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聽到這聲輕呼, 葉昱面上沒有任何變化。
可周圍繞着那女子的衆人,卻像是聽見了什麽極度吓人的消息一般, 所有人都在瞬間将視線彙到了葉昱身上。
下一刻,所有看清他容貌的人都發出了一聲短呼。
至于站在那女子身旁, 錦衣華服明顯身份不一般的高個男子,更是直接有些粗魯的扯了下女子衣袖,焦急問道:“他是你師兄?”
女子沒有回答。
只呆呆的盯着葉昱那雙仿佛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睛, 好像天地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無論是身旁男人的提問,還是天上滾滾的雷聲,都在此刻變得遙遠又模糊了起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很久, 又好像只是瞬間。直到葉昱那邊兒一聲冷哼後提劍上前, 她才如夢初醒般狠狠抖了下身子。用力甩開那扯着她的男人,下意識後退一步,抖着唇道:“可、可是大師兄不是說……”
“說我死了, 是嗎?”
葉昱語調兒平靜,緩聲問着。
只是這模樣看在那女子眼裏, 卻像是宛如勾魂的惡鬼臨世一般,霎時間就讓她快速向後撤出幾步,趕忙拉開了自己和葉昱之間的距離。
此時,她那張美貌的臉上寫滿了恐懼,而本來就白皙如玉的面上,此時是徹底的失了血色。那雙平日裏脈脈含情的杏仁眼瞪得老大, 一張櫻桃小嘴張了又張,最後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
“不可能什麽?是我不可能複活?還是我不可能尋來這裏?”
葉昱接連三個問題抛出,人也走到了女子身前。眼底最後一抹猶豫在這幾步路的過程中消失的一幹二淨。他面無表情,将手中長劍一翻,劍刃穩穩怼在了女子頸間。
冰涼的觸感從接觸處傳來,就像是沾染了什麽術法一般,頓時點的她渾身都冰冷的難受。
指尖不自覺的顫抖,胸口也随着越來越促的呼吸起起浮浮。最後再看向葉昱的時候,杏眼中已經占滿了水花,帶着哭腔,她開口喚道:“師兄,你要殺了煙兒嗎?”
“你不是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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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昱語調平靜,緩緩道:“煙兒是天真無邪,只知跟在我們身後,沖我們撒嬌搞怪的小師妹。可把我逼出師門,又幫着冷風那厮做淨傷天害理之事的你,在我心裏也不過就是個名為楚欣的路人罷了。”
沒錯。
這個所謂的“仙子”,其實就是之前柏岚口中,他“最為寵愛”的小師妹楚欣。
其實在見到人之前,葉昱是曾為這次見面做過許多設想——
比如他會像原諒張弛一樣原諒楚欣。
又或者他會憤怒至極,沖上來将人狠狠虐待一番。
可是不論他怎麽想,都如何也沒能想到,在看到楚欣的瞬間,那一閃而過的憤怒之後,更多的卻像是一種在看什麽死物一般的無感。
葉昱心底想着。
手中長劍一挪,在哭泣的女子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一旁本來按兵不動的華衣男子見狀,在美|色和大局之間抉擇一秒,當即便上前一步,一臉不悅的制止道:“你做什麽!這是來救我們城的仙子!你若是再這般不敬,我……”
“你還是待稍微有些腦子,再重新來坐這城主之位吧。”
不等那人說完,葉昱就冷笑一聲,開口打斷。
就這人的言行和打扮來看,葉昱覺得自己沒有猜錯什麽。既然如此,面對一個完全沒有智力可言的蠢貨,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有多客氣。
然而明顯那人并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對。
聽到葉昱的這聲嘲諷,他當即便皺眉,一臉不悅道:“我念在仙子喊你聲師兄,想你也該是個高人的份上讓你三分。你可別自己給臉不要,不然我真動起手來……”
“你大可試試。”
葉昱懶得跟他廢話,甚至連目光都不願轉過,就這般盯着楚欣,他說:“雲是在陣成之後起的,龍也是在陣成之後來的。那龍毀了陣,你們卻尋些道士來殺龍。到底是哪個救你,哪個傷你,這點兒小事兒都想不明白,你還好意思在這兒對我口出狂言?”
這次葉昱說的已經非常清楚。
那城主雖說人傲了一點兒,可本性也不是個傻子。
因而聽到這話,他呆愣了一會兒。
随即立刻瞪大了眼睛,死盯向那邊兒癱坐在地上的楚欣,難以置信道:“仙子,他這話可是當真?”
葉昱嗤了一聲。
情況如此,居然還要問人本尊。
這城主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果然,楚欣跟了華風那麽多年的臉皮也并不是白練出來的。
咬了咬牙,她便直接在劍刃不會觸及她的情況下,奮力搖頭道:“我說了龍是被殺了孫道長的人喚來毀城的。況且方才那麽多城主您親自請來的修者,若是真有問題,他們不會不出手針對我的!”
她說着,自己似乎也有了些底氣。又擡頭目光複雜的看了葉昱一眼,突然腳下猛的一個發力,一邊将身體從葉昱長劍所及的範圍中脫離出來,一邊指着後者,用她如千年前一模一樣的神态和聲調兒,唯恐有人不知般尖聲喊道:“而且他是魔修!是壞人!孫道長說不定就是被他殺的!”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思索自己是不是真搞錯的城主在瞬間就放棄了思考。
他就說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如此美麗的男人,但若是蠱惑人心的惡魔的話,倒是也不會讓人有多不能理解了。
那雙已經寫滿貪婪之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葉昱,他一揮手,朝身後的士兵和剛剛跟着葉昱趕回來的修者們下令道:“去把那個男人抓了!要活的!”
如果能活捉下來,那他城主夫人的位置……
城主摸了摸下巴。
覺得未來有些美好。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他命令發出之後,士兵首先看向了修者,修者們卻齊齊後撤一步。還有人直接抱拳,低頭道:“城主大人,你給錢,我們辦事兒,這算交易。可是我們賣命歸賣命,不送命。這人您要是覺得有人可以對付,那您便親自上吧。”
說完之後,甚至沒給城主一個勸阻的時間,那人就單手掐訣,瞬間離開了原地。
與此同時,根本就不打算欣賞身後鬧劇的葉昱,也已經在自己周身設好了屏障。
重新提劍向楚欣的方向走着,他說:“念在多年同門份上,你告訴我冷風在哪兒,我讓你死個痛快。”
“我不會相信你的!”
楚欣似乎是意識到了撒嬌在此時起不到絲毫作用,因而也只能瞪大眼睛,豎起眉毛,強忍着已經快擊垮心髒的恐懼,沖葉昱吼道:“我知道你在鬼界那邊兒有個徒弟!就算是你讓我舒舒服服的死了,等到了那邊兒,我還是會受他欺辱折磨的!”
這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葉昱被她說的一愣。
這一時間還确實是想不出來什麽能強有力反駁一句的話來。
然而他的這種沉默,讓楚欣看在眼裏,那頓時就像是在默認她死了都不得安生一般,吓得她原本就沒多穩定的情緒一時間變得更緊張了起來。
那邊兒在城主的威逼利誘下,已經有不少人往葉昱這邊兒接近了過來。然而和想象中的一樣,他們甚至在距離葉昱十步之遠的地方,就一個個像是被個透明的屏障攔住了路般,完全不能再向前哪怕一步。
楚欣明顯也是發現了這點,眼中恐懼又加深幾分。
如果說別人還不怎麽了解,她這個從小讓葉昱帶大的人,對她二師兄修為和天賦的恐怖之處,若說是再了解不過,也毫無毛病。
因此她清楚的明白,此時自己還能在這兒茍延殘喘,只是單純的因為葉昱暫時沒打算出手而已。不然若是等這人對她出手……
屍骨無存是小。
怕是一不注意,就是魂飛魄散。
楚欣瞪大眼睛,喊吞了一口唾沫。
下一秒,她轉身就想逃跑,卻剛才來得及邁出一步,就一頭撞在了一個散着濃厚魔氣的結界之上。
那結界上的氣很重。
對于她這種半譜子道修而言,若是沾了久了,甚至不需要葉昱動手,她都能直接香消玉殒。
這種認知讓楚欣越來越慌。
而回頭看到葉昱一臉平淡,就仿佛她現在所做一切都是徒勞的時候,楚欣也是生平頭一次意識到,原來她一直以為過于遙遠的死亡,真的可以如此近在眼前。
她瘋了一樣不停順着那道結界往旁挪着拍着,就像是一個被困在迷宮裏的囚徒,瘋狂的尋找着一線生機。
葉昱也不着急,幹脆将劍插在地上,抱着胳膊欣賞着他小師妹這種無頭蒼蠅似得舉動。
直到楚欣拍了一圈,終于意識到她二師兄弄得這結界是個圓後,那心底的最後一絲理智,也終于成功的消散了一幹二淨。
就像是在看什麽怪物一般,她渾身篩糠似得抖着,一邊慢慢轉身,重新對回到了葉昱的方向。
後者早就料到最後會是這個結局,因而面上也沒什麽變化。只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在楚欣看來宛如奪魂惡鬼一般的微笑,他說:“師妹,千年不見,你修為也不過元嬰。可我只是睡了一覺,修為未減分毫。所以我的結界你能不能破,你心裏應當也該有點兒數吧?”
“怎麽可能!”
楚欣此時已經哭的滿臉淚痕,聲音中在嗚咽的同時也帶起了些許嘶啞。她扯着嗓子,也不知是想用聲音的高度自己還是什麽,就這樣高聲尖叫道:“大師兄、大師兄他明明說了,你身上中了鎖魂,你的修為很快就會降下來的。你不可能!你根本就是怪物!”
“可能也确實是怪物吧。”
葉昱對于這種稱呼倒是沒什麽感覺。
不說別人,他自己有時也會覺得,就修為方面而言,他似乎過的也有些太過順風順水了。
比如從古至今從未有過的八百年大乘。
也比如他經常幹一些不該修真者做的事情,但渡劫之時,那天雷永遠都像是在開玩笑一般,劈的輕巧的甚至讓葉昱覺得,哪怕他不做任何防禦措施,也絕不會有絲毫危險。
而按照吳念的話說,千年前那天雷唯一一次對他嚴厲,似乎還是為了救他性命?
這種感覺……
就好像天道一直都在寵着、幫着他?
這種念頭一閃而過,就被葉昱自己否定了幹淨。
他覺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
天道寵兒這種事兒,果然還是笑笑就過吧。
況且眼下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回神兒将視線收回那邊兒不停從乾坤袋裏翻找法寶,妄圖躲過一劫楚欣身上,他揚了揚眉,繼續将話題扯回道:“你躲也不過就是拖延時間,不如直接告訴我冷風在哪兒?或者讓他來尋你也行。只要他來,我保證你死之後,我不會讓柏岚太為難你的。”
畢竟按照他對冷風的了解,鎖魂鈴那麽重要的東西,他絕對不會讓楚欣一個女孩兒拿着才是。
然而對方似乎并不打算接受他的這種提議,只一個勁兒不停的發抖,又瘋狂的哭喊着:“我不相信你!我當年幫着大師兄陷害你,在他陰你的時候我也沒給你通氣……你以前明明待我那麽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不恨我……”
“哦。”
葉昱點點頭,認真道:“你想的沒錯,我确實挺恨你的。”
楚欣哭聲一啞,随即擡了眼,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葉昱。
雖然她剛才又是撒嬌又是撒潑,瘋了一樣的表演了半天。可是不管葉昱說了什麽,她心底仍然隐隐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肯定——
她覺得只要自己鬧上一會兒,眼前的男人肯定會心疼的。就剛才那幾句認錯的話,說出來了,得到的答案也一定該是“不恨”才對。之後別說是殺她,說不定這人還會親自幫她去做完她被那黑龍打斷的儀式。
畢竟在她的記憶裏,這個溫潤如水又單純至極的師兄,可是門派裏比嚴肅的老師父都更寵愛她的人才對啊。
她記得那時她胡鬧,弄毀了師父的卷軸,是葉昱幫她認罪攔下來了。
她記得那時厭了仙門,想要下山玩鬧,也是葉昱悄悄帶她出門,領着她第一次去了她好奇許久的凡間。
她還記得……
楚欣越想,越覺得心底的自信又慢慢歸了回來。到了最後,她甚至已經可以開始安慰自己,方才葉昱那種冷漠的眼神兒一定是她看錯了。
畢竟她這次只是幫着大師兄做了些事,都是大師兄拐帶的她,她只是聽從了命令,況且現在葉昱都複活回來了,當年種種,還怎麽可能再對她有所怨恨?
這樣想着,楚欣趕忙再次擡頭,将視線對上了葉昱雙眼。
下一刻,從心底蔓延而起的恐懼麻了身體,仿佛渾身的血在瞬間抽了幹淨,帶着本來就不怎麽清醒的大腦一時間都更為混亂了起來。
葉昱此時看她的這種眼神兒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見。
可是上一次見着,卻是在葉昱死後不久,她意外和那個名為牧遲的鬼王見面的時候。
這種眼神兒并不是恨。
說的更直白一點兒,更像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冷漠。就好像她現在的哭鬧在對方眼裏,只是一場不怎麽有趣的鬧劇一般,無聊的讓人想打哈欠。
然後葉昱就真的沖她打了個哈欠。
楚欣猛的一顫。
葉昱也終于有了表情。
微微皺眉,他不耐煩道:“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只是念在往日算是有些交情,我不想對你做的那麽殘忍。你若是再這樣拖延下去……”
“師父,你再不動手,頑徒可就忍不住想幫你一把了。”
不等葉昱說完,身旁一個聽着平穩,但明顯充滿怒意的聲音就先一步響了起來。
葉昱本人是在人靠近的時候便有了察覺。
可楚欣這女人修為不夠,聽着聲音頓時就吓得臉色又白一圈,視線也驚恐的往喪看了過去。
然後她看到了目前為止,她最不想見到的二人之一——
浮雲閣禦劍峰主,華議塵。
如果說她對葉昱還有些僥幸心理,那麽對他的那群徒弟,楚欣則是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一旦不幸落入他們手中,那怕是一萬條命也不夠她死的。
而這幾個徒弟裏面,她最害怕的,一個是魔界那個一手遮天的帝王白瑜。另一個,就是眼前的仙界至尊,這個做事從不按理出牌的瘋子道修了。
只是不管她是作何想法,那邊兒葉昱掃了眼華風,便有些不悅道:“我不是讓那龍去尋你?你怎麽怎麽非但不保護他,反倒還不聽話的自己跑過尋我來了?”
“師父你這話說的,你下的命令,徒兒何時敢不從過?”華風笑的特別溫暖,他說:“只是他跟我說完之後,我去跟那些追他的人稍微聊了兩句,大半人都沒膽子跟我們浮雲閣較勁。剩下那小半兒敢鬧騰的,我也不過就是教他們學了學禮儀,按照傷勢來看,這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該有勁兒去找人麻煩了。”
葉昱嘴角一抽。
他這話說的可還真是婉轉。
只是不管有多委婉,稍微有點兒腦子,也明白他是在說,他已經把那些不服管教的打的起不來了。
葉昱也不知自己是該哭該笑,憋了一會兒,才只搖頭問道:“那聞天……”
“他和龍在一起,我給他們在你的結界裏面兒又添了層新的。絕對比在這兒待着要安全多了。”
華風說着,葉昱思考片刻,擡頭看了看那腦袋頂上久久不散的烏雲,他覺得自己二徒弟這次做的也确實是挺對的。
而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又看了眼楚欣。
然後在對方震驚到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的目光中,他後撤一步,将場地讓給華風道:“議塵你說的沒錯,在拷問方面為師确實是沒什麽研究和經驗。所以這事兒,果然還是你來的好。”
“那頑徒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華風沖葉昱拱了拱手,做了個随便的禮後,就轉身對向了楚欣的方向。
又重新擡手在胸前拱了兩下,他開口笑道:“小師姑,好久不見,沒想到您還活着呢啊?”
他這句話恭敬沒有,完全就是嘲諷。
楚欣聽在耳中,只覺得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她心底亂竄一般,讓她渾身發癢痛苦萬分。
然而華風好像也沒什麽要對她出手的意思。
只是幾步走到她面前,先用對她而言過于強大的靈壓将人壓得完全不能動彈分毫,随即蹲下身子,伸出手捏了楚欣的下巴,像是在品鑒什麽物品一般,左右觀看了半晌。
臉上多了些許嫌棄的滋味兒。
他搖搖頭道:“你身為一個女修,要形象沒有形象,要長相還不如我師父一個男子。就這般德行還敢跑到人凡間來自稱仙子,你還要不要臉啊?”
這話說的格外認真。
而話裏的內容,對于一個女修而言,又确實是句句都踩着點兒了。
尤其對于楚欣而言,她當年會跟着冷風一起搞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一個是因為鬼迷心竅,可大部分原因,就算從未告訴過別人,她自己也比誰都清楚,她是嫉妒她師兄,嫉妒的快要發瘋癫狂了。
她嫉妒這人似乎沒有付出過多大的努力,只是每天舒舒服服快快樂樂的過着他想要的生活,修為就能快速的反超比他努力刻苦了幾千年的前輩。
她嫉妒這人能得到師父全部的寵愛,能學會門中所有的秘術。甚至能通過這些秘術,單憑自己的力量,在各門派的交流會上,擊敗望元山上最引以為傲的神級法器……
只是這些都是尋常,不光是她,整個修真界細數下來,也沒幾個人敢拍着胸脯指天發誓說不曾心動。
可是唯獨只有她有,卻也讓她最為放不下,甚至覺得葉昱奪走了本該屬于她人生的則是這人那根本無可挑剔的外貌和身材。
在楚欣的世界裏,她原本就是修真世家中本家唯一的小公主。從小被族裏族外的長輩們嬌寵慣了,甚至到了師門,她也還是最小最可愛的那個寶貝。
因此在她眼裏,不管是師兄弟還是外人,也都應該好好寵着她,發自內心的覺得,她是這世上最美最可愛的仙女才是。
然而事實卻并不如她所想。
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全部放在了那個名為葉昱的男人身上。就連平日裏待她很好的大師兄,也曾在與她共飲喝醉之後,無意的喃過一句——
“你說,你怎就不是他呢?”
我如何是他?
他忙着游山玩水,又怎會與你共飲同醉?
楚欣腦中不斷閃爍着過往的碎片,臉色青紅的同時,眼中的哀怨和怒火,也越發激蕩了起來。
擡眼盯着華風那雙寫滿了惡意的眼睛,她冷笑道:“他再怎麽好,都不過是個男人罷了。你們一個個的如此,也真是不嫌惡心。”
“可你不論再怎麽嫉妒,也只是個女人罷了。你別地方沒比他強上一分,心卻比他髒了十成。這般差距,小師姑你怕不是看不到吧?”
他說着,看向楚欣的眼神兒也越發不屑了起來。最後也不等對方再說什麽,他就繼續冷聲道:“不過你心裏有沒有數兒,這現在也不怎麽重要。重要的是我師父問你的問題。你若是不想回答,那我也只能對不住了。”
楚欣被他這種不明不白的說法吓得不輕。
瞪着眼睛愣了片刻,也不知是驚吓過頭給麻木了還是怎的,竟是平平靜靜的問道:“你能把我如何?”
“我自是不會将你如何。一來是因為我有心上人了,二來是因為你這樣子,實在是入不了我的眼。”
華風說:“不過小師姑你也不必擔心,雖然我看不上,可我大師兄那邊兒的魔修,搞那采陰補陽的不在少數。再不濟還有四弟那邊兒的野獸,五弟手下的惡鬼。總有些該喜歡小師姑您這樣貌的才是。到時我與師兄弟幾個商量商量,您要是想快活夠了再說,那這人數和類型問題,我們做師侄的,也多少是該幫些忙的。”
他說到這兒,那話裏話外,惡意已經徹底不加任何掩飾。
楚欣開始的時候還沒聽懂他想表達個什麽。
可是當反應過來之後,她眼中難以置信的情緒裏就更添了幾分徹底的絕望。
她吃驚的看着華風,憋了一會兒,又将視線轉去一旁葉昱臉上。結果她發現,那個向來寵她疼她的師兄,此時就像是根本沒聽到這威脅一般,不但沒打算幫她什麽,反而還一副“早解決早完事”的樣子,懶散的不可思議。
楚欣哆嗦了許久,終于還是自己重新面對了華風。努力掐着手心妄圖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道:“你、你、怎麽可能?你這樣的人還好意思做仙界第一!?”
“這名號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自己安的,你們這般叫我,我便這般聽着。這就好像你們當初喚我師父魔頭一般,又有什麽好不好意思之說?”
華風根本無所謂她的指責,又伸手在她面頰上拍了兩下,口中道:“趕緊決定,不然我立刻就去聯系白瑜。”
“我說!”
眼看着華風朝乾坤袋伸出手去,楚欣終于不敢再繼續嘗試。趕忙哭喊道:“華風他現在本人就在忘憂谷裏,你們要找他就趕緊去吧。我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所以就算我有了危險,他也絕對不會來救我的。”
她說到最後,已經捂着臉,哭的哽咽着憋不出聲兒了。
華風見威脅成功,立刻從乾坤袋裏摸了東西,開始聯絡浮雲閣的手下和吳念等人。
而一旁當了會兒甩手掌櫃的葉昱則是上前,平靜的看着楚欣,半晌道:“為什麽當初要誣陷我?”
“因為我不服啊!”
楚欣一句一抽,破罐子破摔似得應道:“憑什麽所有好事都是你的?明明我也很努力啊!而且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在嫉妒你!不然你覺得就我們随口一說的事情,怎麽可能有那麽多人應和?你憑什麽啊!”
“憑天道願意寵他。”
不用葉昱開口,華風就已然擡頭,緩緩幫他解釋了一句。
只是這話出口,不只是葉昱和楚欣,就連自己說話的華風都愣了一下——
他剛剛根本就沒打算這麽說啊。
而且天道願意寵他……
這話說的,難道向來無情的天道也為了一個人而染了七情六欲不成?
華風覺得不是一般的可笑。
只是在可笑的同時,他不想承認,卻的的确确存在的則是他心底莫名的一種肯定,或者說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感覺——
頭頂看着他們的天道,好像還真的存有七情六欲。
被自己這念頭吓了一跳,一種朦朦胧胧,但他下意識又不敢去觸碰的感覺,也跟着慢慢從心底滋生出來。
華風眉頭一皺,趕忙将思緒抽出。
再擡眼之時,那邊兒楚欣已經瘋了一般,從痛哭轉為了一種滿含嘲諷的狂笑。
她笑的一臉淚光。
華風看着,也想不明白她這到底是在笑他剛才那句,還是在笑她自己的無知。
不過具體如何,對于華風而言,完全不重要。
他所關注的只有他師父。
因此也只是掃了一眼,他視線就重新放回了葉昱身上,一邊開口問道:“師父,這女人要怎麽辦?”
葉昱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低頭盯着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明顯已經徹底不願接受現實的女子看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單手在楚欣額前一點,一道紫黑色的氣就順着他指尖,直接打進了對方身體之中。
下一秒,楚欣動作一頓。
而後像是遭受了什麽巨大的痛苦一般,突然雙手狠狠摁着腦袋,蜷縮在地上,一邊不停的顫抖,一邊從口中發出似哭似瘋的聲聲慘叫。
這慘叫聲太過尖銳,也太過難聽。
華風當即二話不說扯了個隔音結界,将葉昱一把扯進其中,才擰了擰眉,用确定的語氣道:“你把她修為廢了?”
葉昱點頭。
又看了看天上仍然未散的烏雲,他說:“現在那個陣雖然毀了,但是這天象還是未變。此時若是逞了一時的婦人之仁把她放了,那說不定等咱們離開,這城裏的凡人就別想活了。”
華風贊同的點了點頭。
葉昱最後看了楚欣一眼,然後轉身,将他最開始張開攔在他和城裏普通人之間的那個結界收了起來。
低頭對向已經被這轉變驚的說不出話的城主,他面無表情道:“之前你們捧成全城希望的那個孫木毅,他殺的那個所謂的怪物,其實是守護你們城的神獸。至于現在你們叫仙女的這人,她是想用你們全城人的身體和靈魂,去助她自己飛升成神。至于那只黑龍,雖然我不知他身份如何,但就從行動來說,是他救了全城人的性命才對。”
說完,葉昱平靜的對向那城主明顯猶疑的目光。
輕咳一聲,他又補充了一句道:“信不信權利在你,怎麽做也全看你自己。她現在修為盡失,對我們也沒什麽用了。既然她原本打算加害的人是你們,那要怎麽處理,也便由你們決定就是。”
他說完,轉身掐訣,直接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剩下華風站在原地,沖那些還猶疑着沒有離開的修者勾唇一笑,那些人當即心領神會,幾乎是瞬間就散了個一幹二淨。
華風剛才的這個眼神兒太過明顯。
幾乎就差直接開口,說再敢參與此事的都去死了。
好在這些人尚有眼色,也免得他再耽誤時間。
先是轉身過去,在已經停止抖動,但脫力的完全無法動彈的楚欣身上輕輕一點,而後學着葉昱的樣子在胸前一劃,眼前景色一變,他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城外。
向旁扭頭,他心上人果然如他所想,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跟來。
見他過來,葉昱挑眉:“你速度真慢。”
華風咧嘴一笑:“只是稍微處理一下,免留後患。”
葉昱挑了聲音“哦”了一聲,用眼神兒詢問他所謂的“處理”是什麽意思。
華風卻明顯不打算具體說下,只咧嘴勾出一個有些狡詐的笑容,一邊反問道:“不過師父,你把楚欣留在那裏讓他們處置,你就不怕等那城主處置一下,可能會生些其他事端?”
“不是可能,是一定。”
葉昱看他一眼,嗤笑了一聲道:“那城主印堂發黑,周身死氣纏繞。這是生死劫的面相,你覺得就他那種作風,他渡得過死劫?”
華風聳肩不語。
其實兩人都很清楚,就算葉昱剛才不說讓楚欣留下,那城主十有八|九也會主動開口,将人從他們手裏要下來的。
所以現在這個情況……
葉昱擺了擺手,一邊帶頭往林子裏走着,一邊道:“他的命數由他自己決定。方才我們說那麽多,已經是仁至義盡,剩下如何,我們幫不了,也不該多管下去了。”
“師父放心,這我還是懂的。”
華風點頭。
其實他更想告訴葉昱,如果不是因為他總喜歡操心太多,不說城主,就連那城裏其他人是生是死,他也是沒多在意的。
只是方才從楚欣那邊兒聽的消息來看……
華風皺眉,兩步追上葉昱,一邊問道:“那師父,楚欣說的那個忘憂谷……”
“你去把聞天送回藥王谷裏,我自己先去忘憂谷看看。雖說我不認為能在那邊兒見着我那大師兄,可多少嘗試一下,也總是沒壞處的。”
葉昱說的十分認真。
華風聽在耳中,卻無奈的有些哭笑不得。
先不說現在時過千年滄海桑田,哪怕是千年之前,師父是哪兒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有本事自己快速尋去某處啊?
只是他倒也說對了一點,不管那畜生本人是不是真的在那兒,他們此行絕對不會安全也是必然。因此也确實是得将小師弟送回藥王谷才是。
不過……
華風摸摸下巴,腦中也有了打算。
也不一定就非得他倆來送,不是嗎?
……
不提這邊兒師徒二人是何安排,再說他們剛剛離開不久的淩雲城裏。
此時楚欣就像是一攤軟在地上的肉泥,哪兒還有平日裏端出的那副高貴聖潔的仙女模樣。
在場衆人的視線都死死鎖在她身上,只是其間所包含的內容,卻幾乎是一人一種,複雜的不帶重樣兒。
有人是恐懼,有人是好奇,還有厭惡、反感,或者……
欲望。
淩雲城主的雙眼自葉昱離開之後,就黏在楚欣身上再也沒有挪開分毫。他清楚的知道剛才那個讓人看一眼就難再錯開視線的男子,并不是他由資格、或者說有命肖想的人物。
所以退而求次,這個自稱了仙子的女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凡間極品了不是嗎?
再想到剛才那個神仙說她沒了修為,也就是無法再做抵抗。所以……
城主伸舌在有些發幹的嘴唇上舔了兩下。
然後就像是着魔了一樣,緩步朝楚欣走了過去。
果然,就如他所想,直到他走到跟前,蹲身伸手撫摸起女子,對方也完全沒有一點兒要反抗的意思。
城主試探了兩下,而後也大膽了不少。
從細嫩柔滑吹彈可破的臉頰,到那雙軟軟綿綿又細瘦可人的小手。眼看就打算将雙手探入楚欣胸|口,他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麽,動作一停,神色慌張的看向了眼前不知何時已經張開了雙眼的女子。
城主心底一緊,随即掌心一疼。
他想要翻手檢查,卻發現,自己現在不但不能動作,甚至連開口說句話,都變得格外艱難。
在意識混沌之前的最後一秒,他聽楚欣道:“城主大人,您這麽快就來以命相助,小女子還真是感激不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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