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拍兩散
“放……”
魏滿冷笑一聲, 似乎聽到了什麽有趣兒的事情一般, 說:“放他一馬?你可知他是誰?”
魏滿哪能不知呂布是誰,他的意思擺明了是質問張讓。
但張讓是個十足十的“實誠人”,很平靜的答說:“呂布。”
魏滿:“……”
魏滿深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 在原地轉磨一樣轉了兩圈,說:“他是佟高的義子!你若救他,便是救了佟高的爪牙!”
魏滿說的大義淩然,一臉正氣。
張讓仍舊一副很平靜的模樣,看了一眼被呂布挾持的張奉,說:“奉兒不還是我的義子麽?”
他的話雖只說了一半, 但是意思很明顯了,張奉雖然是張讓的義子, 但他實際上卻是魏滿的人。
張奉眼見主公和義父吵架,戰火突然彌漫到了自己身上, 下意識的沒有開口參與戰争。
呂布則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張讓,又看了一眼魏滿,冷聲說:“勿要多話, 一句話, 放還是不放?!”
魏滿笑着說:“你一個階下囚,竟還這麽大譜子, 我今日若是放了你,豈不是很沒臉面兒?”
張讓對魏滿說:“昔日呂布對我等有救命之恩,倘或在上東門之時, 呂布沒有放行,此時我們也亦不必站在此處說話。”
他說着,又說:“而且呂布乃佟高義子,魏校尉如此善于利用旁人義子,倘或我們救了呂布,魏校尉不正好把眼線插入敵人老巢麽?”
魏滿聽張讓這麽說,的确有些道理,但張讓那語氣,明顯是奚落自己在他身邊安插眼線,難聽的厲害。
魏滿不由眯眼想了想,策反佟高的義子的确是好事兒,那也要看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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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奉和呂布雖都是義子,但張奉為人溫和,而且隐忍聽話,當年張奉一家入雒陽謀生,不小心得罪了大宦官張讓家中的仆役,結果一家全部慘遭仆役毒手,恰巧魏滿路過救了張奉一命,只有張奉一個人存活了下來。
因此魏滿才利用張奉和張讓有仇一事,将張奉安插在了張讓身邊兒,而且張奉知恩圖報,忠心于魏滿。
反觀呂布呢?
呂布就是一頭野狼。
而且他還是一頭孤狼,不服管教,野心勃勃。
很多人養狗,但幾乎沒人養狼,因為狼是養不熟的,從呂布殺義父丁原,投靠佟高一事就能看得出來,呂布的野心根本喂不熟。
人是不可能與狼為伍的。
所以呂布和張奉雖都是義子,但本質并不相同,張讓所說的策反,只有很小的可行性,十分之難。
除非以身飼狼,否則這匹狼,很難與人合作。
張讓見魏滿還是不為所動,幹脆說:“更何況,我不能讓傷患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魏滿聽張讓這麽說,到底沒有辦法,畢竟張讓已經提出了第二個條件,他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好當衆反悔。
寶藏和衛家的家資還在張讓手裏,忍一時海闊天空風平浪靜。
魏滿這麽想着,便說:“好,我答應你,今日放他一馬!”
魏滿這麽說着,心裏卻想,我只說今日放呂布一馬,沒說明日,呂布受了這麽重的傷,沒有個三四天恐怕連起身都是問題,沒有個十天半個月傷口根本不得恢複,沒有個一兩月根本無法複原。
呂布身受重傷,魏滿卻健全的很,魏滿武藝不差,這種情況下,呂布想要打過魏滿,就好像平日裏魏滿想要贏過呂布一樣。
魏滿心裏給自己畫着小道道兒,心想別怪我心狠手辣了,反正我是答應你,也沒有食言。
張讓眼神平靜,不過看着魏滿的目光十分之了然,似乎已經把魏滿看透了一樣。
魏滿咳嗽了一聲,趕緊別開頭去,以免真的被張讓發現端倪。
呂布聽魏滿松口,登時洩了口氣,這一松勁兒,感覺全身脫力,力氣仿佛被人抽幹了一樣,猛地昏厥過去。
張奉感覺一股重量壓下來,趕緊托住昏厥的呂布,不過呂布身材高大,張奉那身板兒根本架不住他,“嘭!”一下,兩個人一起跌在了草叢中。
張讓趕緊前去檢查,手腳麻利的給呂布按住腹部的傷口止血,皺着眉說:“奉兒,可有帶傷藥?”
張奉被呂布這麽一壓,蹭了滿身的血,頸間也一片溫熱,抖手一抹血跡十分之多,看來呂布受傷不輕,除了表面上的傷口,還有許多其他傷口,方才一直都是在硬撐,不過強弩之末而已。
張奉趕緊說:“帶了!”
他趕緊把傷藥拿出來,遞給張讓。
張讓解開呂布的黑甲,将黑甲褪下來,把傷藥灑在傷口上,這裏條件太差,只能做一些緊急處理。
呂布傷口很深,腹部幾乎要來個對穿,傷藥的粉末撒上去,立刻就被鮮血沖散,反複了好幾次,張讓弄得滿手血粼粼一片。
張奉在一邊幫忙,臉上滿是肅殺,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相對比張讓的冷靜,張奉的緊張,魏滿就顯得十分清閑了,插着手靠在一邊的樹幹上,嘴裏還叼了一根草,笑眯眯的說:“我看是救不活了,這樣罷,再過去一點兒那個山頭不錯,咱們撿塊上風上水的地皮,給他刨個土坑兒,埋了罷?”
魏滿一個人自娛自樂,張奉是沒工夫理他,張讓是根本不搭理他,于是魏滿又說了幾句,也覺得沒趣兒,就沒在說什麽。
張讓将呂布的傷口壓緊,死死包紮住,這才松了口氣,說:“暫時止血,還要快些将呂都尉帶回去醫治才行。”
張奉點了點頭,兩個人扶着昏厥的呂布站起來,但呂布身材過于高大,張讓和張奉都不是高壯的類型,兩個人合力架着呂布也十分吃力。
而且這般較勁兒,若是不小心抻裂了傷口,呂布已失血過多,很有可能救不回來。
張讓方才救人處理傷口都沒有出一滴汗,冷靜異常,不過如今輪到體力活計的時候,就超出了張讓的能力範疇,一瞬間竟出了一身薄汗。
張讓的目光掠向魏滿,魏滿知道他在看自己,叼着嘴裏那根兒草,哼哼一笑,插着手說:“別看我,我可不管,呂都尉跟個牛犢子似的,我也背不動。”
張讓目測了一下魏滿的身材高矮,又目測了一下呂布的身材高矮,魏滿和呂布差不多高矮胖瘦,總之比自己和張奉要高得多,而且魏滿是習武之人,身上都是“腱子肉”,他們三個人裏頭,只有魏滿能背的動呂布。
張讓就說:“有勞魏校尉背呂都尉上馬。”
魏滿說:“都說了別看我,我不管,我已經放他一馬,已經是神仙心腸……”
他說着,突然一笑,對張讓又說:“這樣罷……咱們不是說好的?三個條件,前兩個你已經用完了,不如把第三個也一口氣用完算了,你就用第三個條件要求我,背呂布上馬,如何?”
張讓冷漠的看着魏滿,說:“魏校尉若是執意耍無賴,那讓也耍無賴,這樣才公平。”
魏滿一笑,從小到大都是他耍無賴,從未見過耍無賴能耍的過自己的,就算是他弟弟魏速,也總是被魏滿狠治,真別說,這在耍無賴上,魏滿倘或承認自己第二,便沒人敢坐第一個這個寶座!
魏滿上下打量了一眼張讓,不屑的說:“你?你這麽個正經兒人,還會耍無賴,你無賴一個我看看!”
魏滿剛放下大話,張讓已經用“風平浪靜”的口吻說:“魏校尉要執意如此,那寶藏和軍資咱們就一拍兩散,讓今日也不必跟着魏校尉回衛宅了,眼下就帶呂都尉離開此處,令魏校尉眼不見、心不煩,如何?”
“你!”
魏滿一聽,剛剛他還誇下海口,難以想象張讓這種正經人耍無賴是什麽模樣兒,如今這麽一聽,魏滿險些原地氣炸了,只覺氣的腦袋裏“嗡——嗡——”的亂響。
果然一本正經的人,不正經起來才叫人害怕……
魏滿斷喝說:“你敢威脅與我?!”
張讓淡淡的說:“我敢。”
魏滿深吸了一口氣,氣得嗓子眼兒都要湧起一股腥甜了,連忙壓下呼吸。
明明已經要氣到爆炸,不過轉瞬間,魏滿突然又喜笑顏開,笑的十分輕佻不正經,說:“好好好,為了一個呂布,你我鬧成這樣,不值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都依你還不行?”
魏滿說的好像張讓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一臉寵溺溫柔,千百疊的答應着張讓,然後走過去,動作粗暴的将呂布拽起來,背在背上。
“嗬!”
呂布雖在昏厥之中,但魏滿的動作實在太過粗枝大葉,不由抽了一口冷氣,疼的皺了皺眉。
張讓淡淡的說:“輕些。”
魏滿滿口答應,說:“好好,我輕輕的,呂都尉是個嬌氣的姑娘家,我輕輕的還不行?”
他雖這麽說,但是動作也不算輕,将呂布甩在馬背上,翻身上馬,立刻喝馬朝衛家而去。
張讓和張奉也翻身上馬,跟着魏滿一同往衛家而去。
衆人到了衛家,卻不能走正門。
他們本就是僞裝成商賈的通緝犯,已經很“招搖”了,再帶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回去,衛老知不知道無所謂,反正衛老清楚他們的底細。
可衛家其他人呢?倘或被多事兒的仆役看到,或者被嫉妒張讓的衛家旁支看到,少不得又鬧出什麽事端來。
張讓便說:“翻牆進去。”
他說着,看向魏滿,低聲說:“有勞魏校尉背他進去。”
魏滿指着自己鼻子,說:“為何又是我?”
張讓回頭看了一眼張奉,自己不會武藝,張奉武藝平平,只能用暗器護身,而魏滿好歹是舞刀弄槍飛鷹走狗出身的,魏滿不背,還有誰能背?
魏滿十分不滿,冷嗤一聲,不過還是背上呂布,翻牆進去。
張讓和張奉則是從後門進入衛家,直接進了院落和魏滿彙合。
張讓說:“将人帶到我舍中。”
把呂布送到張讓房中?
魏滿一聽,立刻回絕道:“不可!”
張讓有些狐疑,看向魏滿,說:“為何不可?”
魏滿方才腦袋一熱,一口就拒絕了,把呂布送到張讓房中,方便醫治,沒什麽說不過去的。
但魏滿也說不上為何,心裏卻不太願意。
魏滿咳嗽了一聲,順口說:“這人我背了一路,當然送到我舍中,哪有你搶走的理兒?”
張奉:“……”
張奉默默心想,主公的心思明顯不在于此,難道是為了不讓張讓和呂布過多親近,結成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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