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修）

第二日清晨，議事殿內。

蕭黎風沈皓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廳前，正前方是正襟危坐的幾位長老。

沈滄瀾簡單說了一遍羊皮書卷和秘境的事情，并嚴肅的警告二人，此事絕不允許向其他人透露！

“如今魔族餘孽蠢蠢躍動，一旦秘境的消息被他們知道，魔族必将派人來搶奪！”

“到時候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風，一旦開戰，附近的無辜百姓都會受到牽連。回想當年神魔大戰，多少無辜的人死于非命，又有多時人流離失所。”

“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眼看着魔族餘孽日複一日的強大？”沈皓面上憂心忡忡。

蕭黎風搖頭：“韬光養晦，養精蓄銳，趁敵人不備時一舉拿下。”

“兵不血刃，這才是上上之策。”

沈滄瀾滿意的點頭：“說的不錯。”

“卿山峰已經和各大世家做好十足的計劃與準備。如今只需要低調行事，待找到一個合适時機，再将魔族餘孽一舉拿下！”

“而如今”沈滄瀾話鋒一轉：“你們要做的就是努力修煉，待卿山峰需要你們的時候，為其争光！”

“你們能否做到？”

蕭黎風和沈皓齊聲喝道：“弟子願為師門肝腦塗地！”

幻海迷魂陣時時刻刻發生着變化，上一次對覃淮芳呈現的，是一片黃沙漫天的沙漠，之後便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而當蕭黎風沈皓二人進入秘境後，第一眼看見的，是鮮血成河的土地和無數殘肢斷臂。

這像是一片戰争過後的土地，漫天彌漫的硝煙，燃燒着的火和支離破碎的戰士身體，濃重的血腥味霸道的鑽進兩人的口鼻。

“這是幻境，小心。”蕭黎風提醒道。

沈皓斜眼瞥過：“不需要你提醒。”

蕭黎風聳肩。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轟隆隆的雷聲接連不斷的響起，瓢潑般的大雨頃刻間從天空中灑落下來，澆灌在幹涸的土地上。

泥土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條條黑紅相間的河流，蕭黎風和沈皓踏着腳下的碎肢，迎接這猝不及防的大雨，漫無目的的向前走着。

緊緊是瞬間，周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堆積成山的屍體迅速腐化，被雨水沖刷成一道道黑色的泥水，融化在粗糙又泥濘的土地上。

緊接着，仿佛有什麽東西萌生，一株株嬌嫩的，新生的綠芽破土而出。

它們沖破頭頂重腥澀的土地，在被雨水沖刷的新世界裏嶄露頭角，它們搖擺這身體，飛速的壯大，開花，結果，仿佛一個個熱情洋溢的新生命。

它們在和這個殘酷又神奇的世界做着最頑強的抵抗。

雨漸漸變小，片刻前血流成河的人間慘劇俨然已經變成了生機勃勃的自然美景。

這巨大的反差令他們感到震撼，是否這秘境中這小小一景便映射了世間萬物，巨大的痛苦和悲哀後往往隐藏着命運饋贈的生機。

黎明前總是看不見無五指的黑暗，暴風雨後總能看見最美麗的彩虹，成功往往躲在你即将失望，滿載痛苦準備束手就擒的那一瞬間。

能否抓住，就看你是否有迎難而上的決心、百折不撓的精神。

要知道，唯有百煉，方可成鋼。

沈皓的眼神很空洞，随後不顧滿地的泥濘，席地而坐，開始運轉體內湧動着的靈力。

他頓悟了。

蕭黎風微微一笑，也随着席地而坐，兩人在淅淅瀝瀝的大雨中，像是兩塊堅定不移的石頭，一直做到風雨停歇，雨過天晴後，這才先後睜開雙眼。

“恭喜你，到了融合期。”蕭黎風勾唇笑，被雨澆濕的頭發緊貼在臉上。

沈皓冷哼一聲；“你不也一樣。”

“如此看來，這上古秘境的确厲害。只是一個幻境便能助人突破瓶頸，迅速進階。

沈皓點頭，有卻又出言提醒：“這幻境玄的很，能助人也能害人。”

“你小心走火入魔。”

蕭黎風笑：“多謝提醒。”

正當兩人起身出發時，一股潮濕的氣味迎面而來，四周彌漫起很濃的白霧，很快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一開始還能聽見彼此的聲音，但很快，兩人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沈皓試着大聲喊聲，卻無人回應。

沈皓皺眉，心思轉動片刻後迅速警惕起來。

來之前師父曾經說過，這裏被秘境主人布下幻海迷魂陣，萬物萬景無時無刻不發生變化，任何景象都會發生在眼前。

面對幻境時，任何術法都是無用的，唯有保持本心才能戰勝一切。

突然，蕭黎風俊俏中帶着些許妖異的臉浮現在腦海，沈皓皺眉，淡道：“你自求多福吧。”

沈皓凝神靜氣，盤腿坐在白茫茫的霧氣中，他的雙眼清明，很快，眼前的霧便散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那人已經白發蒼蒼，身形有些佝偻，他面帶慈祥的對着沈皓招手，嘴裏不停喊着“小皓，小皓，到祖父這來。”

那人是沈皓的祖父，當年也是他親手把沈皓交到覃淮芳的手上，自那日一別，沈皓與他已經五年多沒見。

自踏上修真的這條道路，他便已經于紅塵往事一刀兩斷，自以為心如磐石，可在看見時心髒還是會微微酸痛。

畫面瞬間轉換，沈爺爺消失在沈皓的視線中，他感覺自己的身材變小，同時鼻尖充斥着藥湯難聞的氣味。

“大夫…”

“真的，沒救了嗎？”沈老爺面色沉重，滄桑的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他悲痛這望着床上那個小小身影，眼淚忍不住流出。

大夫無奈的搖頭：“我傾盡全力也只能保他到十歲，十歲後，只有聽天由命！”

沈皓虛弱的躺在床上，努力的想要掙紮而起，卻發現身體上下使不上一點力氣。

他近乎的絕望的看着祖父蒼白而又痛苦的臉，胸腔像被野獸掏空，既疼痛，又絕望。

他從小就體弱多病，家人為他四處求醫可以就沒有任何成效。

他記得，這是他7歲那年，祖父為他求來一位世外名醫。

本來滿懷希望，不料失望收場。

他雖小，卻永遠忘不了祖父失望的臉。

那是對世間一切都失去希望，再看不見眼前光明的絕望。

畫面一轉，沈皓又看見了熟悉的人。

那是十歲那年，覃淮芳第一次踏進沈宅，氣質清冷似谪仙，滿面絕情之色，淡聲道：“從此以後，你便歸卿山峰的人了。”

“你是誰？”小沈皓仰起脖子，軟聲軟氣的問道。

覃淮芳眯眼，冷冰冰的聲音從唇邊飄出。

“我是誰？我是你祖.宗的同門。”

“你得對我恭敬點。”

“這樣啊！”小沈皓深信不疑：“你看起來仙氣飄飄的，應該不會說假話。我以後叫你什麽，老祖宗嗎？”

覃淮芳皺眉：“難聽死了！不許你這樣叫，就叫尊上！”

小沈皓傻傻點頭：“尊上！”

覃淮芳的出現，對于從小便知自己命運的沈皓來說，是個極大的轉折。

覃淮芳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為沈皓帶來生的希望。

到後來，遙遙登仙梯，他咬緊牙關，拼盡全力死撐到底，只為與命運鬥争，博出一條生的出路。

終于他堅持到最後，那一刻他內心渴望的竟然不是繁花似錦和歡聲鼓舞，他渴望一個冰冷但安全的懷抱。

他眼睜睜的望着那雪白的身影如電光般飛閃而來，卻抱着別人離開，不曾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妒意頓生，心魔自此紮根而起。

他自問和蕭黎風相比并不差些什麽，就因為蕭黎風是先天火靈根，所以誰都會選擇他，誰都會喜歡他嗎？

或者，只因為當年蕭黎風肯舍身擋住九頭蜥蜴的致命一擊，不過湊巧罷了，若是他先發現，一樣可以做到。

過往的畫面在沈皓眼前飛速竄過，他發狠心的修煉，發誓超越蕭黎風，讓所有對他刮目相看。

他有意無意的模仿覃淮芳，從穿着到神态，一開始時他并未察覺，後來猛然驚醒時卻已經習慣那樣做了。

沈皓越想越亂，腦海中亂成一鍋粥。

他體內靈力在經脈中四處亂竄，雙目隐約赤紅，這是火入魔的征兆。

就在這時，一道淡藍色的光在沈皓胸前亮起，一個龍紋玉佩從他脖頸中浮起，發出巨大的藍色光暈籠罩住沈皓。

清涼的感覺遍布全身，很快，沈皓雙目恢複平靜，思緒也回歸了平靜。

差一點，他就頭火入魔了沈皓松了口氣。

還好有師父送的護身法器。

這就是心魔的可怕之處，他隐藏在內心深處，稍有機會就會無限放大。

或許只是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心魔吞噬，變成不人不魔的行屍走肉。

他還有師父，沈皓安慰自己。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師父是真心實意對他好的，他要好好修煉，以報答師父的養育栽培之恩。

這時，眼前的景色瞬間又變了，面前竟是一條鑲滿寶石碎玉的幽靜石窟。

沈皓沿着石窟一直走，開啓了石門，來到秘境之中最核心的地方。

瀑布飛懸，石臺之上晶瑩剔透的碧玉珠安靜擺放，沈皓輕輕把他拿下來，之前的一幕幕又再次出現在了眼前。

“原來是記錄珠。”沈皓勾唇，又把碧玉珠緩緩放了回去。

指尖剛剛離開碧玉珠，某個畫面一閃而逝，沈皓身形一怔，直勾勾的盯着碧玉珠，雙目帶着難以置信的驚愕。

仿佛有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蕭…”

“蕭黎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