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上任

坐在鄭建設的普桑內，穆竣望着車窗外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心潮澎湃。憑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楊平的認可，力薦自己成為大口鄉黨委副書記，并帶着帽子從縣委到鄉政府，黨委副書記兼副鄉長，分管黨風黨建政工政法，同時分管工業經濟、民營經濟、招商引資等工作。

換言之，穆竣這大口鄉三把手，同時将協理鄉長做好經濟建設工作，權力之大高居所有副職之首，從職能上看是黨內位置和實權雙重三把手，這在過往的任命中鮮有見到，也算是開了先河，讓三把手來管經濟，這也就是鄉鎮，職能範疇相對狹窄，兼職也是中央正在力主的策略，要讓臃腫的基層機構精簡下來，穿插兼職也就不算稀奇之事。

關于穆竣，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不得不贊上一句好運氣，縣委書記如此力挺，挂着黨委副書記和副鄉長下來，分管工作雖不能明言于臺面之上，到了大口鄉劉廣和張大海還能不明白？還能對抗縣裏的意思？

“很激動吧？”鄭建設突的開口讓穆竣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從兜裏掏出煙遞給鄭建設并為其點燃後自己點燃一支，輕聲言道：“有那麽點突然，別的還好。”

“小穆啊，除了劉德龍的事，盡量先穩一穩循序漸進，切忌不要開山板斧，劉廣也是老資格的鄉黨委書記了，你在大口鄉工作過，心中該有數。”鄭建設這番話是真心所言，老上級鮑立國部長親自力薦的人，鄭建設側面打聽過，沒發現這穆竣有什麽背景，想到老上級那雙眼睛，壓不住內心的好奇鄭建設還是給鮑立國打了個電話，詢問關于穆竣的事情，當時鮑立國說的話鄭建設印象很深。

“前途無量的人。”

鄭建設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鮑立國這句話的意思，但有一點他還是明白了，能讓老上級如此重視的人指定錯不了，自己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全靠鮑立國的支持，身上牢牢的印上了鮑系的标簽，對穆竣，照顧理所應當，也才有了車中一點官腔不打完全掏心窩子的話語，指點穆竣在下面必須在意的事項，年輕人，露鋒芒可以，切記不可鋒芒畢露，尤其是在大口鄉那樣複雜的一二把手關系下，作為權力如此大的三把手，在大口鄉又無根基，他需要韬光養晦，也需要樹立威信，關鍵還在于如何擺正自己的位置，鄭建設的意思是保持中立，相信劉廣和張大海都會拉攏，拉攏不成也不敢輕易打壓。

“多謝鄭部長。”穆竣不以為然，搞組織工作在條條框框裏時間長了的幹部，總是會先将各方利益考慮進去，那點幹實事的勁頭還沒等用出來已經消耗殆盡，不适合他的性格，也不适合他的路，但作為警鐘長鳴的警示作用，存在可取之處。

對鄭建設，穆竣很感謝，組織部長親自送自己上任，來一個副部長就可以了，大家都知道縣委楊書記力挺力薦的自己，現在又有一個組織部長表态支持，無形中在大口鄉的鄉鎮幹部中給穆竣樹立起了威望，這是上面來的人，誰敢怠慢。

“有什麽困難，随時打電話給我，大口鄉的幹部組成情況并不複雜，幾乎都是本鄉本土的幹部，多年來在縣裏也沒有典型的資本……”鄭建設又給穆竣指點了一下迷津，作為組織部長他最有發言權，整個大口鄉劉廣是被雪藏在那裏，幹了這麽多年算是大口鄉的幹部了，張大海是轉業軍人外調，剩下所有的幹部幾乎都是大口鄉人，在縣裏并沒有貼上某個派系的标簽，到了下面只要弄好一二把手的關系，穆竣的工作不難展開。

穆竣一字不露的全部印入腦海中，組織方面的幹部提供出來的資料相對而言最為難能可貴，從他在郭開複那裏了解下面市縣的領導幹部資料，再到今日鄭建設的傾囊相授，怪不得都說人事要是弄明白了，做幹部并不難，真有其道理所在，對人性的把握太強了，如果穆竣只是個謀官之輩，會對鄭建設這番話視作至理名言，可他是嗎？

面對着副書記兼任副鄉長這樣的組合，穆竣都是雄心萬丈，他是下來做事的，不是下來做官的，官階的大小高低是為了給做事提供方便，如此而已。

早上到縣委樓，站好最後一班崗，将工作交接給韓軍臨時給楊平安排的秘書，平日裏打理井井有條，交接起來也順順當當。十點鐘到縣委組織部正式談話，鄭建設部長親自談話，中午最後一次以縣委職工的身份在食堂吃飯，上上下下都是祝賀之聲，一大早整個縣委縣政府就都聽說了這件事。

甸榆縣最年輕的鄉黨委副書記，兼任副鄉長的任命一出，都是體制內混着的人，焉能不明白縣委縣政府的用意，穆竣下去可不是鍍金的，而是被加了擔子下去做事的，這或許也是于志和馬晉江不反對的理由之一，是騾子是馬，你楊書記力薦，我們贊成，下去就看看你欽點的千裏馬能不能無愧千裏馬的稱號。

下午到楊平的辦公室告別，跟随着鄭建設啓程前往大口鄉，昨晚就已經将宿舍裏的東西收拾妥當，也沒啥，就是一個皮箱一個大挎包，半年之內，往返甸榆縣和大口鄉，匆匆歲月之中，身份地位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轉換。

大口鄉任職，那是青澀歲月的見證，是對基層工作的前沿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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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臨大口鄉為縣委書記秘書，以高端的姿态望着經濟落後的鄉鎮，不免多一些唏噓和感慨，望着過去那些人倒轉的态度，權勢的作用無處不在。

三臨大口鄉，不再是過客，不再是普通一員，而是鄉黨委副書記兼副鄉長，實打實的鄉裏領導，很多人奮鬥了一輩子能夠坐到都覺得冒青煙的位置。

鄉政府的大院內，與上一次楊平到來并無二致，鄉裏在家的領導都出現了，包括昨晚得到消息一宿沒睡很是不忿的劉廣劉書記，一大早跟張大海趕回來後越想越不高興，對穆竣個人的想法是其次，關鍵是縣委縣政府這一次根本就沒有征求他的意見，不僅派了一個副書記來，還帶着一個副鄉長的帽子，作為大口鄉的一把手，我劉廣竟然是最後知道的，縣委置我于何地？

劉廣本想借故不來，給穆竣一個下馬威，又聽得是鄭建設親自送穆竣上任，打聽到的消息中昨日在書記碰頭會上是這位組織部長的一番言論掀翻了天平兩端的平衡，常委會成了舉手會。縣委書記的秘書，又是組織部長照拂的鄉黨委副書記，劉廣不敢不來，就在剛剛，就在辦公室中，怒火以胡九妹的身軀發洩，卻從未知曉，輾轉他身下的胡九妹情緒更是驚濤駭浪般的變化，做過什麽她自己清楚，現在人家華麗轉身回來了，她害怕，同時更加的憤怒和不甘，憑什麽他可以扶搖直上，而自己付出了所有卻還只能是別人的玩物。

心理扭曲的人，往往會用不恰當的比喻來暗示自己，完全沒有可比性的東西在她心中就是無比憤怒的對比，當初那一點對年輕壯小夥的沖動，早已化作了敵視下自我标榜的參照物，卻從未想過自己有什麽資格與人家相提并論，只是潛意識內将人家的成功歸結于自己不成功的憤怒，如此而已。

“鄭部長，歡迎光臨，您還親自來了。”

鄭建設和穆竣下車後，劉廣胖胖的臉頰上堆滿了笑容，邁步走上前兩只手握住了鄭建設的手上下搖晃。

“鄭部長，歡迎。”張大海則相對正常一下：“鄭部長晚上可不能走，都說鄭部長是海量，今天穆竣同志到任，您可要多捧場，否則在酒桌上我們對他可不客氣。”

鄭建設笑道：“好，都言你們大口鄉一致對外，那我今天就不宣布任命，小穆啊，你還不是穆副書記，可要站在我這一邊。”

無論是鄭建設的笑，還是他說話的話以及态度，都在向大口鄉的人宣告着一件事實，組織部可是力挺穆竣的，你們大口鄉要是誰敢弄幺蛾子，到時候組織部你們別去說話。

“穆竣書記，可把你盼來了。”劉廣滿臉公式化的笑容，不親假親不近假近的與穆竣握了下手，相對的，張大海也有患得患失的心态，但卻熱情真摯了許多，與穆竣四手相握，不禁都想到了當日在外時的對話，當時是一上一下，而今呢，能否一起做點事情？

第三個來握手的馬德福是所有人中情緒最不自然的，雖說要退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突然間黨委副書記的位置沒了，還是當初一個在自己面前都要謹小慎微的年輕人突然間成了自己的同僚上級，心理關過不去，昨晚得到消息後也是一宿沒睡，見到穆竣面容陰晴不定，笑容也是不冷不熱，視線飄忽，只道了一句歡迎就将位置讓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