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現實也很豐滿

脹，酸脹！暈，眩暈！渴，幹渴！

穆竣手按着額頭睜開眼睛，好久沒喝這麽多酒了，整個身體都好似被酒精麻醉了，咕咚咕咚将床頭擺放軍用水壺內的涼白開喝光，吞咽了一下，窗外傳來陣陣口號聲，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地面上，穆竣暈暈的站起身，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放在傳遍褲子上的尋呼機，想看一下幾點了，看見的卻是兩個來自同一個電話號碼的傳呼，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半，而現在的時間是九點一刻。

那號碼，穆竣無比熟悉。

晃了晃腦袋，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清晨還沒有完全散去的一點冷風吹進來，将手機拿出來開機，撥通甸榆縣縣委書記楊平的手機號碼。

電話先是占線，過了一會兒撥打還是占線，穆竣感覺到有些不好，出房間到洗漱間用涼水沖頭，大把的涼水在頭上臉上和脖頸處沖刷，迅速的用涼水來讓頭腦清醒。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也沒少往營區跑，對一般營區內的設施熟悉得很，找到洗漱間并不難。

小蔣把洗漱用品遞了過來：“大隊長也剛醒。”

穆竣點點頭，刷牙擦臉，然後回到屋裏繼續撥打楊平的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接通。

“楊書記，我是穆竣，您找我？”

電話那頭之前一聲低沉的喂，穆竣已經猜出肯定是出事了，果不其然，楊平聲音低沉：“小穆啊，家裏這邊有點事，早上忘了你請假陪家人的事情，如果能夠走得開，早點回來。”

“楊書記，我在景榮市附近，馬上往回趕，出什麽事情了？”

頓了幾秒鐘，楊平的聲音才又響起：“我在市裏，你直接回縣裏，一點之後我在辦公室等你。”

楊平沒說原因，穆竣的心更沉重，事情不小，并且此刻楊平不方便說。

……

十分鐘之後，穆竣已經在返回甸榆縣的路上，手裏捧着一保溫瓶豆漿咕咚咕咚的喝着，手裏拿着煎餅油條，時間緊早餐只能在車上解決了。

剛剛，他從郭開複的口中得知了發生在寧奉至甸榆公路上發生的一起車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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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鄉鄉黨委副書記李德龍意外車禍死亡！

車禍死亡并不是整個甸榆縣上下凝重的原因，郭開複在下屬那裏得知，一大早寧奉市就将這件事報備到了省委組織部和省紀委，并寧奉市紀委組成調查小組對李德龍經濟問題進行調查，現寧奉市紀委人員和甸榆縣紀委、公安局成員已經到達李德龍的家中，他的家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昨夜車禍的車中有一個手包，手包裏有五萬元的現金，并且還有數張寧奉市高檔場所的VIP金卡。

以如此畫面，紀委能不産生懷疑嗎？

當穆竣返回到甸榆縣的時候，調查結果已經趨于明朗化，李德龍受賄的事實可以确定，其妻子和死在車中的女人名下分別有兩套房子，又分別是在寧奉市和甸榆縣，在李德龍的家中搜出了三張存折，一張是他們夫妻名義的三萬多元正常存折，另外兩張則分別是假身份證辦理的銀行卡，分別為五十萬和二十萬。

諷刺，風流情種亦是貪污官員，桃色加上金錢，是這個國家官員最忌諱的兩件事，李德龍全都占了，在大口鄉上上下下，從劉廣到張大海再到馬德福，對這位老好人副書記是貪污犯的事情都不相信，直到調查組拿出足夠的證據，他們才紛紛開口講述這位副書記的事情。

在楊平的辦公室，劉廣和張大海正在向楊平做彙報，調查小組已經結束大部分工作正在彙總材料，人死燈滅，至多是追讨國有資産和挖出連帶責任人。

寧奉市紀委和甸榆縣紀委的工作人員都不太相信目前擺在他們眼前的一個事實——李德龍竟然是跑單幫的。

除了他的老婆之外，家裏人沒有知道他擁有如此多巨款的；單位裏更是無人知曉，一直以為這位老學究似的副書記是個刻板之人，頂多也就是替親戚朋友安排點事情走走後門，領導開門下面人敢不從命嗎？正是這安排、說話、遞條子，讓李德龍得到了一筆筆酬謝款，紀委把這些人翻出來，還都是一些小角色，有李德龍的照拂也依舊是鄉裏各個部門的小角色，這麽多年前李德龍很謹慎，一年兩年一次，只是近兩年的頻率高一些，還是在被人注意的範疇之外，要不是跟那位水利站站長的妻子到寧奉市潇灑回來情緒過于亢奮，誰能想到這麽一個文質彬彬的學者形象領導，玩的如此花花。

死者已矣，當務之急，如何處理後事，這樣的醜聞蓋是蓋不住了，楊平一大早趕到市裏就是希望能夠捂蓋子，市裏倒是顧全顏面答應了，但甸榆縣必須拿出整改措施，經濟建設滞後，黨風黨建又出現問題，現在貪污腐敗分子都出來了，楊平在寧奉市沒少吃排頭，市委書記市長那裏都上了課，回來之後大口鄉的人自然跑不了，穆竣在外間整理了一下就聽到裏面楊平連續三次拍桌子。

處理後事是處理後事，工作還是要進行，大口鄉的班子不能閑置不能亂，要馬上恢複正常的工作秩序，并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成效來讓人忘記這樁醜聞，忘記李德龍的存在。

當天下午，劉廣和張大海就出面邀請穆竣晚上出去坐坐，這時候領導身邊人的作用就顯露出來，揣度觀察領導的心情，準時給他們二人一個消息，他們好适時的在領導心情不錯的時候去消除這件事帶來的影響——領導對他們的看法。

穆竣沒有說死，只是先應承了下來，快要下班了，楊平緊急召開書記碰頭會，組織部長參加。

立時，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甸榆縣，有組織部長參加的書記碰頭會無疑是研究人事的，縣委常委十一人，縣委書記楊平、縣委副書記縣長于志、縣委專職副書記馬晉江、縣委副書記縣紀委書記藍有志、縣委副書記（分管經濟）張森榮、縣委組織部長鄭建設，這六人的書記碰頭辦公會，無疑定下的調子基本就架空了常委會，超過半數，排名還都靠前，書記碰頭會決定了的事情，常委會很少有不通過的。

在這樣的時刻，突然召開會議，誰都知道是沖着大口鄉的問題去的，當務之急是為大口鄉選一個新的黨委副書記，穩定局面。

無數雙眼睛都盯着這裏，大家都等着這個實權的副科級位置**，有遠見的上午就在跑門路，希望能夠得到這個機會。也有人分析過，傾向于會讓馬德福副鄉長擔任黨委副書記，老同志了辦事穩妥，在這個職位上進入縣人大比縣政協的幾率也大一些，而從別的地方空降一個副鄉長過去，分管馬德福那一攤。

這樣的分析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最合理，甚至能夠進入候選名單的幾個人也都被議論了出來。

大周末的，縣委縣政府內超過半數的人前來上班，側着耳朵不錯眼珠觀察縣委樓四樓，等待着領導們走出來，得到最終的結果。

“穆秘書，你那頭有沒有消息，到底是誰來大口鄉，你可是咱大口鄉的人，這時候可要往裏拐一拐，別讓我和劉書記抓瞎。”穆竣正在奇怪這一次楊平沒讓自己列席的原因，大老遠的把自己召回來，開會又不讓在自己列席，平日裏一些別的會議也都會讓自己列席做記錄，今日這是怎麽了？正想着，張大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聽得出來，此刻劉廣就在張大海的身邊。

聽到張大海的話，穆竣腦中靈光一閃，不禁有些激動，有可能嗎？也許有可能？

對着張大海寒暄了幾句挂斷電話，穆竣有些坐不住了，閉着眼睛兩只大拇指按在太陽穴上，心裏念叨着：“穆竣，你要冷靜，你要冷靜……”

鈴鈴鈴……

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小竣，記一下這個電話號碼，XXXXXXX，寧奉市委組織部長鮑立國，我的發小鐵磁，值得信任，我們的關系外人不知道，抽時間，你到寧奉市，拜訪一下他。”郭開複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伴随着他的話語，穆竣腦中千絲萬縷豁然開朗，如果說之前是猜測，有六分把握，那麽現在就有九分的把握。

領導的賞識是一方面優勢，自己的年紀和工作經驗是一方面劣勢，這時候就需要一點點助力，能夠讓決議形成的助力，顯然，郭開複送來了他所能送出的最大助力，将他能夠給予穆竣最強大的助力擺了出來。

“縣裏有誰是鮑部長能夠說得上話的？”穆竣連下反應脫口而出，也是情緒激動使然，不過還好平日裏的言談舉止都很注意，這句話說的也是滴水不露，鮑部長能夠說得上話的，粗俗點就是誰聽他的。

“呵呵呵……”電話那頭傳來了穆靖凱、白衛國和郭開複三人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