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離開（上）

（一）

我原以為自己會傷心很久，但是很快我就看開了。

畢業文刊登在校刊之上，原本我沒有興趣去看的，但是卻看到其中一篇標題寫著「人生的過客」。

詳細的內容，我現在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大致的內容是講述學校的同學和老師都是我們人生的旅途上的其中一個過客，遲早都是要分離的。

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

文筆簡單而富有味道，讓我十分欣賞。同時，讓我想到現在對黃桂靖感情也許只是一時迷戀，很多年過後，一定會輕描淡寫地一笑。

越想越覺得這篇文章很有道理。

掏出手機將文章拍下，讓我想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看到。

不經意一看，發現寫文章的人，竟然是……

郭立顯。

其實，他是一個讀書不錯的男生。只是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變得很不愛學習，只喜歡泡女玩樂。

想著想著，我搖搖頭，幹嘛要關心那個小子！

（二）

兩天後，我將留了五年過腰的長髮剪掉了，想要一個新的開始。

何泳藝看到我的鮑伯頭髮型，簡直吃驚不已，皺眉問：「你幹嘛讓自己變得這麼醜？」

我翻了翻白眼，「只是想換一下新的形象。」

「你該不會失戀了吧？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剪掉頭髮重新再來。」

我有點心虛地回答：「才不是。」

只是沒有想到，我將頭髮剪掉的舉動讓很多人大跌了眼鏡。

父母以為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關心過度地對待著我。就連老師都找我去聊天，問我是不是在感情上遇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我滿頭黑線，難道我就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意想不到，還有一個人很在意……

放學的時候，我一踏出門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嗨！」

郭立顯雙手插袋，爽朗一笑，向我打著招呼。

我擡腕，看了一下手錶，四點三十分鐘放學。在上完課外活動之後，現在已經六點了。心裡頓時產生疑惑，難道他在等我？

我壓下心裡的想法，越過郭立顯，對他視而不見。

「喂喂！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竟然走掉。」背後傳來郭立顯的叫喊聲，我越加加快腳步。

可惡！

已經兩條街道了，他還跟著我幹嘛？

「喂！你別走啊！女生幹嘛跑的這麼快？」他不顧街道上的人的目光，叫喊著。

哼！我不跑就是笨了！

跟你這種瘟神纏上就是沒有好事！我暗忖著。

在紅綠燈交換的時候，我看準機會跑過去另一邊的馬路。

等到紅燈一換下，他還呆呆地留在原來的那一頭，不能走過來。我頓時心情大好，將他困惑的表情落下眼裡，調皮地向他做了一個鬼臉。

怎料，他不顧危險越過車水馬龍的斑馬線，差點被車子撞到，讓我看得心驚肉跳。

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連逃跑也忘記了，我直直地看著站在我面前揚起嘴角的男生。

他濃密的眉毛稍微地往上揚起，露出壞壞的笑容，還不羞恥地說：「我終於追到你啦！」

這個白癡！低能！神經病！我在心裡咒罵。

表面上毫不客氣地說：「本小姐的時間有限，你有屁就放。沒事就拜拜！」

「你是女生啊，幹嘛這麼粗魯？」他嘆息，「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

郭立顯烏黑深邃眼眸認真地直視著我，由於距離很近，我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樑上有少許的汗水。車子呼嘯而過，路人的吵雜聲淹沒了在心跳聲之下，我十分緊張，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只見，他張了張嘴，十分厭棄地說：「你的髮型很難看。」

啊？

這是什麼跟什麼？

我微微地張開嘴巴，怒氣一上，「郭立顯你實在太沒有禮貌了！」竟然對女生說這樣話！

「我不是批評你的意思！」

他緊張了起來，有點支支吾吾，詞不達意。最後，好像好像想到了什麼，彎起嘴角，很自然地說：「我的意思是你短頭髮也好看，只不過長頭髮更好看。」

所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果你能留回長頭髮……就更好了。」

說完，他很不自然地臉上一紅，說了一句「拜拜」，就快步離開了。

（三）

我從來都能沒有想到，那是我在學校最後一次和郭立顯談話。

因為大考逼近，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別的什麼。幾個月的公開考試，讓人筋疲力盡，在成績公佈的時候，我整體的成績只差一分才能升上中六。

本來，我想找其他學校，可是他們都不收錄我。

在我焦頭爛耳的時候，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學校還有一個位置。結果去到面試場的時候，我要和一個女生爭奪唯一的學位。

最後，因為我平時的操行比較良好，再加上文學班收生不足，我也願意選擇這一課目就讀，老師才錄取了我。

可是……

何泳藝都就沒有這麼好運。

她考試失敗了，升不上去，只能計劃打工一年，然後存錢再讀書。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我和她的感情。放假的時候，我和她還是常常見面。

可是，開學的時候，我發現還有一個人沒有升上來。

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知道郭立顯的動向。

（四）

中六開學不久，我和一位男同學的感情變得很好。但是，這不是愛情，而是友情。

他是真正的藍顏知己。

由於我選修了很少的科目，而他卻因為退修兩科的科目，所以大家的空餘時間很多。同學在上課，我們便到圖書館裡自習。

時間久了，談話也多了，友情也自然升溫。

一開始，我對趙志一這個男生認識不深。雖然中三同班過，但是他浮誇的言行讓我敬而遠之。因為，有關他的一切都差不多只靠同學口中講述的。

但是認識深入下去的時候，你會發現他是一個有趣的男生。他樂意跟你談論任何事情，甚至百無禁忌，讓人大吃一驚。

午後的陽光從窗子灑落在圖書館的桌子上，常常會兩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笑聲不斷，還被圖書館的管理員警告。

「你們男生為什麼喜歡將愛慕的對象稱為女神？」

我將書本攤開，一邊拿著圓珠筆，一邊擡眼望去對面。

趙志一爽朗一笑，黑而垂直的頭髮以及白皙的皮膚被陽光覆蓋上一層耀眼的金沙，然後輕聲回答。

我忘了他當時的答案，卻記得那一刻他的微笑。

帶點惡作劇的微笑，很像一個人，很像那個已經消失在我人生中的人。

明明我很討厭那個人，為什麼看不見他，心裡會感到空了一塊呢？

「你在想什麼？」趙志一眼裡帶著疑惑，不滿地輕笑道：「怎麼又發呆了？」

每當出神，他就會提醒我。

「沒有什麼，只是覺得你像某一個人。」低頭，淡然一笑，腦海同時閃過那個人的背影。

「你說錯了。那一定是對方像我，而不是我像對方。」

話一落，便換來自信滿滿的回答。我失聲一笑，「你少臭美啊。」

怎麼辦？

為什麼連自戀的一部分也這麼像他？

或者說，我在無意識中特意去尋找像他的言行舉止？

表面上依舊嬉笑，內心卻一片失落與困惑。

我可以去忽視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努力轉移話題，「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哦。」

「說吧。」

「如果一個女生化妝後漂亮，但是素顏很普通。而另一個女生外貌清秀，可是卻不化妝，你會選擇哪一個？」我突發奇想，內心想知道男生的腦海裡在想什麼。

當然，以前的我是不敢和人這麼說話的，即使是再熟識的人。可是，在時間的流逝之中，我也漸漸改變了，變的開朗健談了。

「化妝漂亮的女生啊。」趙志一大方地回答，「常常都要看見，當然漂亮的養眼啊。」

我思緒一轉，「如果化妝漂亮的女生身材一般，清秀的女生身材很好了？」

他邪魅一笑，「那我要推翻之前的答案了。」

「為什麼？」

難道身材真的很重要，你們男生真的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你試著想像一下。如果在晚上關下燈，所有的美女都不是一樣，都是看不到臉的，倒不如找個身材好的，有手感。」

臉上湧上一片嫣紅，我瞪眼，「變態！下流！」竟然想這些東西。

「喂喂！是你問，我才回答的好不好？」

趙志一的眼神很無辜，我無奈地放軟語氣，「身為你的好朋友，我告訴你任何女生都不喜歡這種答案，你千萬別告訴其他女生。」

他聽後一笑，將背部靠在椅背上，慵懶地伸展四肢。許久，他才看著我的眼睛，緩緩地回答：「我才不告訴任何女生。」

咦？

「告訴你，我可以。其他異性才不會。」夾著笑意的嗓音縈繞在耳邊，我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