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倒計時

淩孑然雖說心裏疑惑，可到底也從張俊楠的眼神裏猜出了幾分大概。

她眸光精銳地看向時宸，點頭道:“恩，甘小姐她……”原本想說的話卻是怎麽也接不下去了，話題一轉，她反而問道:“需要我們給你們騰地方的話，就直說一聲。”字音剛落，張俊楠一臉詫異，時宸則是陰沉着臉，床上的甘芮臉上滿是吃驚不已。

“淩……”

淩孑然連忙擺手，“甘小姐，你最好現在不要和我說話。”說完，又看了時宸一眼，“我先走了。”随後徑直往門外去。

她本以為時宸會拉住自己，給自己個解釋，結果她在醫院門口等了半天，人影也沒見着。

淩孑然雙手環胸看着進進出出的人，眼神放空，整個人這會兒倒是冷靜了下來。

她是從不過問時宸在她之前有過幾段戀情，可是不過問也不代表心裏會不介意。

剛剛他看甘芮的眼神，哪怕僅僅只是微妙的變化，可淩孑然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哼，你千裏迢迢跑過來，到底是來見我還是來看她啊？

淩孑然忽而就想到：兩人該不會一直都保持着聯系吧？

但這念頭也就出現了一秒鐘，随後便被她狠狠扼殺掉了。

完全不可能！如果甘芮能聯系得上時宸，也就沒必要讓自己受這麽大的苦。

淩孑然默默地嘆了一聲，松開自己緊緊環着的雙手，心想：果然剛剛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了。

她并不是不相信時宸，只是無緣無故冒出一個和時宸有前緣的女人，心裏就是不舒服！

“淩孑然，你也傻啊！時宸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倒是大方，直接就把自己的男人留那裏了！”

淩孑然越想越發覺得自己剛剛在病房那會十分的不理智，正想要回病房聽聽時宸都在和甘芮聊什麽，聊到連追出來都舍不得了的時候，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淩默然的電話。

Advertisement

淩孑然接起，問道：“怎麽了？這個時候給我電話。”

電話那頭的淩默然沒有立即接話，淩孑然隐隐覺得事情有點奇怪，語氣稍稍一變，“姐，怎麽回事？”

淩默然似乎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停了會兒，才開口說道:“孑然，秦譽，秦譽他……”

淩孑然握着手機，心忽地就往下一沉，随後眼眶莫名一紅，聲音輕到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姐……”

淩默然喉間哽咽，最後還是鼓起了勇氣将這個噩耗告訴了她,“秦譽他執行任務時出了事，犧牲了。”

犧牲了……

淩孑然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裏忽然間一陣空白。

犧牲了？

犧牲了!

她記得她剛開始工作那兩年，經常将這兩個字挂在嘴邊，她常和裴陽唠叨：“要是哪一天我犧牲了，那也是一個烈士，死得那叫一個重如泰山……”

可現在，她只覺得這三個字當真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淩默然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将喉間的那股酸澀噎了下去，“孑然，回來吧，就當做是見他最後一面。”

“……”淩孑然拿着手機，眼淚卻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為什麽會這麽突然！為什麽！

時宸和甘芮說清楚之後便連忙跑了出來，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向淩孑然将自己年少的曾經心動坦白到底，他甚至想好了如何哄她，只是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到在大門正中間正蹲在地上，握着手機哭得雙肩不停地顫抖的人兒時，腳步驟然一停，心似乎是被揪住了般。

“孑然……”

時宸看着她哭紅的鼻子，還有滿臉的淚痕，似乎沒了底氣走過去。剛剛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自己在她賭氣跑出來的時候就該立馬追出來才是！和甘芮說什麽說！

時宸心裏難受至極：她到底哭了多久？她是不是怨他了？她是不是很生氣？

“孑然……”時宸緩緩走近她，剛單膝跪地，淩孑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将自己埋進了他的懷裏，再順勢将所有的眼淚都往他的衣服上蹭去。

時宸伸手拍着她的背部，很輕，一下又一下，溫聲哄道：“對不起，我不該……”

淩孑然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想說話，卻是哽了好久才勉強才能說出話裏，“秦譽，秦譽……”

時宸突然聽到這名字，臉色微微一變，提他做什麽？

可還是順着她的話問道：“秦譽怎麽了？”

淩孑然擡起頭來看他，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滿是淚花，時宸正出神看着她，就聽到她哭着說：“秦譽死了……他怎麽可以死……他明明……”

時宸摟着她的手一頓，神色忽而便沉了下來，問道：“怎麽回事？”

淩孑然搖頭。

時宸正想開口說什麽，就聽到手機響了，他掏出一看，來電人是淩均曜。他下意識就猜到了這通電話的來意。

果不其然，淩均曜在他接聽之後言簡意赅道：“秦譽因為工作犧牲了，你帶孑然一起回來送他一程吧。”

時宸頓了頓，只回道：“好。”

時宸挂了電話後又立馬讓張俊楠定回去的機票。

兩人什麽也沒有收拾，直接到了機場，搭飛機趕了回去。路上，她什麽話都沒有說，時宸也只是摟着她，默默地陪在她一旁。

他知道秦譽雖然喜歡她，可是秦譽對于孑然來說或許更多的就是青梅竹馬或者親人般的存在。兩人一起長大，又選擇了同樣的職業，對她來說，秦譽就像是一個一直走在她前頭的領路人。

她在彷徨，在無人支持的時候，擡頭看看，知道還有一個至親的人和自己做着同樣的事情，懷着同樣的志向，那麽自己便會有勇氣再堅持下去。而突然之間，那樣的一個人說沒有就沒有了，心裏自然便會難過，會傷心，會害怕。

時宸微微用力将她摟進自己的懷裏。

他想告訴她節哀順變，可這話怎麽都說不出口。他想告訴她別怕，還有他在。可是他又怕如果當真有那麽一天，她也出了事情，他是否真的也不怕呢？不，事實是光是想想，他就很害怕很害怕！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抵達秦譽過世的醫院。

vip病房的走廊上有不少人，有穿着警服的同事，也有高位的領導在，還有不少秦家的親朋好友，包括淩均曜夫婦和淩默然。

淩孑然遠遠就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可卻沒了心思打招呼，她的注意力全在病房門口不遠處坐椅上哭得正傷心的秦母身上。

那聲音，一聲一聲地傳入自己的耳膜裏，淩孑然只感覺到眼眶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連帶的，太陽穴也突突地跳得生疼。

時宸發覺她的臉色很是蒼白，很是擔心：“孑然……”

淩孑然搖搖頭，“我沒事。”

時宸看着她，最後只能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走吧，去見見他。”

他想，秦譽該是很想見到她才是。

魏書菱剛剛已經陪着秦母哭過一回了，這會兒眼睛哭得有些紅腫，見時宸和淩孑然已經趕回來了，便對着孑然說：“勸勸你秦阿姨吧，人死不能複生……”話音未完，見淩孑然的眼淚又開始一顆一顆洶湧地往外冒，便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好好的一個人，還這麽年輕，說走就走……

魏書菱知道，勸不要傷心，其實都只是更傷心而已！

淩孑然擦了擦眼淚，走到了秦母身旁，什麽話都來不及說，倒是抱着秦母一起哭得不能自抑。

淩默然在一旁，眼淚也是止不住往下淌。

他們三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每次淩孑然的鬼點子都多，三個人不斷地闖禍惡搞，然後出了事情，次次都是秦譽站出來背黑鍋，哪怕後來上了學，秦譽也總是拿出大哥哥的風範維護她們……

可如今，他卻不在了。

他臨死前，連自己的家人都沒有見上一面，甚至都沒有好好度過他最璀璨的年華。

淩默然想，這一切要是不是真的，那該多好！或者就跟小時候的惡作劇一樣，等她們哭完，他會猛地從床上跳起來，笑着說：“哈哈，你們都被我騙了吧！”

可是，她又清清楚楚地知道，秦譽真的走了。

那滿身的血，那蒼白的臉，淩默然想到這裏，只感覺心裏的難受又湧了上來。

他，明明還那麽年輕！他明明還有大好的前途！為什麽就這麽突然！

時宸看着她們哭得撕心裂肺，眼眶也不禁酸澀了起來。他忍了忍，将要溢出來的眼淚逼了回去，雙手搭在了淩孑然的肩上，輕聲說道：“去看看他吧，不要讓他等久了。”

時宸陪着淩孑然進去，不消片刻便獨自走出了病房，将空間讓給淩孑然和他話別。

淩默然問他：“你不陪着她嗎？”

時宸擡眸看着那雪白的牆壁，回道：“給她時間或許是最好的辦法。”說完，他又狀似自言自語，“我知道秦譽對于她的重要性，那是誰也沒法替代的。”

淩默然沉默不語。

時宸也不再多說。

接下來幾天，秦譽的葬禮操辦得風風光光。只是，人不在了，葬禮再風光也沒了任何意義。

淩孑然看着似乎在一夜之間便蒼老憔悴了許多的秦父秦母，只感覺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卻是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葬禮那天，她穿着黑色的衣服，看着圖片上那帥氣爽朗微笑着的秦譽，久久，她才沉着聲音說：“秦譽，一路走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覺得沒什麽，結果一開始寫就哭了，哭着寫完整章節……

這算是對秦譽最好的哀悼了……

默默，親愛的泥萌不要砸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