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陸小琬床榻撫琴
這邊劉氏四位長輩只跟着來了一趟劉府就每家得了一千兩銀子,看着陸小琬的眼神自然又比原來熱絡,而劉梁因着無端損失了四千兩銀子,只覺得做了一場噩夢般,眼神游離的望着管事帶着仆人把那白花花的銀子端了出來。
劉夫人見劉梁這副模樣,心裏不以為然,這不是賺了嗎,幹嘛還拉長着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伸手推了推他,輕聲說:“夫君,叫文君趕緊把銀子點清,搬了東西好出府去罷。”
劉梁見自己夫人一副篤定的模樣,心裏拐了幾個彎,頓時空爽了不少,死老婆子暗地裏做得一手好生意,早就偷偷把嫁妝藏了起來罷?想到此處,他也開心了,連連點頭道:“那就快點清了。”
陸小琬堅信不義之財不能要,若是拿着橫財,必有災難,這四千兩銀子是自己敲詐了那劉梁夫婦一筆,是決不能留下來的,所以她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用這筆銀子收買了劉氏幾位長輩的心,真是一樁劃得來的買賣。
“文君,你出府可有地方居住?要不要伯娘幫你去覓套宅子?”劉三夫人拿了一千兩銀子,白淨的面皮多了一絲紅潤,心裏過意不去,只想要幫陸小琬做點什麽才是。
“謝謝三伯娘關心,文君前些日子已經在城南十裏之外買了一處莊子,出府便可去那莊子裏居住了,若是幾位伯伯伯娘有閑情逸致,還可來文君莊子裏盤旋幾日。”陸小琬不禁得意起來,自己這莊子買得可真是好,說要出府,馬上就有地方好住。
劉府中門大開,陸小琬的車隊由劉氏幾位長輩的馬車護送着一路去了城南向家莊,她伏在馬車裏,心裏想着劉梁夫婦倆現在定是在府裏鬧得不可開交,心裏便是洋洋得意。
劉梁夫婦果然沒有辜負陸小琬,等劉氏四兄弟的馬車送着陸小琬出府以後,劉梁和劉夫人轉過頭來,瞪着對方,異口同聲的問:“那嫁妝你收到哪裏去了?”
兩人眼珠子轉了轉:“難道你沒有拿?”劉夫人手叉着腰,冷笑道:“你該不是拿了那些值錢東西,全送去城北的歌舞坊裏邊了罷?”
劉梁氣得幾根胡須亂抖起來,伸出手指着劉夫人道:“你這死老婆子,我又幾時會這般豪闊?即便是我去歌舞坊,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就打發了的事情,還用得着這麽多花費?”轉了轉眼睛,他深究的看着劉夫人道:“莫不是你拿了回娘家去貼補你那沒有的爹娘兄弟了?聽說有個還要去推舉做秀才,沒得銀子又如何能得察舉?”
劉夫人沒料到劉梁開口便誣陷她把老二媳婦的嫁妝弄回娘家去了,只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劉梁在一旁冷笑道:“果然是了!我這就去你們家讨要去,豈有此理,四萬兩銀子就往娘家搬,你還真做得出來!”
見着劉梁邁開腿就往外走,劉夫人又羞又氣,猛撲了過去拉住劉梁便厮打起來:“你卻是瘋了不成?我怎會把這些貴重的東西放回娘家去?倒是你給我好好交代,究竟把那些物事藏到哪裏去了?難道是準備一個人偷偷揮霍了不成?”
兩人打成了一團,旁邊的奴仆見着不知道該幫誰才好,最後管事回過神來,吩咐仆人把主家老爺和主家夫人拉開,兩人臉上手臂上全是抓痕,狼狽不堪,卻還在憤憤的看着對方,但是看得久了,終于意識到那嫁妝并不是對方拿的,定是陸小琬做了什麽手腳才會讓他們損失了四千兩銀子,這才幡然醒悟過來。劉梁蹲在地上半天沒有說話,而劉夫人已經癱坐在大樹底下,拍手拍腳的大聲嚎哭起來,那聲音穿過劉府并不深的院子飛了出去,惹得劉府附近的民衆紛紛站在劉府門口打聽:“這是怎麽啦?怎麽哭得那麽悲傷?跟死了兒子差不多。”
“他們家不剛死了個兒子嗎?準是在想兒子了呢。”旁邊一個人連忙解釋:“才過世八天,今日兒媳婦就自請出府了,還是郡守大人親自準許的。唉,這個兒媳婦,未免也太心急了一點,難怪劉夫人這麽傷心。”
“你知道個屁!”另外一個人啐了他一口:“那劉夫人肯定是在哭兒媳婦的嫁妝!我和你說,那兒媳婦可是卓王孫的女兒,十裏紅妝嫁過來的,可劉府在誇妝那日便已經把她的金飾換掉了,帶來的百來號仆人全部賣了!”
“竟有這事?”先前那人驚訝萬分,連連搖頭:“這我真不敢相信。”
“你不相信?我大哥就是那邊開金飾鋪子的,誇妝那日很多金飾都是我大哥鋪子裏的貨色!你想想,卓家陪嫁全套紫檀木家什,怎麽可能陪嫁那些成色不怎麽樣的金飾?百來號陪嫁跟着進了荊州城,你也是親眼所見,可這些人現在一個都沒看見了!”那人看着圍過來聽他閑話的人越來越多,異常高興,一拍胸膛,唾沫星子亂飛:“我李老六還能亂說的不成?既然郡守大人都準了那寡婦出府,其中定有蹊跷!”
素日裏劉梁夫婦在這街上也口風不好,大家都知道這兩人小氣精刮,哪怕是一只從他們家門口飛過的大雁都會被拔下幾根毛才肯放走的,聽得李老六這麽說道,也紛紛點頭:“兒子剛死,就打兒媳婦嫁妝的主意,着實可惡。”
人群慢慢的散了,關于劉氏五房的閑話随着這人群的散去傳得更遠,到第二日,就連避居在向家莊的陸小琬都聽到了。
“這可不是我在造謠,完全是荊州民衆目光如炬。”陸小琬躺在小榻上,翹着二郎腿直打晃,笑眯眯的伸手從小幾的盤子裏拿了一片涼糕兒往嘴裏塞:“劉梁夫婦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還不知道嗎?”
如霜侍立在小榻旁,拿着團扇在給陸小琬扇風,見她翹着腿兒,裙子翻到了腰間,露出中褲的粉白褲管兒,裏邊的腿也露出了一截,不由得大急:“小姐,你的褲子和腿都露在了外邊!”
“露在外邊又如何?”陸小琬奇怪的望了她一眼:“這裏不就只有你一個人嗎?露給你看沒事兒罷?”說完這話,還翹着腿蕩了兩下,腳趾勾着一只蔥花綠的繡花鞋,也跟着在蕩着秋千:“風流俏寡婦該是這模樣罷?嘻嘻!”
“小姐,我知道……”如霜的眼圈兒一紅:“姑爺過世了,小姐做了寡婦不開心,但也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啊。”她望了望滿臉愉悅的陸小琬,猛的跪了下來:“小姐,奴婢勸你還是要好好保重身子,別再這樣了。若是不開心,奴婢便去尋具好琴來,小姐對月撫琴,想想原來在臨邛的生活,自然會心裏舒暢得多。”
對月撫琴?合着還該焚一爐好香,這才叫風雅罷?陸小琬腦海裏浮現出一副圖畫,向家莊後院裏邊,一爐香袅袅而起,如霜垂手側立,她兩只手抽風般在那琴弦上摸來摸去——琴聲把那些陪嫁的奴仆們彈得翻來覆去只睡不得覺:“這是誰在半夜裏殺雞吶?造孽啊……”
一想到這種情景,陸小琬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看着如霜那堅定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也只能無奈的把翹起的腿放了下來,翻身坐起順手把如霜拉了起來:“幹嘛呢,快些起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擱穩了罷,你們家小姐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覺得這日子過得不錯,有滋有味的。”
如霜擦着眼淚兒站了起來,看着面前一副根本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的陸小琬,心裏長嘆一聲:“這小姐心裏準是有主意了,可她好歹也要給我們一個信兒才是,怎麽能讓我們成天心上心下的呢?按理來說,也該回臨邛去了,哪有在這荊州城呆着的道理?”
陸小琬見如霜還是怏怏不樂,奪過她手裏的扇子扇了幾下,撲哧一笑:“你就放心罷,我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們的,別為我操太多心!”
回臨邛?好不容易才變成自由身,還自己送回臨邛去坐牢不成?陸小琬望着如霜惆悵的背影,心裏暗暗計較,自己先到荊州住個一年半載的,到時候再看看情形罷。望了望窗戶外邊,如水的月色映在地上,窗外的花卉不停的在搖擺着,仿佛在快樂的舞蹈,就如她快樂的心情。
陸小琬回頭看了看那幾只紫檀木箱籠,其中有一只裝着她那些金飾玉器,心裏就充滿了一種滿足感。陸小琬走了過去,打開蓋子,便見金光閃閃,耀花了她的眼睛,她望着那些金飾,嘴角拉出一條上翹的弧線:“卓武真是不錯,對妹子可真大方。”
她又想起了卓武對她說過的話,田莊的契書放在床榻下的盒子裏邊,她又迅速的撲到了床榻上邊,如一條美人魚潛泳進大海一般,東敲敲西摸摸,聽哪邊聲音是空響。從前世的小說裏看到,如果是放了什麽在床榻底下,那個放東西的地方肯定是空的,用勁兒敲就會有空空的響聲。
坐在窗外大樹上的向偉之開始聽着侍女在勸慰陸小琬,心裏也是惋惜,這位卓小姐因為死了夫君,竟然連自己的興趣都發生了改變,着實可憐。後來見着陸小琬查看了紫檀木箱籠,又一個箭步撲上了床榻,翹着屁股在床榻上不住的爬着,心裏只覺奇怪,這位卓家小姐到底在床榻上做什麽呢?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就見她把臉貼在床榻上,一雙妙目滿足的閉着,兩只手在身邊不住的敲打着,仿佛在彈琴一般。
只聽說那卓文君詩才出衆,彈琴更是天下聞名,莫非她現在手指癢了,在回味如何彈琴?否則那兩只手怎麽在床榻上動個不停?只是可惜了她現在雖有陽春白雪的情懷,卻沒有琴可以彈奏,這是多麽遺憾的事情呢?向偉之眼睛轉了轉,自己該不該替這位卓小姐去找架好琴來?她月夜寂寞無聊,彈琴也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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