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特來求醫

魏滿聽着張讓的話, 感覺自己胸口登時頂上一陣悶氣, 着實需要醫一醫病才是,否則可能氣血瘀滞。

張讓還頗為誠懇的看着魏滿, 魏滿當下只能默默的移開兩步。

小包子陳留王和夏元允都忙的團團轉, 張奉也在一邊幫忙,唯獨魏滿無所事事,站在旁邊來回轉磨。

本想幫這個忙,左面突然殺出一個人來動作比他快,本想幫那個忙,右面殺出一個人來已經解決。

于是魏滿被擠來擠去, 很快就擠到了外圍。

魏滿只好抱臂站在外圍,木然的盯着那群忙的團團轉的人……

“咳咳咳!!”

一個滿臉灰土的青年男子跪坐在案幾面前,顫巍巍的咳嗽了好幾下,他面黃肌瘦, 臉上還都是泥土,遮住了面容, 看起來十分肮髒鄙陋, 還在不停的咳嗽。

一般人若是見了,必然會心生嫌棄,不過張讓臉上并沒有任何變化, 冷靜的幫他把脈。

魏滿本站在外圍遠處, 只是瞥了一眼,突然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不過青年臉上蒙着灰土, 因此看不真切,只覺得必然是在哪裏見過。

而且是前不久才見過,記憶十分深刻。

魏滿立刻撥開人群走過來,站在那年輕人身邊,低頭去打量他。

那年輕人被魏滿一打量,對上了眼神,趕緊躲開,然後躲躲閃閃的垂着頭,半側着,把後腦勺遞給魏滿,似乎不想讓他看清自己的面容。

魏滿眯着眼睛,登時心中更是狐疑。

而張讓并未發現什麽不對,只是說:“除了咳嗽,你可有什麽其他症狀?”

那年輕人支支吾吾,嗓音沙啞,但也不似“正常”沙啞,故意壓低了嗓音,做了怪聲兒一樣,說:“小民……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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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人一說話,魏滿立刻就醒悟過來,他若是不故意做怪聲兒,魏滿可能還認不出他來。

魏滿立刻說:“等等!”

那年輕人被魏滿一喝,吓了一跳,“咕咚”一聲癱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不斷的咳嗦着。

張讓奇怪的去看魏滿,自己正在問診,為何突然打斷了自己?

魏滿挑唇一笑,笑容頗有些猙獰和不懷好意,居高臨下的說:“這位兄臺,咱們是不是見過?”

那年輕人立刻說:“不不不,小民怎麽會見過将軍?小民……小民實在不敢高攀!”

魏滿說:“是麽?我怎麽記得,前些日子你在集市上,故意欺負了一個老漢,踢了人家的攤子,還诽謗我的名聲,說是我魏滿縱容手下故意為之?”

他這麽一說,年輕人更是害怕,臉上雖然蒙着泥土,但露出來的地方已經慘白慘白,“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

與此同時,就聽到“嘩啦!”一聲,人群突然混亂,一個男子突然推開人群,調頭就跑。

魏滿打眼看去,就見落跑的也是個年輕男子。

這兩個人可不是一夥兒的麽?

正是張邈的麾下士兵!

那日在集市上,這兩個士兵冒充是魏滿的手下,到處為非作歹,便是張邈授意,用來破壞魏滿的聲望,讓平頭百姓不敢來魏滿營中投效。

如今這兩個人臉上糊了泥土,竟然來軍營看診。

魏滿冷笑一聲,說:“想跑?給我拿下!”

他的話音一落,夏元允反應最快,已經突然大喝一聲,身形暴起,一把抓住那想跑之人的後襟,“呼!!”一聲,夾雜着風勢,将人拽了回來,淩空兜起。

“嘭!!”的就摔在地上。

那士兵只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一拽,身體就像是鴻毛一般,輕飄飄的蕩了起來,應聲仰面摔在了地上,五髒六腑都要移位,鈍鈍的疼痛從後背蔓延到心口,當真爬也爬不起來,根本無從逃跑。

而癱坐在案幾邊的士兵,根本沒工夫逃跑,看到自己的同伴如此狼狽,也不敢逃跑,一臉死灰的癱坐在地上。

魏滿冷笑着說:“在市集上污穢我的名聲,如今還親自找上門來了?你們以為我魏滿是好欺負的?上次放了你們,這次……”

魏滿說到這裏,那兩個士兵已經猶如篩糠,都掙紮着跪下來,“咚咚咚”的磕頭,說:“饒命啊!饒命啊!咳咳咳……饒命!”

“魏将軍饒命啊!咳……饒命啊!”

“我二人并非誠心搗亂,真的是患了重病,無可奈何,咳咳咳……才會腆着臉來尋仙人!當真是咳咳咳……”

他們一面說,還一面咳嗽起來。

魏滿可不吃他們這套,并無半點憐憫之心,一張臉冷的好像是冰水,聲音也涼飕飕的,說:“裝可憐一次就夠了,再多便不靈光了,元讓!”

夏元允立刻保全,說:“主公!。”

魏滿冷笑說:“把這二人帶下去,好生款待,讓他知道知道咱們魏軍的手段。”

別看夏元允平日裏憨厚老實的模樣,臉色一沉,再加上他那身肌肉,十分唬人,帶着一股兇神惡煞的氣質。

夏元允說:“是,主公,卑将敬諾!”

他說着,就要抓起那兩個士兵。

士兵們哀嚎大叫着:“咳咳咳……饒命啊!咳……小人并無半點虛言……”

“咳……饒命!咳!饒命啊!”

張讓耳邊聽着各種哀嚎求饒的聲音,看着夏元允抓起兩個士兵就要押解走,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不過卻開口說:“且慢。”

魏滿有些驚訝的轉過頭來,說:“怎的?”

張讓說:“這兩個人的确患了病,這點并無說謊。”

那二人趕緊磕頭,說:“小人日前是有眼無珠……咳咳!肉眼凡胎不識仙人!仙人大恩大德,大恩大德,放過小人罷!小人咳咳咳……咳咳的确染了疾病,只等着仙人救命啊!”

魏滿眯了眯眼,不為所動,冷聲說:“你乃是張邈營中,何故來我這裏救命?你如有事,你的主公自會救你,與我何幹?”

魏滿說的冷酷絕然,張讓忍不住皺了皺眉,但魏滿說的也有道理,醫生的醫德準則到底該維持在什麽程度,這一點并非是誰對誰錯就能說得明白。

那兩個士兵聽到魏滿的話,登時涕淚橫流,竟然哭的十分兇狠,跪在地上也不求饒了,只是一個勁兒的痛哭,随即斷斷續續的說:“咳咳咳……小人昔日裏雖的确是張邈麾下,但……但陳留疫症橫行,也彌漫到了軍營,那陳留太守張邈竟是個殘酷狠心之人,完全不把我們士兵看在眼中,平日裏我們為他肝腦塗地,如今疫症一來,但凡有得了疫症之人,或者有個頭疼腦熱之人,統統不管醫治,直接趕出軍營,任其死活!”

“小人因着得了疫症,家中也沒有錢資治療,就被那張邈趕出營來,當真是走投無路啊!”

“是啊,魏将軍,我們也知昔日裏對魏将軍不起,做過許多錯事,受了張邈的哄騙,在陳留污穢魏将軍的名聲,但如今真的已經悔過,若沒有此事,我們也不曾看清張邈那賊人的嘴臉!”

兩個士兵涕淚橫流,旁邊還有很多百姓全都在圍觀,聽到那兩個士兵這麽一說,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市井之中傳聞的那些污言穢語,全都是陳留太守的故意污穢。

人群中就有百姓喊着:“我就說,仙人乃魏将軍麾下,魏将軍必不是壞的。不然仙人怎麽可能逗留在污穢之地!”

“是啊是啊,看來咱們都誤會魏将軍了!”

“這陳留太守,竟如此下作!”

人群騷亂起來,紛紛讨伐着陳留太守,昔日裏魏滿的風評很差,輿論風向一面倒,根本征不到兵馬,如今風向突然逆轉,全都靠攏在了魏滿一側。

魏滿一聽,眯着眼睛,心裏計較起來,這兩個士兵已經與張邈決裂,他們又知道張邈的短處,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卒子,但到底可以利用。

魏滿當即換上一張笑臉,說:“原你們也有如此苦楚,都是被那陳留太守張邈诓騙,我若怪罪于你們,太不近人情,罷了。”

他這麽一說,那兩個士兵驚喜的擡起頭來,感激涕零的看着魏滿,大喊着:“謝魏将軍!謝魏将軍!”

魏滿就對身邊的張讓說:“先生您看,怎麽醫治醫治他們?”

張讓側目看了一眼魏滿,魏滿對自己的稱謂堪稱是一路變化,從剛開始的閹黨賊人,變成了張兄,現在又晉升成為先生,果然是一路見長。

張讓木着一張臉,對那兩個士兵說:“我可以救你門。”

“多謝仙人!”

“多謝仙人大恩!”

張讓還有後話,又說:“但我有個條件。”

“別說一個條件!就算是一百個,我們也全都應允,在所不辭啊!”

“是啊仙人,我們做牛做馬,也未能報答仙人大恩!”

張讓說:“無需你們做牛做馬,也無需一百個條件,只需你們病好之後,無論用何種法子,澄清你們之前的污言穢語,還魏将軍清白。”

魏滿沒想到張讓的條件,竟然是替自己說話,當即吃驚納罕的看向張讓。

張讓卻沒有半點谄媚之色,表情還是淡淡的。

魏滿心中一動,少許有些感動,不過轉念一想,張讓如此做,也是為了自己這個靠山牢固一些,日後好乘涼罷了。

士兵們當即答應,千恩萬謝,張讓就讓他們坐下來,輪流把脈,問了病症,然後開始開藥。

這一天忙忙碌碌的,張讓一刻也不閑着,一個接一個把脈醫病。

魏滿因為無所事事,留到中午便覺得無趣,回了營中去看文書。

等日頭落山之時,魏滿才放下竹簡,準備四處走走,活動一番筋骨。

他從房舍走出來,一路往營門而去,就看到夕陽西下,昏黃的餘晖之中,張讓竟然還坐在營門口的案幾邊。

營門口已然沒有了病患,張讓用了整整一天給病患們看診,如今營門口冷冷清清,蕭瑟的深秋之風吹拂着張讓的衣角和發絲,有一種飄飄然的須彌缥缈之感,果然猶如谪仙。

營門已經沒了病患,不知張讓還坐在那裏等什麽,魏滿慢慢走過去,笑着說:“先……”

先生二字還未出口,一側頭,就看到張讓竟然睡着了。

張讓坐在案幾前,後背挺直,纖細的脊背看起來雖脆弱,又莫名堅韌,他一只手支在臉側,撐着自己的腦袋,雙目輕閉,随着瑟瑟的秋風,纖長的眼睫微微抖動着。

魏滿看着張讓的睡顏,登時有些發愣,突然想到了夏元允的感慨,這個男子果然如斯好看,而且還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就和他的背影一樣,脆弱卻堅韌。

魏滿眼看他睡得正香,知他必然疲累了,于是就悄悄俯下身來,準備将張讓抱起來,送到舍中,營門口風大,可別再吹病了。

魏滿矮下身來,伸手環住張讓的細腰,剛要将人抱起,還沒用力,張讓卻突然醒過神來,感覺有人在動自己,一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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