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1)

“你知道在上海街頭的各種叫賣聲中,賣臭豆腐的聲音最叫我感觸良多,因為那‘說真方、賣假藥、挂羊頭、賣狗肉的’,往往以香為號召,實際卻是臭的。賣臭豆腐的居然不欺騙大衆,言行一致,名副其實,不欺世,不盜名。這呼聲,俨然一種憤世嫉俗的激越諷刺咩。”

此刻,臨近傍晚,高犰跟荷蘭坐在胡同口一個上海人擺的小攤兒邊,喝小酒,聊小天。此攤主一絕就是炸臭豆腐,兩人不是第一次光顧了。

高犰也撚起一塊臭豆腐,對荷蘭妹妹的話兒表示絕對贊同。咬一口,還心想,那些臭豆腐的反對者還說,吃飯時佐以此物,就像“擺了個廁所上飯桌”,這種情境,與“繡房裏鑽出個大馬猴”之間,無疑具有共同的美學特征。殊不知,這玩意兒從加工到進食,每一個過程,每一個細節,多麽銷 魂!

首先,攤子上未炸之臭豆腐,一塊塊看上去顏色暗淡,兼有綠色黴斑,情調十分頹廢;一入油鍋,但見它翻滾沉浮,幾起幾落之後,竟通體金黃,腐朽之态盡掃,猛地振作了起來。這也是臭豆腐一生中的輝煌時刻,沖天之臭氣,一陣陣灌滿鼻孔,直搗肺腑,趁熱而食,卻濃香滿口,齒頰留芳;質感上,老皺之皮被牙齒撕裂之後,舌頭觸到的,竟是超乎想象的綿密嫩滑————犰傻子邊回味邊揣想,我這個時候的狀态跟這玩意兒有得一拼啊,事兒“臭”的厲害,一天間睡了三個,拼回來三瓶美精。可,着實美意,三個都是極品中的極品,對我又忠貞,确實無比珍貴幸福——

她在韻味自己的人生,看上去容光煥發。荷蘭妹妹也在琢磨她,高犰真正進入到一種享受人生的階段,不cao心不着急,較之以前确實喜人,可是,荷蘭妹妹就好奇,這要她好了,想起來了,這現在不着的急,到時候堆一堆,又将是個如何爆發咧?于是,荷蘭直言不諱問了她,

“犰犰,你現在是想開了,日子過得順。要保不準什麽時候全想起來了,還着不着那舊急呢?”

犰傻子嘬了口小酒,輕輕搖搖頭,

“要說我以前會着急,估計對這些男人不了解,沒把握。現在一瞧兒,他們确實對我很好,我要還存些異心,着些沒必要的急,顯得我小氣。他們對我好,我絕對誠心對他們更好,就像這臭豆腐,臭是臭,自己吃着香就好。隊伍多,難免事兒多,不過,沒個好心态,也還真枉費了他們對我的好。”

荷蘭妹妹佩服之!高犰在統治隊伍這條道路上心态更加超群了。那确實,她有這個福享如此多愛,也要有這個魄力維系這麽多愛。

“行了,現在搞到三個人的jz了,還差三個,生兒子大計也進展神速了。”

荷蘭妹妹的話更振奮鳥她的精神頭,小酒喝的甜滋滋,犰犰彎開唇,笑得舒心舒懷。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高犰拿起手機瞟了一眼,陌生號碼。放下,沒搭理。

又響起,還是那個電話。高犰微蹙眉接起。

“喂,”

“衙內麽,我是吳俣。”聲音輕沉。

“哦。”高犰沒想到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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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空麽,還記得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件事吧,能來幫個忙麽。”

高犰想了想,開出去的單子沒理由不應承。“行,上哪兒?”

“和平裏西街78號,max,是家夜店。你過去後,對方會打電話給你,告知他的方位。你把他交給你的東西送來北京飯店505室就可以了。”

高犰沉了口氣,“嗯。”挂了電話。

“你真去?”荷蘭确實有些擔憂。

高犰撈起車鑰匙,“賺錢事小,這事兒應承過,不去看看也不甘心。放心,我心裏有數。”

荷蘭了解她,衙內從小不做聲不做氣,該來魄力的時候絕不含糊。何況,現在也不需要掩飾她的行蹤了,她的隊伍如此強大,就算有事兒,衙內絕不會是吃虧的一個。再何況,此次失憶間的衙內不同以往,機靈勁兒往外漫啊。

衙內開車來了和平裏西街。又是個妖孽重生的地方,夜店咩。

仿若掐着點兒,這時候手機響了。衙內接起。

“衙內麽。”

“是我。”

說實話,高犰覺得很刺激,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場景。大家閨秀的架子端了二十多年了,臆想裏自己頗有擔當,神出鬼沒。現在這個事兒,有點這個範兒。

“我在B區5桌,穿黑色T恤。你過來找我。”

“知道了。”高犰收線,走了進去。

此時高犰一件Givenchy短袖針織衫,Burberry的灰色低腰褲,Tod’S的白色高跟鞋,手腕上金色手镯。顯簡潔,亮利落。

一進去,目标明确,直奔B區5桌。果然,那旁邊高腳椅上坐着一個男人,黑色T恤。

高犰還是略有防範地慢慢走過去,正好這時候那男人擡起了頭看過來——

兩人均是一愣!

盡管印象不深,可高犰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不就是那天在內衣店勃然大怒的護姐少校麽!

男人顯然也認出了她,不過似乎不确定她就是接頭人一樣,并沒有任何反應。

高犰卻直梆梆走過去,“你是剛才聯系我的人?我是衙內。”沒待男人有回答,她立即醬個領導朝他招招手,“這事兒咱先放一下,你現在先跟我出來一會兒,咱找個銀行,我給你取六千塊錢出來,還給你。那天那事兒,也謝謝你了。”

可想,衙內這仗義的模樣是深得人心滴。男人是絕對沒想到她首先會說起這兒,再看她真摯不虛假的眼,———男人笑了笑,也很真誠,“那天謝謝你幫我姐姐,這六千塊錢,你就收着吧,要不,我也過意不去。”

男人說話看來也爽,衙內知道他是山東人,挺漢子氣。也就沒多矯情推辭,點了點頭。

坐了下來。

男人看了她一眼,

彎腰從腳邊提起一個黑色塑料袋放在桌面上。衙內見這黑色塑料袋很普通,就是個咱們用的垃圾袋一樣。

男人似乎想了想,看向她,

“你真是——出來賣的?對不起,我覺得你人還挺仗義,有些話,咱們就直說吧。”

要平常高犰該臉紅的,被個男人問是不是雞,就算男人确實真誠。可現下,她投入角色很深入,反而相當自如。

“是的,世道艱難,人又虛榮,只能靠這些混口飯吃了。”她學着端無的語氣說,不做作,略顯蒼涼。

男人确實實誠,不歧視,點了點頭。想了想,

“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吧。蒲寧跟你聯系的?”

“不是,吳俣。”

“啊?”男人似乎十分吃驚!擡頭看了她許久,犰犰只是覺得很迷惑。

男人又垂眼想了想,再擡起眼時很中肯,

“二爺,也就是吳俣,你知道他是誰吧,”

高犰點頭,“吳紅光的兒子。”

男人輕輕點頭,“部隊上的事兒咱也不細說了,他們在基層的關系網盤根錯節。地方上,一些事兒對他們都是有表示的。”他拍了拍黑色塑料袋,“類似這樣,各個軍區基層會有些東西送給他們,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衙內熟讀史,怎麽會聽不明白?點點頭,“類似進貢。”男人輕笑了笑,點點頭。她很聰明。

“這事兒也不叫行賄。他們覆蓋面廣,每處都有照顧,也就不存在偏頗,這樣,各處兒給的好處也就理所當然了。不過,估計他們也有謹慎的考慮,各地遞上來的東西都不是他們直接接收,就有你這樣的人代取。”

“我這樣的人?”

男人看着她,還是停頓了下,“你這樣的人,如果出了事兒,也好撇清。”

衙內懂了,好個吳俣,精透屁 眼兒了!

小王爺收各地諸侯進貢,隔上十萬八千裏,找個妓 女收受,萬一哪條線跟“賄賂”沾上邊兒了,直接經手的第一個,推出去當替罪羊了!

衙內打量他多好心,原來打心眼兒裏不把她當人,當槍使了!

衙內突然從骨子裏生出點忿恨,雖說陰錯陽差,她被他當成雞耍了,可,也想得到此人多陰毒,就因為他妹子結交了她這樣的“雞”,他要替他妹子“清道”?

犰犰暗自慶幸,得虧自己做好事積了德,護姐少校感激她仗義,告訴了她。要不,真着了他的道兒!

35

不止于此。護姐少校告訴她這些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他是為了提醒她。

“你是什麽時候結交二爺的,”

“就前幾周吧。”

他點了點頭,“那就對了,難怪現在要試探你一下。”

“什麽,試探?”

他看着她,很實誠,“你知道,這些,我本不該說,可是你幫過我姐,我也看得出你為人仗義,算我還你一個人情吧。這裏面,”他又拍了下那黑色塑料袋,壓低聲兒,“有五十萬人民幣,全都是新鈔,上面一個指紋都沒有。你想想,一個人接過這袋子,總歸有好奇吧,打開一看,這麽多錢,難免不見財起意。這次,試探的就是你動不動歪心思。這錢交給他們後,他們會首先核數兒,甚至,驗驗上面有沒有指紋。你知道,之前動過這錢的,都帶着手套。有指紋也只能是你的了。照他們的意思,這錢別說貪拿,你摸一下都不行,因為今後很可能還會讓你去收古玩字畫之類的東西,這些更碰不得。”

高犰咋舌,這些鬼,心思細到頭發絲兒了!

雖說她肯定不得貪拿,可是好奇心總歸有,打開看一眼那是一定的。別說,看到一打打嶄新人民幣———高犰想,我到時候好奇的可能不是有這麽多錢,而是,——怎麽都是新的?!手賤,肯定要去撥撥的。好了,這一撥就徹底要毀形象了,落個“見財無定力”的評價,只怕那吳二更瞧不起我!

“呵,要碰到那更貪的呢,我不送去,當場拿這筆錢就遠走高飛。”

男人笑,“你想會有那麽容易麽。我把錢一交給你,就會打電話通知外面,你一踏出這兒,就有人跟着了。何況,這錢都是連號,想花出去也不容易。”

高犰點頭,這個應該想得到。

她知道他完全是因為感恩告訴她這些,就像扶持一個弱者幫助她闖關成功,絕對不存在背叛,從他一口一個“二爺”就得知。所以,高犰也賊,沒把對吳老二的忿恨擺在臉上,只是人之常情般嘆了口氣,“真是想的周全啊——”

高犰這聲嘆氣頗為江湖氣,男人也笑起來,“二爺做事一向謹慎周全。大到安排人事,小到這些細節,他有時候都是親力親為。”

“安排人事?”

“呵呵,就算皇親貴胄參軍,安排哪兒,都是二爺動一個指頭的事兒。你知道,他有這個背景。”

高犰突然一心驚!

皇親貴胄參軍,安排哪兒,都是二爺動一個指頭的事兒?!!

高犰當然聽荷蘭提起過她在北飯聽到的那些流言,小白參軍分到何處成了件棘手事兒!——

犰犰心跳得厲害,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地閃!突然定格在——

我何不就此機會打入敵人內部?!

吳老二這些人看來也不是善茬兒,莫說眼前就有魏小白這一樁,我的大妖大禍、胡來仙子、小六,都是部隊上的,要是有朝一日他害到我的隊伍了怎麽辦!——老娘我何不趁此機會混進敵人內部,取得他們的信任,伺機探明軍情,也好提早做防範。跟敵人做朋友,趁機放老鼠屎———

高犰越想越振奮,她不才跟荷蘭妹妹誓言旦旦“他們對我好,我絕對誠心對他們更好!”油然升起一股“好好保護她滴隊伍”的使命感!———

“謝謝你謝謝你今天提點我這些,咳,也是為了混口更好的飯吃,二爺給的價錢還是挺合理的。”

咳,衙內真是從此要正式邁入她曾經多少次幻想過的境界!——行走在刀刃上,多方周旋,幾處角色游弋,刺激人生———衙內很投入,所以會更加注重細節。她決定首先“收買”的就是這位護姐少校的人心,當然,她一次無意識的仗義已經做到這一點了,不過,這條線不能荒廢,要留着,于是,

“你有我的電話號碼了,我也留一個你的吧,以後,說不定還得麻煩你指點。”

“行,我的私人電話是——”護姐少校爽快留下了電話號碼,他叫征程。

“你姐是才來北京吧,如果以後有事需要我幫忙,你只管吭聲兒哈。”

蛇打七寸!明顯護姐少校的七寸是他的姐姐,高犰這麽一言,更顯誠意,更收人心!

所以說,還是別小看了神經病的交際能力。原來那是世外高閣束起來嬌養的主兒,現如今,你把她放入凡塵,她那會兒高閣束養時積累起來的“臆想”——想做不敢為的,一旦變成現實,需要她發揮能力了———那就是石破天驚!

衙內提着黑色塑料袋沉穩步出max。

她知道有人在不知某處盯着她呢。仿若無人,平常心提哩着黑色塑袋走到車前,上車,袋随手放在副駕駛,潇灑啓動。

一路平穩駛至北京飯店。下車,又是平常提哩起黑色塑袋,好像提着的是一袋子海鮮産品。

直上五樓。衙內心想,看來這像他們的一個據點樣咧。

沉了口氣,敲門。

估計裏面人經過貓眼看見她,

一開門,——是那個蒲寧。

高犰本對這些人沒興趣,記不住名字無所謂。可現在,她是存着心跟這些人周旋了,不僅要記住名字,他們祖宗八代,高犰都想弄明白。深挖,要往祖墳上挖。

高犰提着袋子走進去,高跟兒陷在地毯裏。

房間裏,還有三個男人。

吳俣右腿壓左腿坐在窗邊的小沙發上,正翻看着一打文件,

裏面一個房間,一個軍裝右手端着一杯茶走出來。高犰認出,是上次她給他吸唇邊蜂毒的那個。好像叫顯彧。

還有一個,高犰見過他三次了,叫肖沅,就是高犰第一次見他就感覺此人心機頗深的那位。後來知道,她第一感覺真沒錯兒。他是吳俣的第一嫡系,現在濟南軍區,征程就是他的部下。試探高犰就是他一手cao辦的。

高犰把黑色塑袋往沙發上一放,“東西給你拿來了。”人憨實仗義的,——這是本色,卻也含心機。高犰注視着吳俣,心中發誓,我絕不會叫你毀我隊伍一分一毫!

36

吳俣看她一眼,淺笑,“坐。”

高犰搖頭,“不坐了。你看一下,有沒有問題。”

顯彧還一手端着茶杯,走過來撩開黑塑膠袋瞧了一眼,笑,“你也沒看看?”

高犰淡定,“看什麽,又不是我的東西。”其實心裏像貓子抓,老子看了就着你們的道兒了!

“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嗎,”顯彧拎起袋角,手腕兒擺了擺,兩三打捆好的百元人民幣滾了出來。

高犰應景兒眼神怔忪了下。她知道,這裏面四雙眼都望着自己呢,情緒的掌控十分重要!

男人們似乎挺滿意她的反應。

高犰的表情,有想不到,———接着,歸于平靜。還避嫌地不再看沙發上的黑色塑袋,有種急于清高的純真感。

蒲寧已經拿着一支手持驗光儀走到沙發邊,他一手還戴着手套,拿起一打鈔票照了照,又一打——

“是個好姑娘。”蒲寧照過幾打,回頭看她一眼,笑着說。

高犰看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移過眼,還暗暗咽了口口水。

說實話,高犰這是真實反應,是有點慌的,她又不是天生的演員。可,恰似這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叫男人們更信她。

一個money girl,如果見錢眼神還平淡,眼見人家如此驗貨擺明試探你還鎮定自若,反而不正常。

“坐。怕什麽,又不吃了你。”顯彧過來手推了下她的肩頭,高犰坐倒在沙發上。

高犰有些怒意的,推什麽推!

顯彧到不在意,微笑問,“喝點什麽?”

高犰沒理他,有點不耐煩,“怎麽樣,有沒有問題,我還有事兒。”

蒲寧坐在她沙發旁扶手上,拍了拍她的肩頭,“好姑娘,急什麽,咱們還要常來往,今天先坐下來把規矩說清楚麽。”

高犰沒再做聲,就望着吳俣,有點小倔強小性格。

這時候,肖沅從裏屋走出來,手裏拿着一大打人民幣,十等分,估計十萬。

放在她跟前,“收着吧。”語氣也稍平和。

高犰看着這錢,想了想,伸手只拿了三打,拿過包兒塞了進去。

肖沅覺得有意思,那邊坐着的吳俣也是稍興味兒地輕擡了擡眉。

“怎麽了?這都是你的。說好了十萬。”蒲寧碰了下她的胳膊,指了指那些錢。

高犰擺了擺手,有點江湖氣,“他跟我當時說的是‘拿幾次東西’十萬,這才一次,拿不了那麽多。”

這一舉,極有意義咧!男人們着實刮目相看。這個衙內确實有點個性。

吳俣點點頭,微笑,壓着的腿放下來,身體向前傾,雙臂磕在了膝蓋上。

“你挺守信用,我很滿意。今後,你就去幫我收點東西,只要不起異心,我不會虧待你。”

高犰望着他,“都是這麽多錢?你們放心我,我還不放心我自己呢。要是途中出了意外,算誰的?”又有種莽撞的精明。

吳俣笑,奇異,他也又有種大氣的精明,“算我的。”

“這可說不清楚,———”高犰還嘟囔,

肖沅這時候說,“你放心,一般叫你去拿東西路程也不遠,就算是在外地,當地也有人接待你。出不了事兒。”

高犰心裏明了,他們為了保證“東西”的安全,肯定不得叫她“長途托運”,他們要的,只是她的“第一手接過”。跟那販毒理兒一樣,“第一手接貨”性質最嚴重,其餘往下傳的,裏面都可以有貓膩貓過去。

高犰想到此,再次擡頭,“犯法的事兒我可不做,如果我出了事兒,我死也會把你們咬出來的!”

顯彧大笑,“瞧這姑娘憨實。”

高犰腹诽,淡淡看他一眼。傻b,老子當然憨實,你們這也相當于有把柄落我手上,我會把每次接頭的全記下來拍下來,到時候你們要敢動我的隊伍,我扳不倒你們,我的隊伍可以!這就是法寶了。

高犰想着,心裏又喜滋滋的。

“這樣吧,就按你今天拿的數兒,接一次三萬。怎麽樣。”

高犰點頭,拿着包兒站起身,“去外地的話,提前一天給我打電話,我如果去不成,也好給你們一個回複。”

男人們确實很滿意這樣的“衙內”,愛錢,也有分寸;市儈,也有原則。

吳俣也站起身,“一起吃個飯吧,那天看你挺能喝,又能侃,交個朋友吧。”

高犰本想走,可是一聽他說“交個朋友”,——她就是來跟他們“交朋友”的。想想,點了點頭。又假麽假看了看手機上的鐘點,“我一會兒還有事兒。——吃個便飯吧。”有時候女人稍顯出點男人氣的“大牌”,男人會稍高看你。

從北飯五層下來,

吳俣和肖沅走在前頭,低聲交談着什麽,

顯彧,高犰,蒲寧走在後頭。高犰走在中間,他倆兒一左一右,時不時有禮地問問她幾句,高犰淡笑回答。

走到飯店門口時,望見前面的肖沅停住了腳步,吳俣一人走向外面停靠的一輛奧迪。

“怎麽了?”顯彧問,

“白鶴筱。”肖沅低聲說。

高犰一聽,吓了一大跳!!

下意識往蒲寧身後站了站。

還好,人坐在奧迪車裏呢,是吳俣望見了他,理應過去打聲招呼。

一個是軍中太 子 爺,

一個是天朝太 子 爺,

顯然天朝太 子 爺更強,不過,部隊水深,輕易都別招惹。

所以見是吳俣,白鶴筱又下得車來。不說別的,魏小白已經入伍了,在人家的地盤共事呢。白鶴筱怎麽樣也要應酬一下。

隔得較遠,白鶴筱看不到這邊來,犰犰卻依然心虛,頭微垂着,聽見他們說着,

“喲,稀客咧,小少不頂讨厭北京飯店麽。”

“原來他不還砸過一次?聽說是為個女的住這兒——”

犰犰豎着耳朵聽,右手拇指和食指習慣性互相摳着。

他們沒多說什麽,因為吳俣只簡單和那邊的白鶴筱寒暄了幾句就走進來了,白鶴筱的車駛離。

高犰有意無意看着那遠去的奧迪,耳邊依然靜靜地聽着他們的交談,

“他怎麽在這兒,不說他從不踏足北飯麽。”肖沅問,這麽聽,語氣有些陰。

吳俣淡笑,“他說他給他家一個孩子來拿蜂蜜的。北飯自制的蜂蜜确實挺不錯。”

犰犰心一軟。想起荷蘭妹妹說起,她在北京一直是住在她僞爹那裏。突然,——犰犰挺想回家看看———

37

決定了回家看看,也得先應酬應酬這幫“敵人”。

四男一女在東三環一家名為“滄浪亭”的餐廳包間坐定。談到吃,就算對了衙內的路子,不過,衙內不會輕易顯山露水。

到底也都是鑲金的王侯少,帶她來的地兒自然檔次不低。還是有驚喜的,此方竟然有“西施舌”。

“西施舌”是福州菜,一種沙哈,因為水管特長而色白,常伸出殼外,其狀如舌,故名“西施舌”。至于為何攀上美女的名字,也許來自朱彜尊的《清波引.西施舌》。

古人喜歡拿美女當菜名兒。南京有一道以鴨腸配以雞脯、冬筍、冬菇,用鴨油爆炒而成的名馔,還叫“美人肝”哩。基本上,飲食這種意識形态,就是舊式文人長期集體性壓抑的結果。

高犰莞爾,瞧着這“西施舌”,想着《清波引.西施舌》裏的“自從歌罷吳官,聽不到,小唇語,明姜薦俎,此風味,難得并數。——”眉宇間油然一抹風流倜傥。

她這種情态很怡人的,不似小女兒嬌态,又不似男子狂狼,兩廂之間,英氣與柔态并舉。

“你哪兒人呀,”顯彧遞了根煙她,高犰禮貌擺擺手,微笑,“晚上不抽煙。”這是實話,晚上抽煙影響睡眠,而且她一會兒還要回家,她不想帶着一身煙酒氣。接着回答了他的問題,“武漢。”

“喲!”顯彧好像挺驚喜,“武漢好,武漢出人才哇。”後來高犰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驚喜,原來某個人也是武漢人。

“說起武漢,你說他們怎麽就看上北湖了?還就是他家那塊兒?”

“這房子一定要保住,他嘴上不說,心裏難受。”

“嗯,他一句話都沒提過?”吳俣也問起,眉宇間有真誠的關切。

“你了解他,這種事兒,他一般不麻煩我們。”肖沅也開了口,出奇的,言語間也很窩心。

他是誰?

高犰面上無異,心裏好奇上了,這個“他”貌似在他們心目中非常重要,甚至,連吳俣都,悉心維護着——

“吃菜呀,衙內,呵呵,這麽叫你還真別扭,不能說真名麽,”蒲寧給她碗裏夾菜,高犰稍擡手答謝了,還是微笑,搖搖頭,“我們這行,行賤,說真名怕侮了祖宗。”這都是端無曾經的說辭,她用得行雲流水。

“看你談吐不錯,讀過書吧,”

“讀過,不家裏條件不好麽,大三的時候辍學了。”

“那以前讀什麽專業的?”

“心理學。”

“哎喲,這以後可得多找你聊聊。啧,現在這日子過得呀,有時候心裏憋屈,就想找人說說話。”

“顯彧,別作了啊,你聊天的人還少。”

言語的氣氛越來越輕松下來,高犰也越來越放松下來,淺笑略帶些憨直氣地看着男人們有時互相打趣幾句,看得出他們彼此感情好。

他們風度也不錯,照顧得到她,慢慢慢慢說話熟了,言語間也不那麽拘着了。不過,衙內還是蠻撐得住主心骨兒的,不說人和她熟了,她就沒原則了。這幾個,是對立面,是敵方,她記得住。而且,時不時,這些人熱她一會兒,又試探一下,這些,衙內心裏都有數兒。

“你怎麽認得吳筆的啊,”

看看,這吳俣就是個滾着冰的毒信子。剛才還淡笑聊着別的,這會兒,漫不經心般拈着菜就這麽像随口問了句。

此時,衙內的角色代入感蠻強咧,他這麽問,還真有點把她問煩了。她把筷子一放,人是笑着的,可明顯又是生氣的,“吳筆是個好孩子,她認識我不丢人!”還有點小大聲兒咧。啧啧,這是衙內真性情。

認得一個風塵女子怎麽了,就這麽不受待見?衙內想到端無,心裏挺疼的,兒時的玩伴現如今在外面有可能就是這麽個境地兒。怪難受的。

這話一嗆!——別說把男人們還都嗆停了會兒。

衙內一見這突然的靜,突然間說不上什麽滋味兒,———也許是真有些傷心又挺煩,也許,本來蠻融洽的局面一下被她如此真性情一搞,有點僵,她又不曉得怎麽緩和,——咳,神經病咩,此刻還有點自責,跟敵人交朋友,只管虛僞就成,露那麽多真性情幹嘛,———

一時,衙內也不曉得如何應付,幹脆,她站了起來,

撈過桌上的酒瓶,倒入自己跟前的小空杯盞,倒了滿滿一盞。跟煙一樣,她本來今晚不沾酒的,杯盞一直是空着的。

端起來朝他們敬了敬,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确實還有些事兒,先走了。這盅兒,算賠罪,剛才我有話說得不好的,你們包涵。”

說完,一盅微仰頭幹了進去!

這女人喝酒啊,太豪氣,不媚;太柔弱,又作。

高犰這一幹,挺有範兒,幹脆利落。不過,也不是完全的豪爽,有種女子獨有的韌性在裏面。

拿起包兒走了。

出來了,高犰很哈了幾口氣,想把那滿嘴的酒氣哈沒。一來,要開車,一盅兒不多,可萬一被臨檢要求吹氣,還是挺危險的;再來就是,确實不想帶着酒氣回家。

很哈了幾口氣,從門童手裏接過車鑰匙,上車了,又朝門童招了招手,笑着,“弟弟,幫我買瓶水吧。”

其實,神經病這聲“弟弟”純真極了,那孩子比她小多了,不喊弟弟喊什麽。

男孩兒馬上給她拿過來一瓶水,她遞給他一百元,“謝謝啊。”男孩兒高興極了,這算小費多的了。

犰犰在車裏又喝了口水,開車走了。

她是沒看見,追出來的吳俣,腳步停在餐廳屏風旁。——他正好聽見的,就是那句,“弟弟,幫我買瓶水吧。”———在吳俣眼裏,高犰這句十分輕浮。包括她後來遞出去的一百元。

看着她的車駛離,吳俣淡笑搖了搖頭,轉身還是重新走回了包間。不過,臨進去時,還是發出了一個短信。

這邊,邊開車邊喝水的衙內,聽見手機短信聲兒,

拿起,一看,

上面,

“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吳俣的手機號。衙內才從陌生號裏添上的姓名。

衙內撇了撇嘴,手機往駕駛位上一丢,

屁!什麽“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瞧不起呗。

38

高犰在胡同門口就停了車,提着包兒走進來的。

四合院兒,深宅大院,恰如她對白鶴筱的印象。綜合荷蘭的說法,這位領袖的獨子怪癖不少,給犰犰的感覺就是:神秘,捉摸不透。他何以收自己做女兒?着實怪異。

立在紅門下,高犰微仰頭看着那飛檐上的盤腿走獸,沉靜、內斂。走獸不張狂,人亦更秘晦。

突然感慨良多。

她有些累了,就在那門廊下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包兒放在一邊,微微前後搖晃地仰頭看起頂上那輪明月。

無國無家 無君無父

我酸楚地大逆不道——

一人,一月,一朱門,很容易勾起高犰的異世亂想。

白鶴筱也沒把車開進來,人提着一個用網兜兒兜摟的精致罐子走進來。

稍許微愣。那是——

“怎麽不進去。”

高犰被他的出聲兒吓一跳,張皇看過去——又是怔住!

悠然若神妖!真真迷人使者。

他一手提着網兜,一手自然下垂,站在灑下來的月光中,——高犰倒吸一口氣,“無國無家,無君無父”———卻!那分明眉心一醉紅!——酸楚地大逆不道——

白鶴筱不曉得她腦海中的翻江倒海,只是輕笑着她的傻樣兒,走過去,掏出鑰匙,“怎麽不進去。”又問了一句。

高犰起身,依然帶點張皇,甚至渾渾噩噩般。腦子到轉的快,“想透透氣。”估摸着他這麽問,自己肯定是有鑰匙的,不過,現在上哪兒去找鑰匙?

白鶴筱走進來,卻見她還站在門口,扭頭看她,“還想繼續透氣?”

高犰不知怎得,見着他整個人,內心裏就是一種極其強烈的驚豔感,包括現在看着他的背影,非常美。

她站在門檻外,門廊下,面部以上,也就是那雙驚蒙的眼掩在陰影裏,——叫白鶴筱側頭這一看———心尖兒掐了下。

他彎腰把網兜放在門庭下的臺階上,轉身又走到門口,這才看清她的整個面目。

犰犰一人站在門檻外,仿若萬世遺孤,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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