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美人魚啊

過了好久，溫瀾嘆了口氣：“我小時候，偷看過我大哥房間裏私藏的一幅畫，那畫上繪的是一位少女，十五六歲的模樣，與涼時長相一般無二。”

溫瀾靠窗而坐，背沖着窗戶，面向陸婧婉，陽光正好從他身後照耀進來，路婧婉看不清溫瀾的表情。

“所以……”

陸婧婉捏着瓜子的手停在茶碟上，擡頭嘲笑道：“你是想和霂哥哥搶女人？可惜阿時跟了你五年，一點都不與你親近，現在只與霂哥哥見了幾面，連海族的契約印都被打上了……看這形勢，我覺得你一點勝算都沒有。”

陸婧婉逆光而坐，整個人都沐浴在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中，那嘲笑的眼神，微翹的嘴角，斜倚在桌邊的姿勢，除了衣服與發型不同之外，溫瀾恍惚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某個早晨。

見溫瀾沒有反應，陸婧婉有些失落，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愛和自己鬥嘴的男孩子了。

她将瓜子丢進茶碟，問道：“那畫上的是什麽人？難不成真是涼時的前世真身？霂哥哥怎麽會和一只小小的花妖牽扯上關系？”

聽到最後這一句，溫瀾看了陸婧婉一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那幅畫本來就是偷看到的，怎麽敢去問大哥，只是見到阿時時吃了一驚，雖然當時她只有十二歲，但是和畫上的人卻是極相似，我本能地認為應該護着她，至于那撥人……我和你一樣，一直以為是科研所的，但是現在看來，沒那麽簡單。”

長珏島位于妖界裏的大晴川洋，也就是現在的太平洋，此時島上豔陽高照，繁花似錦，蓬山的半山腰上，一座古樸大宅若隐若現，宅子裏的一間書房中，落座兩人，相對無言。

……

時近五月，這個時節雖然天氣日趨炎熱，但是早晚的溫差還是很大。

白清早上七點準時起床，洗漱完畢以後便到廚房去準備早餐。

剛開始的時候她不懂，每晚都乖乖地等秦笙和寒棠回家之後再睡，後來經歷了幾次這兩個人的夜不歸宿，秦笙便好心地叮囑她，困了就去睡，不必等門。

她的房間在一樓，女傭房。

每到半夜如果有人回家，她是能聽到一些聲音的。

Advertisement

只是有一次，不知道是因為她睡得太熟，還是寒棠回家時的聲音太輕，她以為寒棠沒有回家，早餐只準備了兩人份，而且，她和秦笙還都給吃完了。

白清記得很清楚，那天早晨，她剛要收拾，手裏端着杯碟，問秦笙還要不要再續一杯咖啡時，寒棠穿着睡衣出現在餐廳門口。

幸虧這棟別墅被設置了簡單的隔音和防偷窺結界，不然的話，在那個明媚的清晨，從別墅裏傳出來的咆哮聲能傳出去三裏地。

雖然寒棠經常夜不歸宿，卻從未帶女人回家過，所以自那日之後，不管那兩人回不回家，白清總是會準備三人份的早餐。

今日也不例外。

大戶人家的規矩是主人說了算，到了寒棠這裏，那便是他在乎的，不能違背，他不在乎的，便可以随意。

白清也曾問過秦笙，什麽是寒棠在乎的，什麽是不在乎的。

秦笙說，看主子心情，心情好，就什麽都不在乎，你騎到他脖子上都沒關系，心情不好，那大家最好有多遠，閃多遠。

所以她和秦笙經常不等寒棠起床就吃早飯這件事，便算在了主子不在乎的事情之內。

“甜面包片沒了，只剩下全麥的，我用番茄和沙拉調了千島醬，夾了火腿，抹進去還是很好吃的。”

白清看見秦笙走進來，從料理臺上端了餐盤放到餐桌上。

“沒問題，我這人不挑食，保證給你吃光光。”

秦笙坐下，剛吃了一口，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他晚上沒回來？”秦笙偷偷地問白清。

“不清楚……”

白清也聽見了開門聲，然後是熟悉的腳步聲，以及鑰匙丢到茶幾上的聲音。

“應該是剛回來吧。”

白清站在料理臺前，手腳麻利地将油餅和叉燒放進餐盤，一手端着餐盤，一手端着玉米粥碗，轉身剛要放到餐桌上，寒棠已經站到了門口。

白清手裏端着東西，向寒棠點頭：“您回來了。”

寒棠站在門口，臉色鐵青，不言不語。

秦笙吃着面包片，回頭看寒棠面色不善，便趕緊站起來，“少爺……”

白清不明所以，将餐盤和粥碗放下，兩手拿着一塊餐巾站在一邊，“早餐剛剛準備好，您回來的正是時候。”

“你，滾。”寒棠用下巴指了指秦笙。

“啊？”秦笙愣了一下，“哎！哎！”他連聲應着，又着急忙慌地喝了口咖啡，拿起餐盤中的三明治，從寒棠身邊蹭出門口，一溜煙地跑了。

白清咬着嘴唇，站在原地不動，兩只手将餐布絞成一團。

不知道這個混世魔王今天又是怎麽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招惹了他，一夜未歸，大清早的回來便給甩臉子，秦笙溜得快，可她卻能往哪兒躲……

“白清，”寒棠寒着臉站在門口：“涼時找不到了。”

“……涼時？”白清十分驚訝地看着寒棠。

“對啊，她不是你同學嗎？”寒棠走進來，拉開剛才秦笙坐過的椅子坐進去：“她是我侄女，不是……我妹妹。”

“涼時是……是少爺的妹妹？”

“我好朋友的妹妹……哎你別廢話了，”寒棠不耐煩地敲着桌子：“她失蹤了，不知道去哪兒了，你得給我找着她！”

“我，我怎麽找？”白清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

“你不是會夢魇術嗎？”寒棠瞪起了眼睛：“你被人拐走了不是用夢魇術找到了涼時，求她救你嗎？”

白清猛地被灌入這麽多信息，腦子一時轉不過圈了。

寒棠看她那呆愣的樣子，不由地火大。

“你以為我那麽好心收留你是因為我聽我娘的話？或者是我發善心可憐你？還不是因為涼時一直求我幫你我才留下你的，你不光在我這裏白吃白喝，還打了烙印有了靠山，你也不打聽打聽我這房子裏什麽時候住過女人？如果沒有涼時你早就露宿街頭了！現在涼時失蹤了我讓你幫忙找她，你居然問我怎麽找？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丢到妖冥淵裏去？”

“不是啊……不是的……”白清騰地站起來，面無血色：“我現在就去找她，我現在就去！”

……

霧氣騰騰的山洞裏，涼時一邊吃漢堡，一邊看着林霂對自己微笑。

這個世界上讓她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這個大叔對她非同一般的喜愛便是其中一件。

一個成熟而又極具魅力的男人，與其匹配的應該是妖豔貴婦，或者冷豔妖姬，再上升一點層次的話，來個缥缈的仙女兒啥的，與他也是極其搭調。

不知為何會看上弱成渣的她。

忽然，一個念頭沖進她的腦海。

“對了，我想起來，瀾哥哥曾經告訴過我，有一種專門記錄地點的符石……你有沒有？”

林霂點點頭：“有，不過這裏用不了。”

“啊？”涼時撅起嘴：“為什麽？”

“我也不清楚，”林霂悠閑地向四周看了看：“我試了幾次，一點反應都沒有……也許和這個結界有關。”

涼時沮喪地嘆口氣，狠狠地咬了一口漢堡。

洞口那道水牆毫無征兆地被沖開，随着嘩啦啦的水聲，進來幾個人，像是平白地潑過來一大盆水，林霂一擡手，那些濺起的水便停在半空中。

涼時剛咬了一口漢堡，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的媽呀！”連跪帶爬地躲到了林霂身後。

林霂依舊靠岩壁坐着，他将手慢慢收回來，那些停在半空中的水珠便随着他的動作，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進來的是四個鲛人，身材颀長、五官俊美、人身魚尾。

他們上身穿着用海底動物的鱗片串制而成的鱗甲，鱗甲沒有袖子，只是個貼身坎肩，露出肌肉發達的胳膊，下面的蛟尾的上半部分纏了很多裝飾用的海草，輕微飄蕩。

每個鲛人手中都執着一把長柄鈎戟，鈎戟的尖部不知塗抹了什麽，發出幽幽的亮光。

“是美人魚，美人魚啊……天啊美人魚……”涼時跪在林霂身後，緊緊拉着他的胳膊，偷偷向前看。

“乖乖吃你的漢堡。”

林霂看着洞口處的四個鲛人，雖然不動聲色，但手上還是撚了個咒，随時待發。

四個鲛人見了這兩個人，似乎比他們還要吃驚，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鲛人向前游了一步，手中握着長柄鈎戟向林霂抱拳說道：“可是碧諾海庭的凜霂大殿下？”

林霂皺眉，緩緩站了起來，這幾個人竟然知道他的古名與身份，而他對這幾個人卻一無所知。

涼時跟着站起來，依舊躲在林霂身後，兩只手緊緊握着半只漢堡，不敢作聲。

那人見林霂不作回應，似乎是在心中有了判斷，深鞠一躬說道：“小奴是龍族左使未生，帶人在虛空境內巡邏，途徑天火洞，發現封印被破，于是進來探個究竟，不料竟然是大殿下大駕光臨，小奴未曾遠迎，還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