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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那人還有點兒意猶未盡。
只是葉昱已經被這過大的信息量震得頭暈眼花,在他繼續開口前就趕忙擡手制止道:“剩下的我不想聽,你也別再說了。剛與你們交手的時候我便發現,你們身上沒有血腥之氣,應當是沒殺過人。不過作為對一孩子追殺這麽久的懲罰,我廢你們每人七成功力。順便請你回去告訴你們掌門,我叫葉子明,再來擾這孩子,別怪我跟他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說完之後,葉昱揮手一甩,那人便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擡眼看了身旁安靜許久的秦鶴,他輕咳一聲道:“我這處理,你可有怨言?”
“我很感謝。”
秦鶴搖搖頭道:“這些人雖說追了我好些時日,但也不過都是奉命行事罷了。要殺我全家的究竟是誰我很清楚,也不會去亂撒怨氣。”
“你能這般去想那再好不過,只是我能幫你的,也僅到此為止。”
葉昱意有所指。
秦鶴也不傻,聽聞這話便立刻點頭:“前輩不用您說,我明白的。我和張瀾生之間的仇我自己會報,只是前輩,我聽您方才與那人所說……”
“張瀾生喜歡的美人兒絕不是我!”
不等說完,葉昱就做賊心虛般的高聲打斷。
秦鶴被他一噎,半天才吞了口唾沫,尴尬道:“我只是想說,前輩似乎也與他有些過節?”
葉昱聞言一愣,下一秒那白淨的面頰就火速竄起了一片緋紅。
雖說剛剛那人口中的“秘密”他确實沒信幾分,但不得不說那消息太過攝人,光是聽聽,也足夠留下點兒揮之不去的陰影了。
好在葉昱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對于這種尴尬的氣氛,也不過是稍作停頓,便又恢複正常道:“我和他要說起來,算是他以怨報德。只不過那時候我處境有些難以啓齒,所以是死是活,也确實沒多在意就是。”
這話說完,那些于他而言近在咫尺,于現實卻已歷經千年的“過往”,又一股腦的沖回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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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過于沉重的回憶壓的葉昱有些煩躁,原本尚還明朗的情緒,也剎那跌回了谷底。
有些憋悶。
只是也不等他再跌下去,眼前就伸來了一只髒兮兮的小手。
思緒随着五指擺動收攏回來,葉昱垂眸看向那手的主人。
秦鶴那雙大眼睛裏滿是初見時的光澤,而對上葉昱之後,又多了些參不透卻更耀眼的其他。
葉昱看的有些發愣。
秦鶴說:“前輩,其實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定然是已經死了。可是你救了我,我也想活下去了,但是除了複仇之外,我也實在是找不出別的什麽生存的意義了。”
葉昱點頭。
這他都懂。
“不過剛剛前輩那麽說,我突然又有些想活的理由了。”秦鶴攥攥拳頭,鼓足勇氣:“如果前輩您不介意,以後我陪着您,咱們一起尋找活下去的樂趣,您說行嗎?”
話音落下,林間清風似乎也很滿意,吹着樹梢給了他一片“嘩啦啦”的掌聲。
秦鶴表情尤為堅定。
葉昱沉默片刻,卻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小孩兒腦袋,他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你陪着我這個睡了千年的老不死,你也不怕無趣啊?”
“怎會無趣?”
秦鶴立刻反駁,随即停了一秒,又壓低了聲音,蚊子哼哼般悄悄道:“況且,您這麽好看,可一點兒也不老。”
而且就算老了,死了。
我也願意生生世世守護着你,不想你再露出剛剛的表情,說出“生死随意”的話了……
這兩句完全不合常理不适年紀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将仍沉在自己思緒中的秦鶴立刻驚了一身冷汗。
他可以确定,這兩句話不是他想表達。但反駁的話語沖入腦海,就忍不住再次在驚恐中沉默起來。
這話雖不是他想表達,但卻又仿佛有魔力般,牽着他的思緒,往那跟前游轉。
就仿佛那很久很久,久到似乎出生之前就印在他腦中的幾句他幾乎忘去,也從未讀懂的話語——
“我想用暴力瘋狂掠奪他的一切,也想像個商人一般,悄然算計好他的人生。想用溫柔來讓他跌入我的布下的沼澤,又控制不住去嫉妒那些能讓他露出笑顏的蝼蟻……”
“明明我一直在看着他,他卻永遠不能只看我一人。我以為我給的了他一切,卻讓他活的越來越像個死人。”
“他終于死了,但是他會歸來。”
“這次我不想再求其他,只想伴着他,陪着他。給他他應得的生活……”
紛雜卻清晰的聲音一同沖入腦海,秦鶴胸口一悶,一大口鮮血也跟着盡數噴出口中。
眼前陣陣發黑的時候,他似乎聽着有人在喚他名字。
“聞天……聞天……”
這聲音還真好聽。
……
與此同時,距離此地千裏之外的藥王谷內。在院落深處,獨屬于谷主的後花園裏,各種尋常人難以喚出其名的珍貴花草正生得旺盛。
清淡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之中。
而在這花草環繞的正中,一個紅黑雕琢的八角方亭裏,正端坐着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黑衣人面容硬挺,從臉型到五官,都像是經歷了一場最完美的雕琢一般,棱角分明,透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
而在此之間,最讓人一眼難忘的,則是他眉下那雙鷹隼一般銳利,卻紅的瘆人的眼睛。
至于和他對坐的那個白衣男人,相比于他,就顯得柔和多了。
長發如同一張過于服帖的綢緞,和身上的純色外袍一起,松垮的随意耷着。而漏出在黑發前的那片雪白的額前,則好巧不巧,端在正中印着一顆朱砂小痣。
弧度柔和的兩片柳眉下方,那雙細長的鳳眼半睜半合。
指尖夾着的那一瓣滑潤的白子緩緩落上棋盤,伴着“嗒”的一聲輕響,他開口,用和長相一般柔潤的嗓音,低聲嘆道:“大師兄你百年不來我藥王谷一次,此番前來還專找我這瞎子下棋。這有話不說的樣子,倒是不像你的性格了。”
那黑衣人聞言,眼中血色一明。嘴角向上揚起,他說:“老三,世人都說你雙眼不見萬物,但世事都在你心間。因而我此番前來是何打算,你豈會不知?”
“我知,可不知你找我有何必要。”
黑衣人聞言,那捏着棋子的手在半空懸了片刻。待落下之時,才繼續道:“他回來了,你可知道?”
“不然你前來找我,還能所為何事?”白衣人說:“白莫晨,所有人都說你思緒清明,怎麽每每遇上師父,你就蠢的像個傻子呢?”
白瑜:“……”
對于來自同門師弟的嘲笑,他捏了捏掌中棋子,終是未做一句辯駁。
這瞎子說的确實是一句不錯。
千年前是如此。這千年過去,也還是一樣。
又落四子,白瑜深提了一口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開口問道:“你算過對嗎?”
“不知你在說什麽。”
“他會先去找誰?是你,還是……”
“誰先誰後,這重要嗎?”
“于我而言,重要。”
話音落下,白瑜眼中的紅光,又随着吳念的沉默加深了些許。
剛剛開始的棋局在沉默中繼續延伸。又過了七八次的落子,吳念才終是嘆了口氣,答非所問道:“我早就說了,你便是我,我即是你。老二老四他們不願接受我能理解,可你是大哥,這話……”
“你不用與我多說,我也不信。”
白瑜擡眼,鮮紅中凝的盡是毫不掩飾的危險,他說:“我曾是信過,但是現在,我更想要他獨屬于我。”
說完,也不顧桌上棋盤勝負未分,白瑜直接起身負手,做出了一副欲要離開的姿态。
吳念在他身後,仍是剛剛那副姿态神情。
許久,他說:“他向來最寵着你,你又何必拘于這些小事?”
“小事?”
白瑜冷笑一聲:“你終日這般神色,與我們說着皆為一體的謬論。可我就不信,你從未燃起過絲毫要獨占了他的私心。”
吳念低頭沉默。
白瑜又是一聲冷笑,長袖一揮。
在離開的同時,聲音也跟着傳來道:“他不來尋我,我便去尋他。你若是不想争搶,就也別怪你大師兄我先出手了。”
聲音還未傳完,前方就已然卷起了一陣狂風。
白瑜的身影随風消失,而仍坐着未動的吳念,卻在風聲停止後,才慢慢緊了緊手中攥起的棋子。
他知道,他們都僅僅是某種不該存在的情緒所凝出的産物。單個提出,就是被寫了單一指令的木偶。
即是木偶,就不該存有命令之外的感情。
可是……
為什麽他看的這麽透徹,也還是會像那剩下幾人一般,抹不去想要獨占那人一切的心思呢?
“葉子明……”
吳念輕聲喃着。
我真是等你太久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是荼不是茶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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