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患有頭疾

魏滿總覺的, 自從上次張讓喝醉酒,說自己喜歡寡婦之後,魏滿就開始“命犯寡婦”!

魏滿頭疼不已,感覺自己已然患上頭疾, 說:“帶我去看看!”

于是張奉引着魏滿, 就到了藥廬小門,果然看到一口大鼎,并着兩個十分妖嬈的寡婦,還有一個赤着腳, 滿身都是污泥的中年男子。

魏滿冷眼看着他們, 那中年男子見了魏滿也不害怕, 還笑着說:“怎麽不見仙人, 我們還等着糧食救命呢。”

魏滿冷聲說:“救命?我看你吃的挺好, 身強體壯,更不見什麽面黃肌瘦的征兆, 有手有腳,背着葫蘆,卻在這裏騙吃騙喝, 渾然一個騙子罷。”

中年男子被魏滿責備,卻不見生氣, 還是嬉皮笑臉的說:“這怎麽是騙吃騙喝, 都是仙人給我們的,我可未曾騙過一星半點兒。”

他們正說話,張讓就從內裏走了出來, 眼看到了魏滿,說:“魏校尉,你如何在此?”

魏滿看了一眼張讓,恨其不争的說:“我若不在此,你就被人騙的團團轉了,平日裏看起來挺精明,怎麽到了事兒頭跟前,這麽榆木。”

張讓平白被魏滿給“削”了一頓,有些奇怪。

中年男子看到了張讓,便不理會魏滿了,給張讓引薦兩個寡婦。

那兩個寡婦也聽說過張讓的大名,一見張讓生的清秀高挑,便十分愛慕的說:“仙人救我,仙人若是能救得小婦人,小婦人願當牛做馬,侍奉仙人。”

魏滿冷眼嗤笑了一聲,心說看看,到底是誰喜歡招惹寡婦?

一口氣還招惹兩個。

魏滿本想拒絕,哪知道張讓并不懷疑什麽,就給那寡婦當場診脈。

寡婦掀起袖袍來,露出藕節一樣的手臂,還沖着張讓抛媚眼兒,決計不是什麽良家女子。

寡婦給張讓抛媚眼兒,不過很可惜的是,張讓根本沒什麽感覺,而且十分不解風情的将寡婦的衣袖又放了下來,隔着衣袖給寡婦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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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讓仔細診脈了一番,原來那兩個寡婦其實沒什麽太大的病,只不過是痛經而已,每每月事痛的死去活來,身子虛汗,吃幾個方子調養便可。

張讓診了脈,讓張奉去抓藥,張奉不敢有違,立刻去包了藥與兩個寡婦。

中年男子就對寡婦說了幾句話,那兩個寡婦謝過他們,竟然毫不糾纏,就這麽走了。

魏滿當下有些疑惑,總覺得那兩個寡婦前後的态度,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判若兩人。

張讓又對張奉說:“奉兒,你再拿些糧食,與這位先生。”

張奉并未立刻動,看了一眼魏滿,只覺那中年男子是個騙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騙糧,并不想再舍,再舍也是喂了狼嘴。

魏滿還沒說話,那中年男子已經開口說:“不必了。”

張讓有些疑惑,說:“先生不是要将大鼎填滿?”

那中年男子收攏了嬉皮笑臉,也與之前判若兩人,別看他滿身泥濘,但腰板挺得筆直,眼眸奕奕有神,自有一種仙風道骨之姿态。

中年男子笑眯眯的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須,說:“張先生醫德高深,實在令旉佩服,佩服啊!”

張讓一聽,這自稱為“旉”的男子果然認識“自己”,确切的說,是認識以前的大宦官張讓。

中年男子笑着對張讓說:“張先生于旉有恩,旉觀先生面色清寡,語氣無力,舉止疲懶,似有不勝,又兼具咳喘,常言道醫者難斷己病,醫不自醫,不才倒有幾分淺薄見解,不知可否報答張先生,為先生斷看一二?”

魏滿聽着,就覺得那中年男子十分不靠譜,不知哪裏來的藥葫蘆,若是給張讓醫病,指不定再吃壞了,要知道這個年代用藥不當,很可能一命嗚呼。

張讓聽到中年男子的話,想到了中年男子以前對草藥“挑肥揀瘦”的情景,只覺這男子其實心懷大本事,但沒有表露出來,便恭敬的拱手說:“還請先生醫看。”

魏滿十分不放心張讓,因此也沒有離開,而是跟着張讓和中年男子進了藥廬房舍。

魏滿就坐在一邊掠陣,目光陰測測的盯着那男子,生怕他有什麽壞心。

中年男子坐下來給張讓把脈,沉吟了一陣,并沒費太多功夫,便一氣呵成的寫下了一記藥方,藥材只零零星星幾味,而且用量都不大。

張讓一看,大為震動,說:“這……”

魏滿還以為中年男子故意诓騙張讓,剛要發怒,張讓眼神中竟然露出一絲絲的欣喜之色,說:“先生大才,這方子精妙的很。”

中年男子捋着自己的胡須,笑着說:“張先生不妨吃吃旉這方子,每日僅需早飲一副,足足飲上七天,一切便大好了。”

那中年男子十分自信,自信的看起來渾然一個騙子狂徒。

魏滿似信非信,張讓卻十分欣喜,拿着方子仔細的端相,這方子不過寥寥十幾個字,卻看得如此投入。

魏滿從未見過張讓露出半點欣喜的表情,如今還是頭一次見,只覺那蒼白的臉頰猶似春風拂面,一下解開了料峭的冰霜,還微微隐露着一絲絲淡淡的紅暈,說不出來……

妩媚。

魏滿咳嗽了一聲。

那中年男子又說:“其實張先生的不勝之疾并不難解,難解的是頭疾。”

“頭疾?”

張讓有些奇怪,他竟不知自己患有頭疾。

中年男子點點頭,說:“張先生可還記得,旉日前說過,曾經替您問過診?”

中年男子第一次見到張讓的時候,就說了一句“是你?”

但是很快便否認,又說不認識張讓。

只是說見過一個和張讓很相似的人,還是個宦官,曾經替那個宦官看過診。

張讓與宦官本是一人,想來這中年男子早就已經識破,不過并未點明,而是多方試探之後,這才來點明。

中年男子笑說:“旉游歷四方,替人醫病,偶然聽說陳留來了一個活神仙,便一心想要前來拜訪,哪知道旉這一看,竟然看中了故人,只是張先生……與往日大有不同,可謂是性情大變!”

何止是性情大變,張讓心想着,雖長得一模一樣,但是自己和之前的宦官,并不真的是一個人。

中年男子是前來拜訪仙人的,沒成想卻遇到了大宦官張讓,他心中十分疑惑,覺得這可能是官家的權術,對外宣揚成仙人,就如同當年的黃巾軍張角一樣,其實不過想要控制百姓輿論。

因此中年男子三番四次的試探張讓,提出無理條件,但張讓的醫德讓中年男子佩服之至。

都說事不過三,中年男子終于放下芥蒂,坦誠以待。

那中年男子說起以往的經歷,當年大宦官張讓曾聽說過他的名頭,因此便派人把他抓過去,嚴刑逼迫中年男子給張讓醫治頭疾。

中年男子回憶着說:“旉還依稀記得當日的情景……”

大宦官暴虐無常,抓住了游醫,游醫雖小有名氣,但不願做官,只為百姓醫治,也不取錢財,自然不願意替大宦官這樣魚肉百姓之徒續命,因此果斷拒絕。

哪知道大宦官用刑逼迫,當時游醫被打的奄奄一息,因着當時和一個病患有約在先,約定必然會去為病患治病,若是這般死于牢獄,便只能被迫失約,不只丢了性命,還要害了那病患性命。

于是中年男子幹脆就向大宦官提出了一個條件,開口要無數的金銀珠寶。

中年男子自嘲一笑,說:“旉當年自知如此慘死,必然無用之功,還不若要了多多的財寶,等我逃出之後,還能用于采買藥材,接濟百姓。”

大宦官本不想答應,但困于頭疾,因此無奈答應,但沒有給中年男子任何財寶,而是将一個玉璧交給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說着,從懷中将那玉璧取出,放在案幾上,推給張讓,說:“便是這玉璧。”

當時大宦官信誓旦旦的說,這玉璧價值連/城,富可敵國,別說是買下一個州郡,就算是買下漢家的天下,也不過如此!

中年男子得了玉璧,便準備給大宦官醫治頭疾,但是偶然聽說,其實那宦官不過是緩兵之計,想要等待自己頭疾大好之後,便搶回玉璧,殺死游醫。

因此游醫便留了神,為大宦官醫治的時候,也留了一手。

大宦官患有頭疾,似乎與普通人并不一樣,其實他并非“暴虐”,只是沒有“血性”,看見流血斷頭,不會覺得可憐,殺人就好像切瓜,也沒有任何感觸,久而久之,做多了魚肉百姓的事情,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還有一群人誇贊大宦官英明神武,便養成了如此暴虐的性子。

張讓一聽,這不就是“自己”?

大宦官張讓果然如同自己一般,都沒有感情,他們都缺失了這部分。

不同的是,大宦官失去了感情,同時也失去了良知,而張讓呢?

張讓因為被“他”從火中冒死救起,因此啓迪了張讓的良知,他們都沒有感情,卻走向了兩個相反的極端……

大宦官對殺人掠貨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感觸,其實并不覺得是“疾病”,但是伴随着這樣的“疾病”,有時候頭腦會陣陣劇痛,劇痛難忍,渾似要把腦袋從中剖開才能平息。

張讓眯了眯眼睛,原來大宦官除了和自己一樣之外,果然有頭疾。

中年男子診脈之後發現,其實大宦官的頭疾是因為早年的意外,因為頭部撞擊失去了感情,不同于張讓的是,大宦官腦袋裏還有一個血塊。

中年男子提議開顱外科來解決這個血塊,如果不解決這個血塊,不知何時就會壓迫腦內,産生生不如死的劇痛之感。

雖血塊可以随着時間推移慢慢自行消化,但是這消化的速度無人可知,或許明日便不頭疼,但或許會伴随一輩子。

魏滿震驚的說:“開顱?”

果然,在這個年代,外科手術是一種驚世駭俗的東西,相對比起來,喝喝符水,噴噴符渣的巫醫反而更加“平易近人”。

張讓也有些吃驚,因為按理來說,這個年代中醫還十分落後,根本無人提出外科手術這個觀點,除了……一個人。

中年男子笑着點頭說:“對,便是開顱。”

當時大宦官也不同意開顱,開顱無異于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這還能活命?

便讓中年男子采取保守治療,只是吃藥。

中年男子故意在湯藥方子裏少加了幾味藥材,只是能陣痛,但并不根治。

幾副藥下肚,大宦官的頭疾真的“痊愈”,不痛也不癢,渾然無礙,因此便對中年男子起了殺心。

但中年男子早有防備,用麻藥灌倒了守衛,帶着玉璧逃之夭夭了……

張讓震驚的看着那中年男子,麻藥、外科手術,而且男子自稱是“旉”,這種種的蛛絲馬跡,都昭示着中年男子的身份……

中年男子将玉璧推過去,又從懷中拿出一個方子,放在玉璧之上,笑着說:“無論出于何種緣故,張先生已然脫胎換骨,醫德令旉敬佩,或許張先生仍然無法體感普通百姓的嗔喜,但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如今旉便把玉璧,與之前保留的方子,一同送與張先生,望能助先生,早日摒棄病痛。”

張讓不及去看價值連/城的玉璧,也不及去看治療頭疾的方子,只是深深的望着那中年男子。

說:“可否請教先生大名?”

那年輕男子一笑,說:“張先生果然貴人多忘事兒,鄙姓華,名旉,表字元化。”

果然……

張讓心中一震,眼前這不修邊幅的中年游醫,竟是大名鼎鼎的外科鼻祖,往後裏的“建安神醫”——華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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