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暢懷笑,營前傷
朱祁鎮那張揚的笑聲在室內回蕩着,屋子外邊,聽到了笑聲的哈銘與袁彬對視了一眼,都是很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陛下到底遇上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與那娜仁同來的侍衛也同樣只能以白眼以對,卻絲毫不敢靠近那幢不起眼的屋子,因為上一次有個侍衛太過忠心耿耿,認為朱祁鎮這個俘虜在言語上有對高貴的郡主殿下有不敬的地方而呵斥出聲。
結果這位忠心耿耿的侍衛當場被性格一向火暴的郡主殿下給罵得灰頭土臉地逃出了屋子,從那以後,郡主殿下每次來訪,朱祁鎮或者是郡主不招呼的話,沒有人再敢湊近前去自讨倒黴,全都閃得遠遠的。
而娜仁的這一舉動頗讓朱祁鎮感動,讓朱祁鎮在與娜仁言談之間要輕快許多,不然,方才那樣的調笑之言,朱祁鎮臉厚再厚,亦是萬萬說不出口的,畢竟戰俘的身份擺在那兒,話真要傳到那兩位寵愛這位郡主若珍寶的瓦剌實權人物耳裏,不知道要鬧出什麽風波。
“朱大哥,你吓娜仁一跳,還以為你犯什麽病了呢。”聽到了朱祁鎮暢快的笑語,娜仁不由得松了口氣,輕拍脹鼓鼓的酥胸,一臉嗔意地橫了朱祁鎮一眼。朱祁鎮的手拍到了她有香肩時,娜仁的身形不由得一僵,腦袋裏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不過接下來朱祁鎮居然自顧自去笑了,倒是讓娜仁在松了口氣之餘,又隐隐覺得有些不忿,至于是不忿什麽,怕是她自己也想不通,猜不透。
聽着這小妮子那綿軟甜潤的嗓音,再配上那張含嗔帶媚的俏臉,朱祁鎮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蕩。掩飾地揉了揉鼻尖,這才重新坐下。“不好意思,剛才實在是太激動了點,妹子不會怪我吧?”
“怪你又能怎麽樣?”娜仁擡手揉了揉自己那剛才被朱祁鎮拍到的香肩,沒來由地覺得臉有些燒燙起來,看到朱祁鎮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趕緊轉移話題道:“朱大哥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聽到了這話,朱祁鎮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難得一見的落寞與傷感。“若非是我的原因,我大明何至于二十萬精銳全軍覆沒?木土堡失敗之過,既是因我而起,那麽,我就該有責任和義務讓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大明将士救出來,讓他們能夠回歸家園,與自己的父母與親人團聚,如此一來,也算是稍減我心頭的內疚感……”
聽着那朱祁鎮略帶傷感的語氣娓娓道來,娜仁心裏邊忍不住覺得有些發疼,發緊,這位平日裏哪怕是見到了自己兄長都那麽不卑不亢,從未見過他低下頭顱的大明天子,此刻卻顯得那樣的落寞,一絲愛憐與忍不住想抹平朱大哥心頭傷痕的情緒猶如萌芽般将娜仁的心房撬開了一個小口,頑強地萌發了出來,漸漸地開始滋生……
“雖說自己一直不想面對這個現實,可是今天你提到了,我才發現,有些問題是完全無法回避的,我這個倒黴的大明天子,是該去看一看那些因我而受累的大明将士了。”朱祁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來,這一次,他的脊梁仍舊挺得筆直,直得就像是那杆聳立在大明帝都城頭的戰旗。
讓娜仁不禁有種想要眯起眼眸,仿佛這樣,才不會被那斜照入房的陽光揮散在他身上的金輝刺傷眼眸。“朱大哥想請你幫一個忙,好嗎?”朱祁鎮轉過了頭來,向着娜仁露出了一個令她目眩神迷的笑臉。
“末将見過郡主,見過陛下,不知陛下這是要去哪?”看到了娜仁郡主與朱祁鎮并沒有像往常一般在庭院中道別,而是一同往大門行去時,脫爾遜不由得一愣,趕緊搶步上前去。
“脫爾遜。”娜仁毫不客氣地道:“本郡主要帶朱大哥出去走走。”
“這個……”看到這位娜仁郡主臉上的表情,脫爾遜知道自己一個回答不好,怕是非被這位性烈如火的郡主拾掇不過,轉念之間,看到了娜仁的臉色微沉,趕緊賠着笑臉道:“既然郡主有令,奴才等自當遵從,不知道郡主想邀陛下去何處游玩,我等也好做做準備。”
當從娜仁的口中吐出了城外俘虜這幾個字時,脫爾遜的臉色不由得一下子僵住。
朱祁鎮心中暗暗緊張,不過臉上不露分毫,倒是那娜仁秀眉一挑,一臉不悅地道:“怎麽,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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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娜仁的表情,脫爾遜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腦袋又低了幾分,再看了眼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朱祁鎮,不由得暗暗一咬牙,恭敬地領命,轉頭去喝呼那些騎兵準備出發,畢竟這是他的責任。
“他們怎麽這麽怕你?”朱祁鎮很是好奇地問道。
換來的卻是娜仁一個略顯得古怪的表情,娜仁轉過了頭來,向着朱祁鎮頗為鄭重地道。“這是人家的秘密,不許你打聽。”
“好好,既然你說了,那我保證不會去打聽。”朱祁鎮看到娜仁如此着緊,也就懶得再多問,反正又不是自己老婆或者是女朋友,每個女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小秘密,看樣子她也不例外。
瓦剌并沒有所謂的戰俘營,不過,幾乎所有還沒有分配或者是售賣給瓦剌的貴族們的那些戰俘,此刻就被集中在沙城城外的一處小山凹內。
裏面的面積大約也就是數百畝地左右的開闊地,戰俘有好幾千人,但也不至顯得擁擠,娜仁這張郡主招牌的确好用,那些看守戰俘營的瓦剌軍将見到了這位郡主,絲毫不敢阻攔,直接就把朱祁鎮一行人給放入了山谷。
而當越來越接近,看着那些破破爛爛的營帳,還有那些面容枯槁蠟黃,死氣沉沉,看到了來人也無精打采的大明戰俘時,朱祁鎮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插進了一把刀子,在裏邊狠狠地絞着,絞得心口發疼。這些為大明,為華夏效死的将士們,若不是因為自己,又焉會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