情。

陸衍中毒?是誰下的?怎麽能下成功?他中了毒現在可有事?

那邊齊皇後已經沖了進來,她沒顧得上儀态,白着臉匆匆問道:“九郎,你沒事吧?叫太醫瞧過了沒?怎麽突然就不好了呢?”她人不管多麽極品,待陸衍這份心意卻半點不摻假,她前些日子一直被太後和皇上禁足,今兒聽說陸衍出事,這才匆匆趕了過來。

陸衍以拳抵唇,重重咳嗽了幾聲:“母後,我無事,昨晚不小心着涼了。”

沈辛夷還以為他會告知齊皇後藥裏有毒的事兒,沒想到他竟瞞下了,不由奇怪地看他一眼。

齊皇後才看到沈辛夷,眸光一戾,厲聲道:“九郎病情本以穩定下來,才娶你沒多久竟加重了,定是你害的!”她越說越怒,仿佛沈辛夷真的要殺了她兒子似的,一時急怒攻心,走到沈辛夷面前,聲音狠厲:“太子妃,你倒是跟我說說,太子為何突然病重?若是說不出來,我拿你是問!”

因為中毒...可這理由她不能說啊,若是傳出去,不知還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沈辛夷委實受不了皇後這奇葩老娘們,她不是那等好脾氣的,要是換個人這樣屢次三番上來撩撥,她早就把人爆錘一頓了。

她冷哼了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太子就咳着道:“母後先出去吧,兒臣身子實在不适,太醫叮囑要我靜養,經不得吵鬧。”他頓了下,又道:“實是昨晚着涼才加重病情,太醫說只要。”

齊皇後面上一怒,也不好真拗了太子的意思,臨走之前狠狠地剜了沈辛夷一眼,這才匆匆走了。

沈辛夷本來想問問他中毒的事兒,沒想到太後又過來探望了,她好不容易把來探望的人送走,終于得空轉向太子,面色沉肅:“殿下,你放才說的中毒,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很難理解嗎?”陸衍看她一眼,信手拿了個枇杷在手裏把玩:“有人給我蓄意下毒。”

沈辛夷先是一愣,面上竟顯現出幾分迷茫,沉默許久才沉聲開口:“我知道是誰幹的了?”

陸衍眯起眼“哦?”

沈辛夷:“是陸冰。”

陸衍:“...”

沈辛夷繼續道:“我前些日子答應陸冰要讓他做正室,本想過些時間再迎娶他的,沒想到他這就等不及了,竟下毒陷害于你,想早日登上我的正妻之位。”她嘆了口氣:“是我看錯他了。”

陸衍:“...”

他一聽沈辛夷這話,就知道她又犯病了,索性不搭理他,微微仰頭,冷冷嗤了聲:“我這碗藥,除了我廚下之人,就只有你的人碰過,你倒是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沈辛夷一怔:“你懷疑是我幹的?”

陸衍不接這個話茬:“你的人不顧警告,屢次出入廚下,敷衍塞責,目中無人,還屢次放出目無王法的狂言。”他冷笑了下:“他們說,皇上都要怕沈侯三分,你是沈侯的女兒,你的姑母是貴妃,也全然沒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這話簡直飽含不臣之心,只要皇上願意,拿着這句話作為把柄将沈家吵架問斬都不在話下。

沈辛夷再瘋,基本理智還是在的,她倒抽了口氣:“這絕不可能,他們怎麽敢妄議宗室!”又暗自慶幸自己把人先罰了。

他啜了口茶,目光清冷:“下毒的事兒我先不審你,沈家下人無法無天,屢次懈怠,頂撞我身邊理事的屬臣也敢頂撞,這事兒你可認?”

下毒已經是另一件事了,下毒牽扯出來的,是沈家仆從對宗室不恭,在東宮放肆妄為之事,現在他要解決的就是這樁事,會牽扯出這點,卻是連布局之人都沒想到。

她帶來的仆從裏現在還有幾個搪塞請假的呢。沈辛夷就算想抵賴也不成,龍傲天敢作敢當,冷聲道:“是我管教不嚴。”她想了想,還是表明自己立場:“你說的沒錯,這些人确實欠管教,我不會輕饒他們的。”

張媪緊着補了句:“殿下,太子妃得知他們不守規矩之後,已經命人懲處了。”

陸衍‘嗯’了聲,随手敲了敲床板,立時進來幾個金吾衛。他似是沒聽見一般,淡淡吩咐:“把太子妃帶來的所有下人都壓下去,不管太子妃罰沒罰過的,每人杖責四十。”她罰是她罰,他罰人自有一套規矩。

他也懶得細查誰惹事誰安分守己,命金吾衛立刻動手,連張媪玉煙玉容她們幾個都拿住了。

太子親自懲罰太子妃的人,這未免也太傷太子妃顏面了?太史捷一驚,他前些日子覺得太子對病中的太子妃似乎會寬宥不少,且兩人進來關系和緩了些,他還以為太子會把這事輕輕揭過,沒想到真冒犯到他身上了,他還是一般的辣手。

他正要勸說,沈辛夷看見張媪她們幾個被抓,已經勃然大怒:“你反了天了!”她已經下令嚴懲了,陸衍再插這一手算怎麽回事?這是再打她的臉吶。

陸衍翻身又靠回迎枕上,也沒看她,微微合上眼:“還有那兩個妄議沈家和宗室關系的...”他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口氣随意:“割舌挖眼。”

既然沈五管不好下人,他就幫她管。

沈五應該感謝他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安利基友的文兒:福運郡主 BY 晏央

韓夢沁她命好,旺母、旺夫、旺己,

一朝父親和母親和離,都說她要沒人管了,

誰知一轉頭她母親就二嫁進宮做了皇後,還生下了太子。

從此,她爹和祖母再也不敢怠慢她,把她當祖宗供着。

她自幼指腹為婚的未婚夫被繼母揉搓,眼看着就要上戰場送死,

結果竟立了大功回家來,還得了侯爵之位。

入京時韓夢沁因父母和離,且父親官職低,被人瞧不起,

結果皇上一轉頭,賜了個郡主頭銜下來。

衆人:她怎麽就命那麽好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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