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沈初的效率很高，又或者說遲默這個名號的分量夠重，早上打了個電話下午沈初就已經帶着合同和劇本的電子稿串到遲默家裏來了。

遲默把從打印機裏吐出的劇本一張張收拾好，訂成一冊。拿着劇本走回沙發，伸腿把擋路的沈初踢到一邊，這才盤腿坐下，拿過桌上的酸奶一邊喝一邊看。

然而他這劇本看得着實不走心，一張紙上滿滿的內容他只掃了兩眼，立刻就翻到了下一頁，那副架勢不像是在看劇本，反倒是像在找茬……

只是他翻了幾十頁之後忽然說了一個字：“一。”

“啊？”沈初在一邊跟影子微信，冷不丁給他的一句話聽蒙了。

遲默沒有理他，依舊自顧自地把劇本翻得“嘩啦嘩啦”響，過了好久之後又說了一個字：“二。”

沈初雖然還是奇怪，但這小祖宗顯然是心情不太好，他也就不去觸他的黴頭，只低頭跟他家小影子商量着結婚的事情。對，沒錯，就是結婚。他之前考慮了好久，想着總歸要比這小祖宗早一步結婚，現在眼看着肖洛的城池不保，他也必須加緊速度了……

遲默三下兩下已經把劇本翻完了，把剩下的一口酸奶喝完扔掉，但啥話也沒說，只坐在那兒愣了半天。

“遲默，幹啥呢你，合約還簽不簽了，我回去的時候順道給寄過去。”沈初伸手在遲默眼前比劃了兩下，問道。

遲默把他的小賊手撥開，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後悔了。”

沈初先是一愣，下一秒就被遲默丢出來的一句話炸到了：“我靠诶大爺！你怎麽一會兒說接一會兒說後悔的？你再這樣下去我這個經紀人還幹不幹了？我這業界口碑信譽榮耀全給你毀了！以後窮的叮當響得上大街乞讨去了！你頭上是沒人敢動土，可我有啊！”

“我不是說這個。”遲默覺得自己的頭隐隐作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想着沈初這家夥到底哪來的這麽多元氣，整天咋咋呼呼的也不嫌累。一邊從茶幾下的抽屜裏拿了支簽字筆出來，在兩份合約上都簽了字，把其中的一份遞給沈初。

“媽呀你真的吓死我了……但這個絕對不是我反應過激，主要是你這祖宗的度太難把控，一般人跟你都合不來的……要不是我聰明能幹性格又好，怎麽跟你相互扶持相敬如賓這麽多年……呃，我好像用錯詞了？”沈初捧着自己的小心肝，一邊把合約收起來，嘴上跑着滿A市的火車結果語文還沒學好。

遲默嫌棄地一皺眉，不語。

“嗯？所以嘞，你剛剛到底說的是什麽後悔了？”沈初強行掰回了話題。

遲默只是把兩條腿從身下抽出來架到茶幾上，像沒聽見沈初的話似的把頭往右邊一歪，一邊伸手摸出遙控器按按戳戳，充分地用肢體語言表達了什麽叫做“老子現在很煩躁自動調整為屏蔽模式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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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下啦，我給你排憂解難啦，追女朋友我有經驗啦，影子這麽女神的都能讓我俘虜诶……”沈初用肩膀碰了兩下遲默，加上臉上還擠眉弄眼的，就顯得他的動作怎麽看怎麽猥瑣。

遲默的嘴角一抽，冷臉險些有崩潰的跡象，一邊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拿過一個抱枕擋在兩個人之間，結果發現一個不夠，只好兩個三個地往中間堆，最後疊了一摞把兩個人隔開。

呵，他才不會說是因為肖洛現在正值上升期工作太多以至于不能和他每天見面他才煩躁，也不會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MV的女主角是肖洛才會讓她現在受到這麽多的關注甚至還被這麽多人惡意诽謗，也不會說他覺得他一開始的方針政策有誤應該直接提出在一起然後直接結婚現在就不會有這麽多煩惱……

總之——就是很後悔。

腸子都悔青了……

“……得了小祖宗，我知道你傲嬌屬性爆炸，我不問了成吧……”沈初看着那一堆抱枕只好舉雙手雙腳投降，轉而動手把那面抱枕牆一個一個拆掉，“那換個問題，你剛剛劇本都看了些什麽？嘩啦嘩啦翻完了你是成了天眼神童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啥的？”沈初換了張谄媚臉來套話，就差沒蹭到遲默身邊給他小拳拳捶腿了。

遲默聽言遲疑了一下，看他把抱枕歸位得還算整齊，這才決定重新和沈初這等智障人類恢複正常外交關系，問道：“你覺得現在電視劇裏面的吻戲是真吻還是借位？”

沈初縱橫情場這麽多年，一聽就秒懂了，感情剛剛那“一”“二”是在數吻戲？！雖然很搞笑很傻缺，然而……是遲默這種生物幹得出來的事情。便用知心姐姐溫柔嗓問道：“小祖宗奶奶這個劇有多少個吻戲？”

遲默一聽頓時臉都苦扁了，剛剛的高冷睥睨風一下子瓦解潰散，“……兩個。”他聲音裏面毫無刻意的都是——滿滿的委屈。這一嗓子給粉絲聽見了八成得戳爆她們的少女心，大叫“萌出血萌出血”吧……

“才兩個？”沈初一聽倒是驚了一下，剛剛看這小祖宗委屈到變形的小俏臉，他還以為有兩百個呢……

“兩個你嫌不夠？！”遲默一聽這話簡直毛了，像學了變臉大法一般頓時轉變了神色，斜着眼狠狠地瞪他，那雙墨色澄淨的眸子此刻竟被激得泛了些潋滟的紅，活像他沈初是個什麽□□浪蕩無恥的下流坯！

沈初給吓得差點咬到舌頭，趕緊解釋：“大哥不是你講點道理啊……哪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你媳婦兒她現在是專業演員好吧，連官方工作室都成立了幾十口人要仰仗她養活好吧，拍吻戲這些是職業素養好吧……再說了，你一個四十多分鐘的MV都有兩個吻戲，她這麽十幾集幾百分鐘的電視劇兩場吻戲不過分吧？！”

遲默一聽覺得好有道理，頓時就蔫了不少，只悶悶地問：“那借位不？”

“大哥，你拍MV那會兒你咋不想着借位？”沈初翻了個白眼，直接就抓住重點利落地紮心了，“現在電視劇嘛，觀衆看得就是一個粉紅少女心，床戲麽廣電肯定禁喽，你想那個吻戲……哎呀，那肯定得火辣辣的才好看嘛！這什麽吻戲最少也得來個十幾二十分鐘吧？再說了人家男未婚女未嫁又沒啥毛病幹嘛非得借位？而且借位這個拍攝難度比直接親要麻煩得多，還得擺各種別扭的姿勢擋來擋去啥的……”

沈初一講起這些就滔滔不絕，講到一半才忽然發現現在這個情況是怎麽回事？他剛剛這麽一大串一大串的是在頂撞小祖宗？而且關鍵是這小祖宗現在還懵裏懵逼地任他怼……

哇去，這簡直爽呆了诶！

沈初被一陣莫名的幸福感沖昏了頭腦，但嘴上還是很沒賊膽地慢慢慢慢地住口了。

“……有道理……可他們要是NG了很多次怎麽辦？豈不是要反複拍反複拍？而且我還不在場，萬一因戲生情肖洛就跟人跑了……還有萬一那個什麽很符合角色設定長得跟我差不多帥只是聲音沒我好聽的男主角是個老流氓怎麽辦……萬一一直占肖洛便宜呢……而且……”

遲默可能是被這個殺傷性極大的消息打擊到了，不知不覺就把他動蕩不安的心路歷程說了出來，碎碎念到一半忽然又回過了神，把剩下的半句“我和肖洛也才親過五次”這種信息量太大的話給咽了下去。

“我說……遲默，你知道你剛剛那樣子像什麽嗎？”沈初在這邊倒是聽得饒有興味，只是可惜不能發個什麽秒拍視頻跟三千五百萬粉絲們一起分享他此刻的興味盎然，如果能發标題就叫“情窦初開的頭牌不知西東的千頭萬緒”。

遲默的神色一僵，而後只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現在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剛剛那一切都是幻覺，他才不會這麽怨念深重。

“像深閨怨婦你知道嗎！什麽丈夫三妻四妾尋花問柳夜不歸宿，獨留半老徐娘糟糠之妻受盡屈辱含恨垂淚……”沈初越說越來勁兒，簡直把多年被小祖宗欺壓的積怨都一吐為快了。畢竟這種小祖宗吃癟還無力反駁的場面可是千年等一回，趣味多多啊趣味多多。

遲默雖然仍舊保持着臉上的冷漠，但終于還是待不下去了，抓起劇本飛快地站起身，從冰箱裏拿了一盒一升裝的牛奶往樓梯口走去，最後只扔下了惱羞成怒的一句話：“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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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

這天晚上八點的二售沈初當然是非常重視的，但要不是他家小祖宗之前化身護妻狂魔不管不顧地就把MV這種大搞頭給扔了出去，他今晚估計也不會這麽心裏發虛了。

如果MV還沒發的話，那二售的十萬是很容易賣掉的，可是現在……不僅把歌聽完了，還把遲默的臉也給撸完了，所以到底還會有誰去買專輯？回家供着燒香拜佛啊？可就算是要供着，二售也沒有典藏簽名版了，只有中規中矩的CD、歌詞本、明信片和書簽，所以——

應該并沒有粉絲會無腦到這種地步再去買專輯——

所以——

之前那些蠢不拉幾殺傷力為零的網絡推手不知不覺還真把遲默搞到了？

簡直了簡直了……

估計他們工作室接下來一年得全去喝西北風去……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這MV前期投資很大，而且專輯不是預售，是直接打了全款工廠制作完畢到庫了的，要是二售賣不幹淨……

呵呵，呵呵。

這還賺個屁了，沒虧本就不錯了！

沈初雖然平時不正經兒但作為經紀人現在是越想越恨得牙癢癢，但也沒膽把遲默拖出來暴打，就只好在心裏盤算着得拉着遲默在全國辦多少場簽售會才能把專輯的庫存給清空……

又或者是得給遲默接多少廣告代言才能帶着大家走發家致富的道路……

這小祖宗也不知道什麽腦子，這三千五百萬粉絲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錢啊，白瞎他長得好形象也正面，随便接幾個千來萬的代言那不抵他唱十幾首歌？就非得跟自己的臉死磕到底，就是不出鏡是咋地！

沈初一邊在心底痛批遲默這等甩手掌櫃多作亂的行徑，一邊開了電腦登陸銷售網站。

離八點整還差十來分鐘。

“小劉，我們官博消息發了嗎？”沈初一邊移動鼠标一邊問，這會兒工作室裏除了那幾個大神，所有的客服公關都集體開着語音群聊嚴陣以待。不過大家只靠着網絡聯系，沒有一大幫子找個場子在一塊兒搞事情，故而氣勢就沒有那麽強大了。

“今兒六點發的。”那小劉就是傳說中操縱官博的公關的一員，當初遲默發了MV鬧着要辭職的也就是他。

“嗯，評論裏怎麽樣，還有吃馍教的買嗎？沒有的話大家夥兒只能拉着一倉庫的專輯上人民廣場上聚衆燒了，再集體給拉派出所裏吃段日子牢飯，正好我們窮的要揭不開鍋了，我老婆本都攢不到了……”沈初戴着耳機滿臉喪，半是調侃半是忿忿。

“別慌啊，兩個多小時已經十六萬贊二十五萬轉，怎麽可能賣不出去，老婆本肯定還是有的……”小劉拉到微博頁面看了下數據，一邊回道：“只是就怕影子不肯嫁。”

“我……草。”沈初難得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笑完了之後就聽見語音裏頭一片毫不遮掩的灌了滿耳的嘲笑聲——

“等我年底發了獎金我也要追我影子女神……”

“哥們兒，夠膽子啊，帶我一個……”

“別介，連沈哥都能追到還有什麽不可能……”

“噗——老紮心了啊！”

“別侃了，老怼沈哥也沒勁兒，現在他自己都放棄反駁了。”

“等等，我們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沈哥，你是不是忘了催我們老板了？他微博到現在還沒動靜……”忽然有個聲音插了進來，道破了天機。

沈初聽到之後怪叫了一聲，一拍腦袋發現自己只顧着罵遲默了，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兒，正打算摸出手機打電話給他，摸到一半又放棄了。“算了，叫他有什麽用啊，他打的硬廣我都想屏蔽。現在也只剩十分鐘了，就是發他脫衣果照都嗝屁，看了照片也不給錢。”

“诶，那我們要不就別買專輯了，直接賣老板果照算了，十塊錢一張，我們來賭是數字專輯銷量大還是果照銷量大。”客服群裏一個妹子忽然就興奮了，提出了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沈哥，有沒有資源，先發給我啊，我篩選篩選……”

“卧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酥酥，重口了啊！”另一個妹子也蹦了出來，然而剛指責完就話音一轉，“但是我舉我的每一根頭發絲兒贊成。”

“贊成！”

“求資源！”

大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興奮了……

“媽蛋，老板娘發微博了！”小劉這邊一直在關注微博，這下忽然就刷了條新的動态出來。

“诶，我也看到了……媽蛋，果然連老板娘都看不下去了麽……老板這種不負責任的态度結了婚之後能改麽？必須改啊！”

“卧槽真的，每一次專輯發售我都覺得老板是在做慈善麽，搞得像是錢都沒給他賺，連個硬廣都不肯好好發！”

“算了你們懂得，老板強迫症嘛，之前一專被我們逼着發的硬廣他賣完了之後就默默删掉了……”

“噗，簡直……”

開售前五分鐘，一堆的客服和公關在群裏面不知道哪來的由頭就開了個“年度遲老板不負責任的種種行徑□□大會”，搞得在十秒倒計時的那會兒才意猶未盡地匆匆收了心……

至于肖洛的微博，她是真的真的忍不下去了——

遲默家的小公舉：“@遲默我覺得自己兩天前仿佛是看到了假的二售信息，現在已經任性到連硬廣都不肯好好發了麽？待會兒要是出來就讓吃馍教教衆揍飛你！[圖片]”

配圖是她典藏版專輯的返圖，她珍藏了老久終于可以發出來了。

評論裏的光景和前幾天竟然完全不同了，喊着讓她滾離遲默身邊的話都不知道哪裏去了，一派生機勃勃和平安詳的光景——

“臨月你快打死他，真得好氣，要不是官博我甚至沒有購買地址！”

“卧槽果然連公舉大人都看不下去了！頭牌這種行為必須好好管教一下！家法家法！@遲默”

“我能說我看着典藏版專輯羨慕得一臉血嗎？絕壁老早就有了[哭泣]……”

“不管，我就是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戀愛的酸臭味。@遲默”

“莫名就給喂了一把狗糧，公舉大人的口氣我就覺得是正主夫人的腔調……@遲默”

“我賭一包辣條，頭牌正在趕來抱走臨月美人的路上！絕壁半小時內有回應！@遲默@遲默@遲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