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作為一個暫時處于“食草動物”階段的垃圾,在一整個探診的過程中,秦鶴都覺得自己的心髒挂在嗓子眼裏。

好在白瑜似乎也不怎麽願意跟他接觸太久,只在他幾個穴位上點了兩下,便搖了搖頭道:“師父你知道,我在醫術方面從不在行。不過魔界之中能人無數,不論是醫療還是用毒這都不在少數。你若是願意帶着小師弟同我回去,想必這毒也不是大事的。”

“你這是又欺負我睡太久了。”

葉昱搖了搖頭,他說:“從我還醒着的時候開始,這修真界最懂醫的就是藥王谷。以前我們是沒人認識那裏的人,可現在,我聽說你三師弟,已經是那裏的主人了啊。”

葉昱說着,那語氣倒是沒什麽怪罪的意思。

可白瑜聽在耳中,那眉毛也終于是沒能忍住,緊緊的擰巴在了一起。

果然是要去找那瞎子。

他就說這許久不見,上次問起,那瞎子緣何能那般淡定。合着是算出來了,所以作為贏家,也自然淡定。

在這一瞬間,白瑜覺得自己氣的肺都疼了。

至于他到底是在氣他自己無能,還是在氣他師弟得寵,卻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他這次的神色沒有掩飾,因此葉昱也在第一時間就看在了眼裏。

他是從頭至尾都沒信過之前那望元山弟子說來的“秘密”,所以對于白瑜的這種反應,他倒是有些不解:“早就與你說過,同門師兄弟之間關系親密一些也是無妨。以前你倒是做的不錯,怎現在看來,你莫不真像傳聞一般,跟你三弟鬧別扭了?”

白瑜一愣,随即則在收了神色的同時,有些頭疼。

原來他們幾人這種種改變,在師父眼裏,就是個小孩子你不爽我我不理你的“鬧別扭”是嗎?

白瑜心底悶得不行,感覺不是一般的無力。

可是師父沒這心思,他也不敢多說。生怕一言說錯,将人吓跑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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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躲在老三那個不争不搶的瞎子手裏,他是還有點兒機會。可萬一是老二老四那種吃人不留骨頭的種,他怕是就成了為人作嫁了。

也正因此,哪怕白瑜再想做些什麽,也只能在擰緊拳頭咬牙切齒中暗自作罷。

可葉昱就像完全不懂他忍的有多艱難一般,這眨眨眼,還又追問道:“你們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就不能告訴師父嗎?”

“你想知道嗎?”

白瑜扭頭,看向葉昱的眼中紅的危險。

只可惜葉大俠無所畏懼,點頭認真道:“當然想知道啊。”

白瑜意有所指:“那就得您先告訴我,您當年為何會突然消失了。”

葉昱一愣,剛剛追問的氣勢頓時散了大半。

倒不是說他死在自己徒弟手中的說辭太過丢人,他不願提起。而是他從始至終對那張弛也沒多大的恨意,這要是跟大徒弟說了情況,怕是不必等他有恨,這人就能先去血洗了望元山了。

葉昱想着,又估算了一下他大徒弟現在的修為,再看看他現在那副要吃人的眼神兒。便更是無比确定,一旦說出事實,那望元山上幾千口人,絕對是一個都留不住了。

目光一錯,葉昱還是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岔開話題。

輕咳一聲将方才那些個恐怖的推論逐出腦海,他說:“我早前便教授過你,修真是修心修性,你這脾氣才好了多久,怎麽又變得這麽臭了。”

好在白瑜頗有眼色,見他這般,便順着話笑道:“那師父您以後一直看着我,有不對的您再教我,我再重學一次便是了。”

他這話說的像是破罐子破摔,可葉昱卻知道,這人是絕對認真的說的。

口中低念了一聲“你這頑徒”,葉昱也沒跟他再去計較什麽。只又看了看那邊兒不敢參與話題的秦鶴,他說:“既然你來了,我就不用擔心帶着個重傷患不好抵禦追兵了。這治病的事兒是向來趕早,所以你看,咱們要不乘着天亮這就啓程,你帶個路。早點到藥王谷,我也安心不是?”

白瑜低頭不語。

半天才悶悶的應了個“嗯”。

他其實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帶着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師弟”,他也真的一點兒不想再去藥王谷見那個一天到晚不知是真是裝,總雲淡風輕的讓他覺得自己太過小氣的瞎子。

可是他不去,師父就得一個人去。

現在時過千年,不說修真界格局變化,就連河水山脈,也有不少的改動。讓葉昱一人帶着個孩子亂跑,他實在是難去放心。

于是利弊權衡之下,白瑜終究還是選擇了忍過一時,裝出個師父喜歡的“溫文爾雅”的大師兄姿态,跟着一同走一波是了。

……

也不知該說是運氣還是什麽,葉昱尋到的這個破屋,離藥王谷竟是沒多遠的距離。

白瑜在前面兒背着秦鶴帶着路,不過才正午剛過,幾人便到了藥王谷外圍的山裏。

就像每一個修真者所習慣的那樣,藥王谷周圍的群山雖說美不勝收,也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結界機關。

從外圍只是讓人迷失方向找不着路的小型結界,到深入之後的勸退攻擊,乃至最後幾層的殺招,都無一不讓葉昱看的興奮的不停驚嘆。

只是驚嘆歸驚嘆,他也有些不解:“這藥王谷不是救人的地方嗎?怎麽裏面兒還淨是些殺招啊?”

“因為這歷任谷主都是一般,救人殺人權看心情。”提到這個白瑜是有些不太高興,眉頭一擰,他繼續道:“其實咱們走的這條,是外人闖山的道路。他們藥王谷裏面兒還有一條自家人走的密道,可那條路需要谷裏特制的手牌,我也走不成就是了。”

許是這話裏小孩子告狀的滋味兒太過明顯,葉昱聽着,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怎麽,你是他師兄,他還不給你留一個了?”

白瑜嗤笑一聲:“他不設個專門兒對付我的結界都不錯了,還給我留門兒?師父你……”

“那還不是因為你每次來我藥王谷,都擺出副要拆我房子的架勢?這事兒我是不怕,就怕我給了你鑰匙,我這谷裏其他人,夜裏就難睡着了。”

這廂白瑜話音未落,那邊兒就先一步響起了一道溫潤悅耳的聲音。

擡眼過去,吳念一身紅衣襯着他眉間那一點朱砂,在翠林中格外搶眼。

雙眼還是如往常一般輕輕瞌着,雙手在胸前一抱,沖着葉昱的方向深鞠一躬,他說:“師父許久不見,這不等徒兒拜見,您卻親自來了,實在是讓徒兒問心有愧啊。”

“卿言你總是這般客氣。”

葉昱搖了搖頭,不等誇贊一下這一路機關陣法的精妙,卻先是将視線落去了吳念那雙從未睜開的眼睛上面兒。

舌頭在口中一僵,一種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葉昱倒抽了一口涼氣,卻還是開口問道:“卿言,你那眼睛……”

“早在三百年前,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吳念勾着唇角,語調平平的應着。

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他在訴說某個陌生人的故事一般,全然不帶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怨恨。

葉昱聽的心頭一揪。

上前一步跨過已經被吳念打開的結界,走到人面前盯着那雙眼睛看了許久,他開口,顫抖着聲音道:“你怎麽弄的?”

“是怪我自己不聽話了。”

吳念搖了搖頭:“師父你總跟我們說,天機這東西不是凡人能看的。可我偏生不聽勸告,若是硬說起來,三百餘年之前的報應,似乎還算是來的晚了。”

他說着,輕輕的嘆了口氣。

下一刻,卻又重新勾唇笑了起來:“不過也算是還好,我這眼睛不是白瞎了的。”

也不等葉昱再問什麽,吳念便伸手過去,從白瑜身上将秦鶴接了過去。一邊扭頭往回帶路,一邊道:“師父既然是來給小師弟醫毒,就先進去谷裏再說吧。這外邊兒終歸是有些陰風,吹着久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他說罷,便主動向前帶路出去。

而後面葉昱跟着白瑜,卻是等他走遠,才慢慢動起了步子。

走了兩步,白瑜輕嘆了聲:“師父,您若是有什麽想知道的,便直接問就是了。我雖和那瞎子、哎喲。”

話沒說完,白瑜腦袋上就挨了一擊。

“不許這般喚你師弟!”

葉昱氣哼哼的瞪他一眼。

白瑜咧嘴賠笑。

兩人目光一對。

葉昱輕咳一聲:“你師弟那眼睛,是看什麽看成了那樣,你可知道?”

“知道。”

白瑜點頭,倒是沒去說謊:“可我不想告訴你。”

葉昱挑眉:“說。”

白瑜搖了搖頭,第一次違抗師命,擡腿就走。

老三那眼睛怎麽瞎的,幾個兄弟無人不知。

可是他不親自說,又有誰想幫情敵一臂之力,告訴師父,這是為了推算他何日歸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停的窺探天機,而生生算瞎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理性壓制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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