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下頭将領要請隊中的軍醫,賀拔慶元則要最心腹的護衛去偷偷拎來了石城鎮的郎中與女奴,官驿除了大,就是跟石城鎮裏差不多的黃土破院子,郎中開了藥,又給昏迷的崔季明固定了輕微骨折的左臂,就被又拎了出去,抱着賞的絹帛一臉茫然的往回走。

那個年近三十的女奴則被留了下來,她看往日就是做慣了細活,如今給趴在床上的崔季明沖挑傷口裏的沙子時,細致的就像是繡花。

帶郎中與女奴回來的心腹名作蔣深,三十多歲的北方漢子,孩子比崔季明都大了,畢竟大部分時間崔季明都在親兵營訓練,在他眼皮子下看着的時間很久。

此事雖是極深的機密,但他十五歲不到就跟在賀拔慶元身邊出生入死了,又是賀拔那個已逝長子的好兄弟,他手邊總要有人可用,所以他也是隐約知道此事。

隔着一堵土牆,蔣深與賀拔慶元在隔壁。

“回報将軍,那女奴是個啞巴,掰開嘴都看過了,好像是多少年前受刑被割了舌頭,做事也穩妥細心。”蔣深行事自然不用賀拔慶元擔心。

蔣深此刻緊緊擰着眉頭:“往日大營裏,都有些當地的女人由于丈夫行軍,所以留在營內做軍內做看護與藥函,咱們這一路因為艱苦,帶的侍醫司馬都是男子……”

“如今先這樣吧。”賀拔慶元十分疲憊,緊皺着眉頭靠在一層塵沙的小桌上:“往日言玉在時,為了應付今日這般的情況,早讓他學過醫理,平日三郎有些小病小災都是他在照顧。言玉不在,也麻煩起來了。”

蔣深喉頭動了動,本想說日後刀劍無眼,崔季明受傷的情況都不會少,看着賀拔慶元十分難看的神色,也不好開口。

賀拔慶元何曾沒有想到,他打仗多年,多少次有刀刃劃過大半個後背的傷痕,若真是崔季明不小心受了這樣的傷,又當如何。

他本來是想着崔季明日後也到涼州大營來,外軍大營都是有邊防獨立的醫局,其中的看護絕大多數都是軍中家眷的女人,只要提前打點好,崔季明本就是世家嫡子,說是給崔季指了特定的侍醫司馬來看,提前堵住嘴,這事兒理論上是不會敗露。

可如同今日這般的特殊情況以後還會很多很多,若是她的傷重到來不及請那提前打點的侍醫,若是有些傷口橫亘在胸前……

這次她所幸撿回來半條命,卻又傷了臉,賀拔慶元面上不顯,心裏頭都快滴血了。

他平日千萬倍的要求崔季明,嚴苛到了可以說變态的程度,便是盼着她技藝突出,日後在戰場上避免受傷。

崔季明似乎很抗壓,她沒有別家孩子身上那種不服管教的頂勁兒,反倒是對自己也多有要求,軍中有些寒門子弟,又驚異于崔季明的訓練量,又心中不服她的顯貴出身,總想跟崔季明比一比,整天有人拎着刀想找她筆畫,可她連半分比的心思都沒有。

也是她的優異,賀拔慶元不說,作為外公心裏頭卻為此驕傲,他自個兒感慨着這血脈的力量,光幻想着崔季明日後可能有的未來,卻一時有些忘了她日後要承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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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不知道多久才醒過來,她只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壓路機碾進半幹的水泥地裏又生生拔出來似的,半邊身子火辣辣的疼的仿佛要脫了皮,腦袋暈暈沉沉,崔季明還沒睜開眼,就是一陣想吐,她偏了偏腦袋趴在床沿上就是一陣幹嘔,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呼。

她腦子不清楚,卻也是一驚,擡起頭來,一個三十歲不到的長臉幹瘦女人正捧着滿是血水的銅盆子跪在一邊。

擡頭是土牆,崔季明還以為自己讓路過的好心人給撿走了,卻不料那女人放了盆子就跑出去,在外頭一陣含混不清的叫喚,兩個人的腳步立刻走過來。

外頭響起了賀拔慶元的聲音:“三郎,怎樣?”

崔季明心裏頭一松,她爬起身來,上身未着衣物,背後似乎全是傷口,床頭放有幹淨簡單的白色中衣,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一馬平川,左邊胳膊擡不起來,費力的披上衣服,一開口就像破鑼,啞着嗓子道:“讓剛剛那女人進來。”

那女人弓着腰進來,不敢多看,幫崔季明系好了衣帶,又披了一件外衣,将她長頭發從衣服裏拿出來,才過去給賀拔慶元開門。

賀拔慶元卻是拎了馬鞭沉着臉走進來的。崔季明看見他手裏那馬鞭,臉都綠了,連忙咳嗽幾聲,虛弱的半躺下去:“阿公……”

那根馬鞭沒抽過馬,就抽過崔季明!

又軟又細,抽的卻賊疼,還不破皮只有淤青,崔季明再怎麽老實,也不可能不犯錯,大邺軍法比現代的時候沒人性多了,崔季明在現代長了三十多年,很多法令在她看來嚴苛的簡直蛇精病,自然有抵觸的意思,這才十三四歲,做半個兵的時候就沒少挨過揍。

賀拔慶元想了半天要多麽冷着臉,進了門,看見崔季明兩個耳環摘了,坐在床頭披着頭發,嘴唇發白,整個人格外柔軟,骨子裏那點小姑娘的樣子顯露出來,他哪裏還下得了手。

崔季明看着賀拔慶元擡起胳膊,吓得往被子裏一縮,卻不料他這一鞭子則是抽在了被子上,聲音裏卻滿是惱怒:“讓你在石城鎮裏歇着,你誰也不打招呼的就跑出去那麽遠作甚!這要是在軍中,随意亂走離開隊伍,直接就是砍腦袋!”

說起這個來,崔季明卻放下了被子,探出頭來,眉毛立了起來:“阿公,你趕言玉走了麽?!”

賀拔慶元讓她這突然的一句把怒吼全噎下去了。

本來要往那被子上再狐假虎威的抽一鞭,如今悻悻的放下了手,賀拔慶元半天才坐在她床腳。

他先沒開口,從腰後半天摸了個油紙包的糖葫蘆來,放在崔季明床頭。

這都多大了,還當她四歲。

賀拔慶元每次罵她揍她之後,總要帶點吃食玩具,默不作聲放床頭。

崔季明伸手要去拿,賀拔慶元卻拍了一下她的手:“一會兒喝了藥再吃。”

賀拔慶元伸手捏了捏她手腕,說話又拐了彎:“他怎麽跟你說的?”

崔季明看賀拔慶元平日裏火氣沖天,斬釘截鐵的勁兒全無,心裏頭更覺得不對勁兒,她猛地坐直身子:“他什麽也沒說!只留了一封信,我就看了一句就被風吹碎了。阿公明明知道的吧,他今天根本就不是去播仙鎮送信!”

“他二十出頭了,打算去自己做點事情。”賀拔慶元道。

崔季明臉上寫滿了不信。

“人各自都有些過往,他不願意在咱們家再呆了,又有什麽法子。”賀拔慶元嘆了一口氣。

崔季明瞪大了眼睛,賀拔慶元擡頭看着小丫頭眼睛睜得圓溜溜,只得嘆氣道:“這啞女你先留下,言玉不在沒有人照顧你,我不大放心。”

“他……故意裝做沒有事情的樣子,若只是打算離開,怎的能不與我說?”崔季明如今回想起當時言玉的種種表現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她也不是沒來過西域,這麽久她都沒見過塵旋兒,想也不是什麽常見的天氣,言玉前腳剛走,後頭就來了如此厲害的風柱,時間地點都太準了,天底下有這樣的巧合麽?

崔季明剛要開口,賀拔慶元卻開口:“那片地方都搜過了,有人找到了言玉騎走的那匹馬,脖子都斷了,橫屍在沙地上。或許他也沒活着。”

她心裏頭忽然一顫,開口道:“阿公可找到了他的巾冠?”

這些日子裏,言玉為了防止頭發裏全都是沙子,一直帶着巾冠,将發髻籠在柔軟的巾冠內。

“什麽?”

“那巾冠是深青色的,又輕又薄,最先被風柱吹起最後才落地,埋不進沙子裏,如此曠野上,那麽明顯的東西一定一眼就能看到。”崔季明忽地轉過眼來。

往這邊想來,是因為心底希望言玉不會葬身風柱之下,卻不料越想她越是心驚。

若是沒有找到巾冠,崔季明又是循着馬蹄走的道兒,那麽只有可能是言玉早知道會有這樣的風柱,護着巾冠,走的悠閑,輕松繞開這些風柱。

石城鎮這個地方靠近塔克拉瑪幹沙漠與且末河邊緣,天氣詭谲,若是沒有本地幾十年的老向導,怎麽會提前預測并繞開這風柱?

有人接應他啊。

崔季明有些反應不過來,滿臉迷茫。

顯然賀拔慶元也輕易想到了這一點,與崔季明的茫然不同,賀拔慶元顯然心裏聯系上了別的事情,神色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之前不就讓你留在播仙鎮麽?這邊等不了兩天就有要啓程了,幾日就能走到播仙鎮,我給你找一輛車,你還是留在播仙鎮。別的地方不安全,也就播仙鎮我放心些。”賀拔慶元倉促的說道,起身便往外走去。

那女人再度走進來,崔季明費力的擡了擡右手,手指将身上披着的外衣撥下去,深藍色衣服上竟然短短一會兒便凝上了一道一道血痕,崔季明已經想不出來她身上這件白色衣服成了什麽樣子,便嘆了一口氣,解開衣帶也不管,赤着上身又趴了回去。

她趴下來忽然摸到枕頭下有什麽硬硬的東西,伸手拿了出來。

是一杆舊笛子。

就是他之前吹的跑音的那個,竹料已經被摩挲的光滑,挂了個鮮亮神氣的紅璎珞。

崔季明手指滑過纓絡,半天回不過神來。

若是他什麽也沒留下,崔季明還沒有那個實感,可此刻摸着這杆冰涼的笛,她卻是知道,言玉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她的傷這次實在是嚴重了些,連接幾日都幹嘔不止,似乎有些輕微的腦震蕩,身後的傷口也有些難結痂,從石城鎮到播仙鎮這幾天的路程,她被那小破車颠簸的發誓再也不坐車了。

俱泰的傷勢不輕,畢竟算是救了崔季明一命,他也被單獨分了一輛小車,不過他皮糙肉厚,一開始爬不起來的兩條腿,沒過幾日就活蹦亂跳了。

而金龍魚則跟四處溜達一圈般屁颠屁颠的在塵旋兒那日夜裏回來了,那樣子就像是吐着舌頭傻不拉幾、眼睛圓溜溜的一條狗,賀拔慶元也是氣這畜生只有長得好看,忒不頂用,狠狠抽了它幾鞭子。

金龍魚竟然還氣性大了,委屈起來,為此表示絕食好幾天。崔季明能下地了之後,才不嬌慣它這改不了的臭脾氣,它要絕食,崔季明就給它絕個徹底,過幾日金龍魚餓的都要瘦了一圈,見了崔季明叫喚的直哼哼,她才心軟。

心軟也沒用,她覺得金龍魚吃飽了,下回肯定跑得更快!

賀拔慶元卻打算好好的管管他送出去的金龍魚,雖然要打算把崔季明留下播仙,卻要帶走金龍魚。

播仙鎮與石城鎮不同,後者防禦設施簡陋,商業繁茂,靠近敦煌,這些年才發展起來,可播仙鎮是早年且末國之地,且末自張謇出行後便和中原有密切聯系,北魏時期鄯善王又率4000戶西奔且末,直至邺高祖将歸順的且末郡改名為播仙鎮。

此乃兵家必争之地,播仙鎮城內駐兵幾乎是南道絲路上最多的,又在其側設立軍府,由賀拔家那位庶系旁支統帥。播仙鎮郡守也是邺人,賀拔慶元要将崔季明放在這裏,自然提前去當面打招呼。

裴郡守聽說崔季明這賀拔慶元的獨外孫,崔翕獨孫的身份,在外頭都快比個王爺身份好使,郡守簡直就像是腦袋上頂着個戰國玉器跳胡旋一樣,小心的就差親自給崔季明端洗腳水了。

她可真受不了裴郡守跟她爹差不多年紀的人小心賠着的樣子,盡量避着不見,崔季明安排住的院子就在播仙鎮城中,賀拔慶元留下了幾名親衛,還留下了俱泰那個帶走也是累贅的“恩人”,便離開了。

播仙鎮裏那幾進幾出的小院,崔季明看着那位郡守又送來了些本地的丫鬟婆子,且末原本是個民風相當粗犷的小國,遺風從這些丫鬟婆子們做事的五大三粗就能看出來,崔季明自以為她好歹上輩子是個無産階級,這輩子縱然是萬惡封建統治階級出身,應該也不會嬌慣的太厲害。

可她真的是這十來年被養刁了。不論是建康還是長安,前前後後總擁着一群小厮丫鬟,跟随賀拔慶元的時候最慘,但細處有言玉,外頭又有賀拔慶元那些親衛給幫着,她也真吃不了什麽苦。

近身照顧的還有個十二三歲似乎還是獵戶家出身的小丫鬟,給崔季明端洗臉的盆子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故意做出世家好教養的樣子,拈着指頭踮着腳尖,扭腰轉身就跟跳舞似的,再來一個旋轉跳躍閉着眼,然後腳一歪,就把那一盆水全潑在崔季明的床上了。

崔季明都傻眼了,還不相信這世界如此殘酷,伸手摸了摸那濕的精透的被褥,臉都抽搐了:“姑娘,你是端着屎盆子嫌髒是麽?五個指頭翹出來三個,蘭花指兒倒是捏的有模有樣啊!”

那小丫鬟竟然放下盆子被崔季明的話逗得笑彎了腰,眼睛眯成月牙,完全沒有半點自己犯錯的樣子。

哎,我他麽不是在逗你笑啊!崔季明瞪着眼心道。

“你叫什麽啊?”崔季明真是長見識了,這要是在長安,這丫頭就能被人拖下去打哭了。

小丫鬟竟然臉上紅了,将手背到身後去,漢話說的不标準:“阿穿。我叫阿穿。”

“我真記住你了。”崔季明扶額,叫啞娘進來收拾了被褥。

“那你可不許忘了。”阿穿擰着手指,拎着盆高高興興的跑出去了。

崔季明坐在凳子上,看着那給被騾子尿過似的床,簡直一臉懵比。

她心裏都傻了:這個世界怎麽了,我說的記住你,是“瞅你咋的”後頭撂狠話必接句型,不是說記住你的紅臉蛋大眼睛和蘭花指兒啊!

這床也沒法讓崔季明午睡了,她本來就是打算這兩天去見賀拔家的那位旁親,捶了捶有些疼的腰,走出門去。

她怕背後傷痕沁血弄髒衣服,裏頭穿的是幾件層層疊疊的黑衣,全都是柔軟舒适的料子,也不能再穿輕甲,便在外頭披了一件緞料暗紋的紅裳,衣角繡了些蝠紋。頭皮被沙子擦破了不少,束緊了發髻頭皮太痛,只能将頭發松松散散紮了披在肩上,額頭的傷痕不再敷藥,就這麽晾着血痂。

可院子裏的那些丫鬟婆子們撞見崔季明,卻瞪大了眼睛,眼神直接往她身上粘,她在長安習慣下人都低着腦袋,如今滿心不适應,抹了半天嘴角生怕自己臉上粘了飯。

也不怪旁人都看她,女孩兒長個早,崔季明竄的很快。

她這會兒又披上了人模狗樣那層皮,軍中歷練後脊背直的像尺,肩平腰窄,昂首闊步,卻偏生穿的随意柔軟,額上傷痕更添豔意,紅裳披在身上随風翻飛,腰間挂了個竹笛,上頭紅纓絡鮮亮耀眼。

她又慣常挂笑,在這些農家婆子丫鬟眼裏,自然是仿佛臉上就寫了“風情浪子”“世家少爺”幾個字。

她拎上了賀拔慶元留下的幾個親衛,帶上俱泰,出城自然要去打聲招呼,那裴郡守聽了她要去軍府,一副牙疼的樣子,卻什麽也沒說,又派些衛兵跟着她,才放了行。

崔季明騎着馬,帶人逛逛悠悠出了播仙鎮,本來對各地軍府就很感興趣,再加上刁宿白曾隐隐透露殷邛想要改府兵制度,她更要去了。

這位旁系親戚似乎名叫賀拔羅,此地折沖府是下府,兵數理應不超八百人。

八百人,拖家帶口的理應有了個鎮子般的規模,崔季明自播仙鎮向北行了三四十裏,這才見到了一個建的歪七扭八的村落,村落更遠處則是個看不太清楚的層疊“閣樓”。

裏頭沒有練兵的聲音,卻在外頭立了許許多多生鏽的長槍,一開始崔季明還沒有看清,她策馬近了,才看見那長槍上……插得竟然是腦袋!

後頭那些跟崔季明來的親兵都愣了一下。

還有整個屍體都被長槍紮穿立在沙地上的,仿佛是為了恐吓外人,崔季明還以為自個兒是來了馬匪幫,看着那各處撿來的木條垃圾做成的寨門旁邊有兩個歪斜的眺望塔,上頭站着個抱刀睡覺的漢子。

她開口道:“敢問,這裏可是且末北折沖府?”隴右道如今僅剩6州隸屬大邺統治,共23座兵府,同州內各個折沖府命名也多根據地理位置。

眺望塔上的漢子坐直了身子:“啥?”

崔季明背後的親兵還沒清楚狀況,那些播仙鎮跟着來的衛兵則神情戒備的立起了槍,崔季明心裏頓時覺得不對勁兒。抱刀的漢子從眺望塔上蕩了幾下,抓着邊緣跳下來,滿臉挑釁站定在前頭:“你是哪裏來的?”

她心裏頭既然覺得不對,便擡手道:“我是賀拔都尉的表親。”

那漢子似乎被“賀拔都尉”四個字逗笑了,靠近金龍魚幾步:“你姓賀拔?”

崔季明似笑非笑的扯淡:“我姓季,單字銘。乃是趙煚後人,歸漢姓改的季氏。”

這漢子也未必知道趙煚是誰,崔季明又一臉“我祖上這位巨牛逼”的樣子,還說是改了的漢姓,自南北至高祖,外族胡人改姓者相當多,倒連她的長相都解釋了,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哪裏有半分謊話的樣子。

抱刀漢子顯得依然很戒備,這種戒備已經超過了應有的限度,又問道:“賀拔羅在這兒呆了十年都沒有人來找過他,你倒是為何來了?要來怎麽早不來?”

崔季明道:“壯士說些什麽笑話,十年前我才剛會說話。如今随家人在南道沿線做些事情,裴郡守也是關中出身,與我家算得上先輩相識,如今暫住播仙鎮,裴郡守與我說,我那表舅就是在這裏做折沖都尉,有這層關系,阿茗自當前來拜訪。”

抱刀漢子笑了,竟然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子,不管別的要來抱賀拔羅的大腿。他嗤笑了一下:“裴森那老東西也真有意思,什麽都不跟你說就讓你這麽跑來了,那你且去吧,你那個表舅,住在後頭的閣樓上。”

崔季明笑着道了謝,策馬就往前走,想進抱刀漢子身後的那個寨門,他立刻攔住:“這院子你們可不能進來,我們跟那樓不在一個院內,從外邊繞就是了。”

崔季明:“敢問壯士可是且末北的府兵,那這寨子不是且末北折沖府自家的地兒麽?我們來見都尉,怎麽不能進府呢?”

抱刀漢子哈哈大笑:“小郎君,這寨子可不是那都尉的地兒,屬于他的地方就只有那樓,聽他派遣的也只有他那個小媳婦了。”他說罷便不再多言,胳膊一蕩,抓住眺望塔上的一根麻繩,跟猴一樣攀過禁閉的寨門,卻沒有回到眺望塔上,而是躍入了寨內。

“他是進去報信了。”俱泰輕聲道。

崔季明輕哼了一聲,掃了一眼那些松口氣放下長槍的播仙鎮衛兵,轉頭問道:“你們都知道?”

那十來個衛兵繃直了身子,搖了搖頭。

崔季明以己度人,對他們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想必早就知道,在這裏瞞。

這折沖府竟然成了如此奇怪的樣子,裴森作為郡守,朝廷下來調動府兵的公函都是由他來收的,基本上一個前身為西域小國的郡,都是由折沖都尉、郡守與當地的族長共同治理,且末郡雖然小的可憐,可裴森一定是知道這個狀況的。

可為何連賀拔慶元都不知道,如此混亂的折沖府,朝廷也沒有反應?他是對外在瞞?既然瞞又為何允許崔季明來這裏了?

崔季明擰着眉毛,策馬往後頭走,眼前這個寨子,足有一個鎮的大小,她策馬繞了許久,才到了寨子後門處,一擡頭,便是那足有七層樓高的危樓。

危樓底層面積很小,也就是個棚屋那樣的占地,而越往上越大,像是立在地上的一個巨型紡錘,擡頭望去,危樓之上長廊、陽臺與房間不計其數,依稀還見得到晾曬的衣服、茂盛的盆栽。整個“城堡”均用木板、土牆和些鐵片做成,雖然看起來像座垃圾城堡,但如此樣子卻并不搖搖欲墜,顯得十分堅固,其中工巧也令人瞠目結舌。

崔季明走到那空中垃圾城接壤地面的底層,只有一扇木頭門,外頭挂了個銅鐘,她伸手敲了敲那銅鐘,聲音清脆,轉瞬間仿佛整個空中城堡之中,無數大大小小的銅鐘都跟着響了起來,聲音重疊,轟鳴震撼。

她傻了眼,倒退了兩步,生怕籠罩在無數銅鐘聲音裏的空中城堡被震散了架。

那木門外頭一個類似于喇叭的管子裏,忽然傳來了嬌俏的女聲,仿佛是從頂樓的地方用傳話筒傳下來的。

“有事兒沒事兒別敲了!阿羅正忙着呢,沒空給你們修那些破油燈!都給我滾蛋!再不走,姑奶奶刀片兒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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