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神逝祭壇

在妖界中，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地下湖，名叫淨湖。

傳說，遠古神祗在萬萬年寂滅之後，每一位神的随身之物便會落入淨湖的湖底。

千萬年來，有很多自以為非常強大的妖精進入地下淨湖尋找失落的神器，卻很少有人能活着出來，因為淨湖的中間有個小島，島上矗立着一座神逝祭壇，千千萬萬妖精的亡靈守護着淨湖的安寧。

千年前的某一天，凜霂站在地下湖邊，望着湖中心的祭壇，神色堅毅。

他想要一把劍，玄冰斷月劍。

這把劍，據說是遠古的龍神澄壁用天外飛來的玄冰隕石鍛造而成，陪伴他萬萬年的光陰，在澄壁寂滅之後沉入淨湖，至今再沒人見過。

不過三百歲的他緊緊攥着玄黎上仙送的入門級仙劍，躊躇滿志地望着淨湖。

淨湖的水碧綠如翠，無波無瀾，湖中心的祭壇莊重而威嚴。

凜霂倉啷啷拔劍，剛要起身飛過去，卻忽然聽見一個微小的聲音。

“師弟……小師弟……小師弟，你在哪兒？小師弟……”

凜霂難以置信地轉身看了看聲音傳來的方位，高百丈的穹頂之下，百米之外，嶙峋的怪石林中，隐約可見一個身穿紅衣紅裙的女孩。

櫻嬅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怪石林中穿行，她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一邊繞着圈，一邊小聲喊着：“小師弟……小師弟……”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迷路了？”她摸着看上去都差不多的巨石樹，哭喪着臉，緊緊捂住胸口：“師父……徒兒不能盡孝了，春熙……蘿蔔……小師弟啊嗚嗚嗚……”

凜霂站在櫻嬅身後不到十米處，看着她哭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跟蹤我來的？”

“啊？”櫻嬅聽到凜霂的聲音，猛地一回頭，立刻破涕為笑，“小師弟！”

她一下子沖過去，就要抱住他，但是凜霂早有了經驗，迅速地擡起右手手臂，擋在自己身前。

櫻嬅卻不計較這些，緊緊地抱住凜霂的胳膊，将臉貼到他的胳膊上，激動道：“小師弟，我以為我把你弄丢了，我以為我要死在這裏了，小師弟，真是太好了，你又出現了……”

凜霂漠然道：“我剛才問你，你是不是跟蹤我來的？”

櫻嬅直起身體，一本正經地看着他道：“我不是要跟蹤你，我是要保護你。”

凜霂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你怎麽跟着我來的？”

櫻嬅想了想：“就是在你後面，離你很遠很遠的，跟着你來的啊。”

“師父不知道你出來！”凜霂常年冷漠的臉色終于還是變了，“春熙也不知道你出來！”

櫻嬅眨眨眼，轉轉眼睛，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凜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往石林的深處走去。

“喂喂喂……你幹什麽啊，走這麽快……”

“祭壇還沒有開啓，你還有機會離開。”凜霂面色陰冷。

櫻嬅被他拉着，踉嗆着：“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一起殺怪，我要保護你，我帶了好多藥水來的，我可以的……”

她被凜霂拉着走，因為沒有力氣掙脫，所以在路過一棵看上去比較纖細的石樹的時候，她用力地摟住了這棵石樹，“我不要回去，我要幫你……”

凜霂忽然拉不動她，回頭一看，那棵石樹竟然長出一只石手來，拉住了櫻嬅的胳膊。

櫻嬅此時也覺察到不對勁，轉頭一看，立刻吓得哇哇大叫，“什麽妖怪！快放開我！”

凜霂回手噼了一劍過去，砍在石手上，只聽到金石碰撞的聲音，那只石手倏忽縮了回去。

櫻嬅向後退了兩步，揚手就是一擊，一道閃電帶着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噼過去。

“不要殺！”凜霂低吼了一聲，卻已經晚了。

石樹被擊中，稀裏嘩啦碎成一地的石塊。

櫻嬅小臉煞白地看着林霂：“怎麽了？剛才讓它吓死我了，為什麽不能殺？它只是個石頭妖怪。”

話音剛落，只聽“叮”的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一顆巨大的珍珠落到金盤子裏的聲音，被放大到千百倍，響徹整個穹頂之下，餘音袅袅。

櫻嬅擡頭看看，四處找着：“什麽東西在響？”

林霂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看着櫻嬅，輕聲說道：“祭壇……開了。”

神逝祭壇的四個角落裏豎着四根雪白的蠟燭，直徑大約有一米，穹頂之下方圓十裏之內，如果有妖靈被殺，四根蠟燭之中的一根便會點燃，祭壇便會自動開啓。

萬千妖靈從蠟燭的燭光中被釋放出來，前來挑戰祭壇的妖精必須殺死足夠數量的妖靈才能逐一點燃剩餘蠟燭。

直到全部蠟燭點燃，便會召喚出一位神靈，挑戰者與神靈一戰，決定着此行的成敗。

如果戰勝神靈，挑戰者便會被允許進入淨湖湖底，尋找自己心儀的神器。

如果失敗，挑戰者便會變成這祭壇蠟燭中萬千妖靈中的一員。

千年前的那一日，林霂帶着櫻嬅戰了個昏天暗地。

戰到最後，凜霂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想法，他只知道，他必須讓櫻嬅離開祭壇，活着回到九天。

他必須，不惜一切。

就在他與最後一位神靈戰到兩敗俱傷，即将同歸寂滅之時，櫻嬅發力，揮散身邊圍繞的妖靈，拼盡全力發出一擊毀天烈焰，血紅的沖天之火直飛而上，那位遠古的神靈吭都沒吭一聲，便瞬間消失在淨湖的上空。

林霂從空中飛下來，落到祭壇前寬闊的空地上，他快走幾步，一把扶住跪倒在地的女孩，“你……”

他的內心像是洶湧的大海，臉上卻像是這平靜的淨湖。

有生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與他生死與共。

櫻嬅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自己發出毀天烈焰之後不停顫抖的雙手，像是被自己吓傻了，她慢慢地轉頭，看向凜霂，忽然抱住他道：“小師弟……你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有師姐在……師姐保護你！”

凜霂一動不動……

多少年過去之後，他依舊能夠回憶起淨湖邊上的那個擁抱，那個弱小的，不停地發抖的身體，給予他的，他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和安坦。

……

陸雲澈站在酒店頂層套房的窗前看風景。

電話鈴聲響起，他看了看號碼，将手機放到耳邊：“這麽快就知道我回來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沒有這麽關心我。”

電話那邊傳來陸婧婉的聲音：“你和最近大紅大紫的那個安初大搖大擺地走出機場，我就是想不知道你的消息也不行啊，現在網上都傳開了，怎麽着？這次來真的？什麽時候見見？”

“我哪次不是來真的？”陸雲澈邪邪地笑：“看你說的我好像情場高手似的。”

“哈！哈！”陸婧婉誇張地笑了兩聲，“因為你是我哥，我就不說什麽了——我就是想告訴你，海王和王妃來了，就下榻在你現在住的這個酒店。”

陸雲澈停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機，他轉回身，看着很遠處的卧室的門。

安初站在卧室裏的床邊，從行李箱裏拿出一件件衣服，挂到衣櫃裏。

寧妤坐在床邊看着她：“虧得你帶着墨鏡，那些記者便看不到你一臉喪喪的樣子。”

安初看了寧妤一眼，繼續整理衣服。

“我只是讓你和他做戲而已，你沒必要這麽認真。”

安初的手停下來，“為什麽非得是他？有本事的男人多的是，你為什麽要挑一個我讨厭的人？這個人這麽花心，連心妍都為他自殺了，我真搞不懂為什麽他還活的好好的。”

寧妤嘆了口氣：“我和你說了多少次，心妍只是單方面癡戀陸雲澈而已，你雖是她好閨蜜，但也不能把這件事情賴到狐少的頭上！”

安初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手叉腰，一手插進自己的頭發中，“我也真的搞不懂……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麽魅力，心妍臨走前竟然還拿着他的照片……”

寧妤站起身，走到安初身邊，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了，對于凡人的宿命來說，我們只能做個旁觀者。”

安初無語，低低嘆息。

寧妤拿起她的一件衣服，幫她往衣櫃裏挂着：“我最初也不是要找他來幫忙的，只是幾個合适的人選中，我估計沒有一個肯幫這個忙，我只能趁人之危，在他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做個交易，當時林霂受困，溫瀾肯定要去救，除了他倆還有一個寒棠，那個狼族的少主更是個混賬，只剩下陸雲澈，真的再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安初轉回身，看着寧妤，向前走了幾步：“……如果子晏在這裏就好了，他一定會幫我。”

寧妤臉色微變：“那孩子雖是個好孩子，卻不頂用，除了會夢魇術之外就是養小動物，真是什麽忙都幫不上，你就不用想了。”

安初像是沒有聽到寧妤說的話，低着頭又開始疊衣服，喃喃自語道：“他和白清現在一定過得很好……我也不應該去打擾他們。”

寧妤看着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