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三十六小時

救護車的聲音,人們的大喊聲,如同卡帶一般,遲緩結巴的在腦海裏穿行。

吸……呼……

生命的本能,讓她在痛苦中睜眼,但先前美好的一切,都變成了灰白,而那個擁着她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蘇葉使勁的睜着她那雙迷迷瞪瞪的眼,努力的掃着身邊,可除了到處亂跑的人,她根本看不到他……

“晨,晨海……”她嗓子幹涸的如同枯井,卻還是努力的大喊:“晨海……”

有醫務人員跑了過來,将她小心的擡上擔架,在給氧罩就要套上的時候,她抓住了那人的手,問着那人:“晨海呢,晨海呢?”

“莫先生已經被擡上另一個車,先送去搶救了,等你到了醫院以後就能看見他。”醫生說着把給氧罩為蘇葉帶上,她呆滞的望着車頂,聽着那刺耳的急救聲,再次閉上了眼睛。

……

無盡的黑暗裏,她伸着手想要找到一條出路,也不知爬行了多久,才看到一扇小門,她努力的向前爬着,每進一步似乎有聲音在她的耳邊擂動,卻偏又讓她分不清那是什麽。

終于當她費盡力氣爬行到小門時,她聽清楚了那聲音是什麽,砰砰砰,是心跳。

陡然間,病床上的蘇葉睜開了雙眼,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繼而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爸?”她張了口。

“葉子你醒了,太好了。”蘇安國雙眼紅腫,一臉激動:“你可把爸爸吓壞了。”

蘇葉瞧看到父親如此,便想擡手去拉他,可一動,才發現全身上下酸疼無比,她的痛楚神色令蘇安國急急地說到:“別亂動,爆炸氣浪的沖擊,讓你摔的不輕,身上可不少的淤青,不過還好,沒什麽大礙,只有些輕微的腦震蕩。”

輕微腦震蕩?

蘇葉眨眨眼,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是有些暈而已……等等,我摔的時候,晨海正擁着我,爆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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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一擡,不管疼痛的猛然坐了起來,一面承受着疼痛一面呲牙咧嘴的急問:“晨海呢?爸,他呢,他怎麽樣?他有沒事?”

蘇安國立刻拍着蘇葉的手:“別激動女兒,別激動,他好着呢,他和你一樣都是被氣浪沖擊給摔暈了,醫生也給他檢查過了,和你一樣都是身上淤青不少,只是他胸部肋骨處本就有傷,這一摔不輕,這會兒還沒醒呢!”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蘇葉說着就要下地,但渾身的疼去無力,卻讓她完全沒了先前那股子猛勁了。

看着女兒這個模樣,蘇安國心疼不已,叫蘇葉等着便跑了出來,很快他推了輪椅過來,把蘇葉抱上了去,繼而推着她出了病房。

輪椅推到了樓層的另一端,上面巨大的“重症監護”四個字,讓蘇葉的心狂跳。當她被推進一間病房時,她看到了坐在床邊上抽泣的許女士以及病床上躺着的莫晨海。

紗布抱頭,臉上青腫,胸口處是厚厚的固定器,他的胳膊上還挂着點滴,怎麽看,都是傷的比她重。

父親推着她到了床邊,許女士這才看到了蘇葉。

“你醒了?”許女士的臉上浮現一絲喜悅,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般,她不等蘇葉發話,就立刻捉着莫晨海的手:“兒子,你瞧,蘇葉都醒了,你可不能再睡了,你得趕緊醒來啊,你這麽睡着,媽媽快熬不住了。”

蘇葉聞言歪了腦袋:“我們,睡了很久嗎?”

許女士只顧流淚無言,蘇安國上前輕答:“你們已經睡了二十六個小時了。”

蘇葉驚訝的張了張嘴,繼而死死的盯着莫晨海那沉睡的臉。

此刻他的臉上舊的淤青依然存在,顴骨處又有了新的淤青,腦袋上還纏着紗布,看上去叫人心疼,她便擡手去抓他的手:“晨海……”

“滴滴滴”電話忽而響起,許女士從手包裏翻出電話接聽:“喂,晨露,怎麽樣?好,嗯……嗯,那就好……你哥他現在還沒醒,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但是輕微腦震蕩是有的,還有你哥胸口處的傷……我知道,我在等他醒,蘇葉都醒了,他沒道理不醒的,是的,她沒事。”許女士看了一眼蘇葉,繼續說到:“晨露,你要照顧好爺爺,千萬別讓他再激動,這邊有媽媽在,你放心吧,你哥一醒來,我會立刻給你電話的,嗯,嗯,好,你在美國也照顧好自己,爺爺那邊就靠你了,好,那就先這樣吧,好,再見。”

許女士挂斷了電話,嘆了一口氣,蘇葉的聲音有點抖:“美國?照顧好爺爺?”

許娥眉看了一眼有點茫然的蘇葉說到:“發生了這個事,你們兩個都被炸昏在地上,爺爺怎麽受的了刺激?當即就吓得心髒病發作了,這邊雖然搶救下來了,但病危并未解除,我們只好用私人飛機把他送到美國那邊接受治療,晨露來電話,說人已經平安入院,開始進行搭橋手術了。”

蘇葉聞言這才放下了懸吊吊的心,她和莫晨海能平安是不足夠的,爺爺也必須沒事,否則,她的內心負罪會壓得她無法擡頭,畢竟炸彈的出現和劇輕侯有關,而劇輕侯會這麽做,又和自己有關……

“葉子,堅強點,一切都會好的。”父親的手掌輕拍在她的肩頭,她努力的沖父親微笑點頭:“會的,一切都會好,都會沒事的。”

門被敲響,随即斐澤一頭汗水的跑了進來。

“怎樣?”許女士回身便問。

斐澤一臉郁色的搖搖頭:“我們沒有切實的證據,警方也只能扣留他四十八小時而已,何況劇輕侯自己也受了輕微傷害,人又在現場,作案動機被降低。”

許女士聞言攥緊了拳頭:“降低?哄誰呢!難道那些化驗的人,還找不出一點與他相關嗎?”

“證物科和檢驗科,我都有聯系過,他們說炸彈殘片上根本沒有劇輕侯的指紋……”斐澤正說着,電話響起,他欠了下身,急忙接起:“喂,我是,嗯,什麽?誰?哦……好,我知道了。”斐澤挂下了電話,臉色更加的青白。

“發生什麽事?”許女士已經站了起來。

“劇輕侯的管家金政民已到警局自首,承認是他不滿劇勇的死,而要報複少爺,偷換了劇輕侯準備的禮物,打算遙控實施爆炸,結果少爺拿到禮物後,直接丢給了工作人員,眼看沒機會,他就引爆了。現在劇輕侯已經被釋放了。”

“什麽?“蘇安國的聲音拔高,許女士回身瞪了他一眼,轉頭沖斐澤說到:“劇輕侯應該是一切都籌劃好了,要自己的死忠出來頂罪,你聽着,除了叫人先去處理被炸死人員的善後撫慰,還要叫人去挖一下那個管家的家底,看看有沒機會得到間接證據來證明他頂罪。”

“明白。”斐澤答應着,眼轉向了莫晨海:“少爺他怎樣?”

“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只等他醒來……”許女士話還沒說完,一位醫生敲了門:“許女士,麻煩您來辦公室一下。”

許女士的臉色急變:“怎麽了?”她不但沒往前反而向後一步,一把攥住了莫晨海的另一只手。

那醫生只得進來柔聲的說到:“許女士,請不要激動,我們對他腦部細小淤血做了一次評估分析。”他說着指了下莫晨海腦袋的側面:“這裏的那個不足1立方毫米的小淤血對病人本身來說,是沒有巨大傷害的,通常随着時間的推移會被慢慢消化掉,但是這個淤血因為所處端腦右間區,我們在考慮,如果莫先生不能在三十六小時內醒來,可能就需要一次開顱手術清淤,以避免他神經受阻。”

許女士的身子一晃,緊張的哆嗦起來:“他一定能醒來的,一定!”

……

夜,寧靜而沉悶。

徐娥眉抱着胳膊坐在床上,眼望着整個腦袋幾乎貼在莫晨海手上的蘇葉,眼裏充滿着詫異和糾結。

門被推開,蘇安國拿了兩杯咖啡進來,遞給了許女士一杯。

她無聲的接過後,拿着那杯咖啡茫然的放在嘴邊小抿,入口的适度溫度讓她一頓,眼掃了蘇安國後,輕聲說到:“她睡着了,你先送她回去躺着吧!”

“她肯定不願回去的,留她在這裏吧!”蘇安國輕聲的說着,憐惜的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還是回去吧,她也有腦震蕩,別到時候我兒子醒了,她又不對了,我還不夠折騰的。”許娥眉的聲音雖然聽來冷漠,但蘇安國卻明白她對蘇葉的一份關心,沖許娥眉點點頭,小心的分開了女兒同莫晨海的手,将她昏沉的腦袋小心的撥回輪椅的靠墊上,将她推了出去。

許娥眉端着咖啡又喝了一口,這樣恰到好處的溫度,勾起她心底的過往,眼掃莫晨海,她口中低低㊣(7)的自喃:“這算不算讨債呢,我欠了你的,卻要我的兒子還給你的女兒。”

十幾分鐘後,蘇安國又到了這邊。

“你來做什麽?去看着蘇葉吧!”她一如既往的話語拒人。

“蘇葉醒過,就說明她沒事了,我還是陪陪你吧,畢竟他……”

“這是你表達內疚,用來抱歉的方式嗎?”許女士眼中有淚:“要報複要讨債為什麽不找我?為什麽要找我的兒子呢?”

“娥眉,你冷靜點。”

“我沒法冷靜!他好好的怎麽會和劇家結下梁子?不就是因為蘇葉嘛!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怎麽會……”

“峨眉!”蘇安國略高聲的輕喝了一句,繼而嘆了一口氣:“有什麽咱們出去說。”說罷上前扯了許女士的胳膊就拉着她到了外面,直奔一旁的吸煙室。

屋內,監視儀在跳動,數據平和,幾分鐘後,猛然一個心跳拔高些許,繼而莫晨海的手指動了動,随即他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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