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塵緣薄如紙(3)
一個十五歲的前鋒參領,不值多少人挂念。
燈燭拔|出來的黑影,攏着大半帳子,夜裏剩下軍醫的徒弟在一旁守着,哪來的人參吊命,滿軍營也沒幾根,他沒資格用這個。他領了一路騎兵披着沾濕的蓑衣,穿過冬日裏火燒的林子,突襲敵軍,僅有兩人回來,還是靠着戰馬的靈性。一個死了,一個他還在這裏熬着。
那徒弟時不時要和他說話,确保這位前鋒參領的清醒,不要真死了。
他濃煙過了喉,薰傷了眼,在高熱裏,仰頭望着眼前的黑。
“我……有個妹妹,”他慢慢說,“很霸道。每次離家都逼我發誓,不能死,不能死在她前面。發毒誓,指天發誓。小兄弟,我要走了,她也活不了。”
小小的人,夜裏看不見,生得又那樣好看。沒了他,怎麽在世間活得下去。
百戰沙場碎鐵衣,連鐵衣都能碎,人的骨頭比爛泥還不如。
若真命中該死,誰攔得住。
那一夜,軍醫的徒弟聽他細細說着胞妹喜歡什麽,讨厭什麽,細到每月頭發長多少都能用兩指比出來。他始終清醒,是記得昭昭說,哥你要戰死了,我就撞牆上吊飲毒在鐵釘子上打滾把自己疼死。她說,哥你知不知道,我就只有你。
他當然知道,不用等無人照料,被餓死被人欺辱,她會想盡一切辦法追上自己。
昭昭有與生自來的狠意,全随了他。
……
沈策在書架旁,始終清醒感知着這一切,真是佩服過去自己能一直在重傷感染下保持精神力。
他有發燒的實感,但體溫正常。
他“被煙熏”過的眼,模糊能看到一些景象了,摸到床上,沾床即痛。身上毫無傷口,但全是皮肉被割開的刀傷痛感。
手臂一刀割到露骨。昭昭昨夜臉貼的地方,就是這裏。
昨天是明智的,沒見任何人,這種事不止不能讓昭昭知道,誰都不能看到。如果被家人發現嚴重至此,送去就醫,就會發現無可醫治,都是不可言說的幻覺。
從視覺的恢複速度看,都是一時的,一兩日會好。
這才剛到前鋒參領,離封王拜爵山遙水遠,難怪誰都要攔他阻他勸說他,确實是刀山在前,血海蝕身。
襯衫被汗早浸透了幾回,他費力擡起像綻着傷口血肉的手臂,挪那一條仿佛骨折的腿,看向書桌上的茶杯。想找方法,先喝到一口水。
冷汗淋漓,他喉嚨被煙“傷”了,不自禁做着吞咽水的動作,喉結滑動了兩下。
忽然想到在影音室,她的唇在親這裏,親喉結時,微微壓抑的呼吸聲。
***
昭昭再見到他,是在兩日後。
大家約好去頂樓游泳,她生來畏水,所以來的晚。未料,銷聲匿跡的他竟出現了。昭昭穿着一字領的連身短裙,已是這池畔唯一未着泳裝的女孩子,而他,也是那唯一未曾身披浴巾的男人。
大病初愈,他像力氣不足,輕輕靠着吧臺的邊沿,純棉的襯衫領尖不硬挺,略顯柔軟,折在領口那處,像他的手指修長,也是微微卸了氣力,搭在玻璃杯旁,指尖始終在褐色的杯墊邊沿滑動着。在聽表姐沈家晏說話。
她是從拐角過去的,一開始沈策瞧不見她,她卻能先看到他。也看到了,竟難得一見溫柔意,原來他不止僅僅對自己,此刻微側臉聽表姐說着什麽,眼眸像渡着柔光,似在笑。
本來進來見他這病容,心不免軟了。可一見他和表姐相處得如此融洽,又想起前幾日兩人在地下室瞞着藏着做過什麽,才曉得,他和自己是不想見光的,比尋常人的暧昧還不如。
“昭昭來了。”有人發現她。
大家當面叫,都叫她昭昭,姐姐則是大昭昭,以此區分。
昭昭感覺得到,他在看自己,将臉偏了個角度,假意沒留意到沈策在:“我來看看你們就走,都知道我不游泳的。”
沈家晏倒一見她就離開吧臺:“來了就走,像什麽話。”
表姐強留她,她也不便甩臉走,離泳池遠遠地,閑坐。
“還在氣?” 沈策在她身旁挑了最近的地方坐下,将身子靠到躺椅扶手上,問她。
完全是陌生的男人嗓音,低,啞,因為不太有力氣說話,更顯得暗沉。
若不是看到是他,昭昭肯定會錯以為是陌生人。她不受控地望向沈策。又不像感冒,不是這樣,甚至最嚴重的失聲變音都不足以導致這種變化。
沈策猜到她在詫異什麽,笑了:“聽聽就習慣了。”
昭昭盡量讓自己不要看他的臉,他的笑。
“坐多久,你才想和我說話?”他又問。
昭昭望着泳池的水,抿着唇,不回應。
沈策瞧着她的側臉,忽然發現這個角度更美,此時又不像月。她鼻梁也很高,但有着女孩子的秀氣,很窄,鼻尖微微翹着,像她的唇角,也是微揚起的。
美人妖且閑。
她從小就常被人盯着看,可被別人看,和被沈策看,完全不同。
心裏的一根弦繃着,被他的目光壓得越來越緊。
就在弦要被壓斷前,他卻突然走了。昭昭也不好回頭看,怕被他見到自己的在意,繼續挺着背脊,看泳池。被池底映藍的水浪,一波波湧上白池子邊,再退了回去。
約莫半小時後,昭昭被叫去試伴娘服。沈家晏陪着她。
是在一樓的會客室,裏邊有休息的套間和更衣室、洗手間,方便換衣服。裁縫早先見過,特地飛去蒙特利爾給她量過尺寸。
“沈策那人真不好接觸,和他聊什麽都聊不下去,幸好我倆還有一個共同認識的人,才有的聊。”表姐在橫跨半面牆的鏡子前,對她說。
“誰?”昭昭心思不在這兒,對着鏡子看禮服,怕聽他們具體談話內容,更怕表姐要她出主意,透露出兩人有暧昧之類的訊息。
“你啊,”表姐笑了,像回答了一個極其明顯的問題,随即開她玩笑,“你來時,正在說你畏水的事。”
昭昭摸着背後最上邊的一顆紐扣,“嗯”了聲。
心倒似方才泳池的水,一波波推着搡着湧上池邊,忽然就滿了,要溢出來。
“他很喜歡你。”表姐說。
“是嗎?”她直覺掩飾,“我都不覺得。”
“要不是你倆的關系在,倒是最有話題的,說不準還有發展。”
“怎麽會,”昭昭怎麽摸都摸不到最高處的一顆紐扣的配套繩扣,“他好像有女朋友,”她努力想撇清自己和沈策的關系,“我到香港見過他幾個朋友。聽他朋友們說了個女孩,也和他一樣在劍橋讀書,時常都同去同回,行程還瞞着家裏,說不準早住在一起了,”為确保萬無一失不被揭破,她最後還說,“只是他不想承認。”
表姐還在失望,鏡中映出一個男人的身影,是沈策。
她才記起他是伴郎,要試衣服的話,也應該是前後差不多的時間。怎麽就忘了呢。沈策像剛看見她們在,腳步稍頓,見昭昭衣服穿好了,又舉步而入。他從金絲繡線的單人古董沙發裏撿出一根領帶,背對姐妹兩個。
她倒是找到了那個小繩扣了,可手指打滑,扣不上。
想叫表姐幫自己系上,表姐也和她一樣,有着背後讨論人私事險些被發現的心虛,對沈策寒暄:“正好你陪昭昭,我上去了。” 逃得飛快
昭昭接着努力,睫下的眼垂着,只盼着他快走,全然忘記自己也可以走……不過系個紐子,出去找裁縫就好。
沈策把領帶搭到沙發高高的椅背上,走過來,将兩扇門關上。
昭昭從鏡子裏看到,下意識往一旁邁了步,看着是給他騰出一塊地方照鏡子。
“我有個女朋友?”他走到她背後。
沈策這聲線變得,帶來了令人意外的陌生感,讓這裏更像一場私會。
“我們随便說說,你偷聽幹什麽。”她低低地說,唯恐一扇門外聽到。
沈策撥開她的手指,替她系那顆滑不溜丢的小扣子,圓圓一小粒,他一個男人也捏不住這麽小的東西,也低低問:“偷聽?”
“不露面,不就是偷聽。”
他點頭:“兩個裁縫,六個學徒,四個女傭一起偷聽。陣勢不小。”
……
“再不進來,私生子都要有了,”他笑着問,“男孩女孩各幾個?”
這話問的,倒像是和她……昭昭不理他。
從知道他剛在泳池旁和表姐聊得全是自己,心頭堵着的東西散了七七八八,從鏡子裏瞅到他,就回到了隐秘的情境裏。他和自己的隐秘。
“誰知道,說不定真有。”她不肯認輸,回了他。
沈策倒不和她争辯,身子輕輕往前壓過去,把她按到了鏡子上。從剛進來就在看她抹胸禮服上露出的胸前後背,大片的白,晃他的眼。昭昭手心早發了汗,在一塵不染的鏡面上按出半個掌印,指尖也壓出了幾個小印子。
在他要親到自己脖後時,她強行轉了半圈,但逃不開他手臂搭出來的天地。
“哥系不上算了,”她擡高聲音,說給外邊人聽,“你還是管你的領帶,我自己來。”
他不答,看她演。
“你那天兇我。”她悄聲質問,胸口起伏着,後背的肩胛骨邊沿壓在鏡面上。和他在一起永遠這樣,一時上天一時入地的。偏偏門外有人,大聲都不能。
她肯定要算舊賬,沈策料到了。
“是不是病了太難過,才心情不好?”昭昭問。
她會心疼他,給他找理由,沈策也料到了。
“小毛病。”他反駁的輕松。
“那還兩天不見人。”
“事情多,”他笑了,“怎麽辦?”
“能怎麽辦,”她說不過他,低低抱怨,“誰知道是真話假話。”
眼前的沈策,唇上的血色還很少,卻還是抿着唇,帶着笑意看她。
他的手掌從她下巴滑過,托着她的臉,身又往前傾,感覺自己的嘴唇要碰到她的時,她上半身都僵着,睫毛也顫了顫,想閉上,可還死撐着不閉。他瞅着她,想看她還能撐到何時。
她被看得腰發軟,繼而想到隔牆有那麽多人在,還都是在等兩人換禮服調尺寸的裁縫和學徒,想必更會認真聽試衣間的動靜。
她等得心髒一陣陣緊縮,好似感受到血液極不順暢,在血管裏一頓一頓地流淌着。她将平視他下巴的視線低垂,做了一件自己始終想卻沒有完成的事,将唇壓到了他的喉結上。唇下他的喉結顫了一下。
昭昭張唇,輕抿着那裏,她耳畔嗡嗡嘤嘤的不停是被自己的心跳攪的震的,用舌尖輕掃時,他的喉結也随之微微上下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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